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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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的戲劇直接翻譯介紹到中國來,但這條路走不通。

    中國有中國優秀的戲劇。

    我想在已有的舊劇中注入新的生命。

    &rdquo 他也把這一想法告訴了别人。

    三天前我有幸在上海的天蟾舞台(2)内一睹了他的一項新嘗試。

    這便是他自編自演的《潘金蓮》。

    予倩飾潘金蓮,麒麟童飾武松,高百歲飾西門慶。

    這部劇給《水浒傳》中被寫成是極其淫蕩的潘金蓮這一女子的心理中加入了新的诠釋。

    為了要看已很少在舞台上亮相的歐陽予倩,那一天天蟾舞台内人山人海,幾無立錐之地。

    無論在劇本上還是在表演上,都有很多地方突破了舊有的形态,顯出了不少新意。

     予倩君在南京也有事,于是便與我結伴同行。

     行了一程又一程,火車兩邊都是一望無際的平野。

    桑田,農家,日漸轉黃的落葉樹,楊柳,雞,鴨,豬。

    水牛在田裡耕地。

    連綿成片的蘆葦。

    間或可見縱橫的河道。

    刈割蘆葦的小船、民家的舟船在河中移動。

     一直駛到嘉興(3)才見到山,在山巒的隆起處高聳着風情萬種的古塔。

    列車員過來查票,後面跟着五六個挎着手槍的憲兵。

    列車員的态度生硬蠻橫,憲兵在車廂内旁若無人地昂首闊步,使人頗感不快。

    不過在現今的中國,這樣的情形恐怕也是不得已的。

     坐在我們對面的兩個人都穿着黑呢馬褂,像是當地人,一位四十來歲的年長者身軀肥胖碩大,留着稀疏的胡須。

    兩個人都少言寡語,大半時間都在打瞌睡,即便眼睛睜着的時候也很少開口。

     &ldquo這兩個人是做什麼的?&rdquo &ldquo是當地的官吏或是軍人吧。

    那個留着胡須的人看上去像軍人。

    &rdquo 剛才予倩君這麼告訴我。

    開始查票時,此人摸出一張寫有字的大紙給列車員看,像是免費乘車證。

    但是列車員說此證上僅寫有一人的姓名,兩個人乘車是違法的,要他們付一個人的車費,于是激烈地争了起來。

    接着那個年輕一點的人一改剛才少言寡語的神态,舞動着雙手,擺動着身軀伶牙俐齒地申辯說,赈災會的代表并不限于一人,而且在别的車上我們也是兩人同乘的,并無麻煩,何以這趟車就不準許呢。

    列車員堅守自己的立場,怎麼也不肯讓步。

    憲兵神态嚴峻地逼近過來。

     列車員與乘客各執一詞,互不相讓,這場争論無休無止。

    而留着胡須的中年人将此與己相關的問題交給了像是随從的年輕人去對付,隻是時不時地眯縫着眼睛睨視着列車員的臉,一言不發,到了最後才說了一句:&ldquo這事情現在不必争了,到了南京後再解決吧。

    &rdquo這神态,仿佛他是一個仲裁人。

    這樣一說,列車員覺得有道理,便與憲兵一起走向了下一節車廂。

     我每次坐火車都見到過持有這種免費乘車證的人。

    就在這二等車廂内現在還有另外的兩個人。

    這種免費證不是由交通部簽發的,而都是由地方的省政府或是軍隊等随意發行的。

    盡管中央政府的交通部頒布了禁止此證的法令,但毫無效果。

    聽說要是和軍隊裡的老資格的師長等同行的話,就簡直把交通部長等人看成小毛孩似的,根本不把他的話當回事。

    大家都說現在好多了。

    在打仗時或是仗剛打完時,士兵都可以随便坐火車。

    付了車費的乘客僅可乘坐士兵搶占後剩下來的座位。

    嚴禁軍人無票坐車的通令剛下達時,還有人按老習慣硬行乘車。

    這時候,若列車員命其下車而不聽從的話,憲兵便将此人拉下車執行槍決。

    槍斃了兩三個人後,無票乘車的人便立即沒有了。

     譯自村松梢風《新中國訪問記》 *** (1)島村抱月(1871&mdash1918),日本近代評論家,小說家,新劇領袖。

    早年寫有評論和小說,後從事新劇運動,創建了藝術座。

    有天佑社出版的《抱月全集》共八卷。

     (2)原文為寶蟾舞台,從旁注的假名讀音來看應為天蟾舞台。

    天蟾舞台早期位于上海浙江路湖北路口,1930年移至福州路雲南路口,1994年改建,現改名為逸夫舞台。

     (3)原文為嘉興,疑為鎮江之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