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最後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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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初的時候馬科斯·莫克斯從漢堡寄過一張明信片。

    這個年輕的水手是寄給他的媽媽莫克斯太太的。

    莫克斯太太住在老城中間一個有兩間卧室的房子裡,和她一起住的還有她的小兒子弗裡德爾。

    她的&ldquo大男孩&rdquo很少寫信。

    莫克斯太太拿着那張五顔六色的明信片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把它遞給小兒子。

     &ldquo盡說傻話!&lsquo下個星期我們這隻大鐵桶就要遠航去紐約了,我也會去。

    我無法告訴你我有多開心。

    我出門已經好幾個月了,一直在這個大兔籠子裡關着。

    但是我有一個可笑的感覺,這次是我最後一次出行!&rsquo&rdquo 弗裡德爾聳聳肩。

     &ldquo他說得對,&rdquo他說,&ldquo如果你想知道,我也聽說過類似的說法。

    每一次國際航程之後他們都要把海員換掉,因為他們不想讓海員們和國外有太多的聯系,因為在國外他們會聽到很多他們不應該聽到的事。

    他們隻會讓一個水手去一次美國,下次再去美國就要換人。

    新換的人對外界一無所知,所以也就不會做出什麼有害的事情。

    你能明白嗎?&rdquo 他說着,輕蔑地笑笑。

    &ldquo如果一個船員老是到另一邊去,我是說,如果不換人,誰知道他們會在那邊和他們的同志們一起幹些什麼!&rdquo 母親歎了一口氣。

    &ldquo唉,是啊。

    就是這個意思。

    這年頭要想看懂一張簡單的明信片都得像隻狐狸一樣狡猾才行。

    &rdquo 弗裡德爾從衣帽鈎上取下他的大衣。

    &ldquo我得走了,得去參加&lsquo垃圾戰線&rsquo的戰鬥了。

    &rdquo 雖然他說這話的時候帶着慣常的冷笑,但這并非一句玩笑話。

    德國人正在無休止地參加各式各樣的為了完成戈林元帥提出的&ldquo四年計劃&rdquo而奮鬥的戰線,而&ldquo垃圾戰線&rdquo正是其中一項的官方名稱。

    弗裡德爾參加的是&ldquo廢紙收集和處理&rdquo,而且這絕不是一個輕松的活兒。

    除此之外他還能幹什麼呢?他原來在商店裡幫忙,給顧客送貨,但是他工作過的賣茶葉、咖啡、可可和其他舶來品的小店都被迫關門了,因為它們對&ldquo國家經濟&rdquo沒有貢獻。

    就算這些小店不關門,弗裡德爾還是要去收廢紙。

    因為國家認為所有的顧客都應該自己把買來的東西帶回家,而不能容忍一個完整的勞動力用來從事送貨上門這種毫無男子氣的萎靡不振的工作。

    某一天早上,弗裡德爾在當地報紙《導報》上看到一首詩,語氣诙諧但明顯傳達了官方的精神。

    最後一段是這樣的: 在所有商店前挂一塊牌子 在牌子上寫上大大的字: &ldquo我們的國家需要人手, 從此以後不再有STC。

    &rdquo STC就是&ldquo顧客服務&rdquo的縮寫。

    就是這首語句輕快的小詩立刻讓弗裡德爾丢了飯碗。

     就這樣他來到了&ldquo垃圾戰線&rdquo。

    每天工作十個小時,挨門挨戶地收集廢紙。

    他的這個職位和這份工作都不受歡迎。

    雖然他現在好歹算是一個服務于四年計劃的官方人員,但是如果他不能收集到足夠的廢紙,或者他有理由懷疑有人浪費了廢紙,比如随便丢棄、撕壞,甚至燒掉廢紙,他就要威脅舉報他們。

    如果他們不買賬,他就得不斷地發出警告。

    如果他不這樣做,他自己就會受到懲罰。

    因為沒有收集到足夠的廢紙和不舉報對此負有責任的人都是要被懲罰的。

     弗裡德爾的一個上司說過:&ldquo我們需要的是積極的行動。

    &rdquo弗裡德爾點頭稱是。

    他現在已經習慣于接受上級像發布軍事命令那樣給他的各種指示,而并不在乎這些指示是否空洞和沒有任何意義。

    他對自己說:積極的行動?好啊,為什麼不呢? 莫克斯太太。

    對,就是我們已經認識的那位身形粗大,在夜間的防空演習中吃了不少苦頭的那位莫克斯太太。

    她曾經為此發過牢騷,也差點因此給自己惹上麻煩。

    在兩個兒子中她更喜歡大兒子。

    大兒子長得帥氣,有朝一日會成為一名船長。

    他高大威猛,金發碧眼,閃亮的額頭線條分明。

    母親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又拿出了那張快看了一百次的印有漢堡阿爾斯特水榭的明信片端詳着。

     她坐下來給他的大兒子寫幾句話。

     &ldquo親愛的馬科斯,&rdquo她寫道,&ldquo你最後一次航程結束後帶些咖啡回來吧。

    弗裡德爾剛才告訴我為什麼是最後一次航程&mdash&md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