第01章 與《堂吉诃德》同歸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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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搭乘飛往四國的噴氣客機之前,古義人就注意到那幾個身穿藏青色西服套裝的家夥。

    他們湊在一塊兒,表情嚴肅地在商量着什麼,甚至還向阿亮和自己這邊扭過粗壯的脖頸。

    由于照顧阿亮腿腳不便,父子倆被安排在了第一排坐席,因而到達松山機場後最先趕往抵達大廳,而那幫家夥卻在随身行李領取處輕快地追了上來。

     一個家夥如同金剛似的站立在古義人面前,他從容地招呼道: “長江先生,您辛苦了。

    都是同一個方向,就送送您吧。

    一路上,也好聽聽您的高見!” “路途遙遠,汽車對我孩子不合适,還是乘列車回去更方便一些。

    ” ①JR,“日本國有鐵道”(簡稱“國鐵”,JapanRailways)民營化後的名稱——譯注。

     ②此處的“縣”是指日本都、道、府、縣等行政機構中的縣,大緻相當于我國的“省”——譯注。

    “那麼,就送到JR①車站吧。

    ” “你們并不往車站方向去吧。

    ” 古義人把傳送到面前來的兩個碩大旅行皮箱放到地闆上。

    三個大漢中顯得格外健壯的那個家夥像是吟味似的注視着站立不穩的古義人的腳下,就在另外兩人再度把頭湊在一起商量的當兒,他擋住了正要推動箱子離開這兒的古義人和阿亮的去路。

    緊接着,最先開口說話的那個戴着銀底绛紫色徽章的家夥盡量平靜地說道: “我們呀,去東京出差之前,就在這裡的報紙上知道先生要搬到本縣②來了……報道寫得很詳細,說是要繼承老太太去世後留下的地皮和家宅,與那可憐的兒子住過來。

    對于這一點,我們當然不好說三道四。

    不過呀,說是您打算從這裡給新聞媒體寫稿子,還要向本地的居民、尤其是孩子們發表講話,我在想呀,就不要折騰了吧。

    ” “你隻要向你那位辭去警察職務的弟弟打聽一下就會知道,我們呀,也有一些不好對付的年輕同夥呢。

    ” 當發現古義人竟是一副非同尋常的無畏氣勢後,就在阿亮将身體逼過來的同時,那幾個家夥顯出“這可沒轍了”的神态,開始挪開身子。

     替換這幾個家夥的女人約莫五十歲上下,正領着一幫同夥向這邊張望,探過一張猶如布滿紅點的鱿魚幹的臉說道: “我們呀,很高興先生回到縣裡來,隻是寄給報紙的那些失禮的投稿還是要接着寫!” 古義人避開随即從四周圍擁上來的那些同夥,來到出租車乘車點。

    先前那三個家夥站在停靠車道邊的一輛大轎車前,正監視着這邊。

    古義人把旅行箱放在過道角落,讓阿亮站在旅行箱旁,就返身往廳内的公用電話走去。

     “現在,我們正要離開機場,但遇上了麻煩,”古義人向很快就接通電話的那人說道,“現在,你在哪裡?” 在手機中回答古義人的,正是預定今後要與古義人父子一同生活的那位美國女性,她并沒有要求古義人對所說的麻煩進行說明。

     “那麼,我就獨自去真木町吧,汽車導航儀的狀态非常棒,沒問題!在那裡的JR車站等你們。

    ” 接着,古義人給妹妹阿紗的家裡也挂了電話,約好在相同地點碰頭之後,便回到正靜靜等候着自己的阿亮身邊。

    那幾個家夥還在監視着這邊,直至兩人乘上前往市内的穿梭班車。

     二 旅行皮箱并沒有承受手臂肌肉的緩沖效果,通過雙肩體驗到皮箱重量的古義人走下車來,終于站在了站台上。

    就在他再度回到車内,扶持着阿亮踏在車門處的踏闆上時,阿紗和一位身體健壯的年輕人迎了上來。

    古義人不認識這位年輕人,卻從他憂郁的面容以及真誠歡迎的表情中感受到了一種親情。

    從高高的站台放眼望去,隻見遠處的群山溢滿黃昏的景象。

    古義人在原地緩緩轉動身子,環顧着将簇簇新葉套上金色光圈的盆地邊緣。

    遠遠望去,山櫻似乎還挂着一些殘花。

     阿紗正對阿亮嘀嘀咕咕地表示歡迎。

    每逢哥哥回到老家,都會表現出這種儀式般的姿态,阿紗對此并不介意。

     這時,前來迎接的年輕人将屈起的雙臂緊貼兩肋,輕快地提起那兩個旅行皮箱走下長長的階梯。

    古義人感覺到右肩開始疼痛起來。

    疼痛的起因固然與皮箱的重量有關,但對那種更深層次的疼痛,古義人卻并不陌生。

    而且,這後一種疼痛在今天顯得尤為激烈,幾乎使自己的身體失去了平衡。

     “腰腿開始不得力了吧?”阿紗說,“可你朋友的精力卻是那麼旺盛呢!” 從站台遠遠望下去,隻見以山桃為林蔭樹的車站廣場上正聚集着一大群人。

    在鋪着瓷磚的散步甬道邊上,一位年近四十的白人女性倒立起來,将頭頂在折疊起的睡袋上。

    隔着圍觀人群眺望着這情景,阿紗說道: “那一位,就是羅茲女士吧?在此之前,她就一直躺在那兒,像是要遮住陽光似的,仰舉着一本書在讀。

    我還以為是英語書呢,書的封面卻是《堂吉诃德》。

    ” “她正練習着的,是在西藏學來的所謂瑜珈氣功吧……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