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裡中的勝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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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傾城町[1]以外一律不得賣淫;傾城町範圍以外的相關人等,無論從何方來者,必須遣往傾城町。

     二、嫖客的逗留時間,不得超過一天一夜。

     三、傾城女郎的衣物,一律不得有金銀裝飾,可使用各地染坊的衣料。

     四、傾城町建築不可追求華美,街道設計等應參考江戶城之格式。

     五、武士不可打扮成町人模樣出入妓院區,如有在彼處流連徘徊者,将盤查其住址,可疑人員将扭送官府。

     以上各條,務請嚴格遵守。

     根據寫本《洞房語園》的天明年間增改本,以上五條是元和三年(1617年)三月,莊司[2]甚右衛門在批準吉原妓院區開工建設時下達的&ldquo指令&rdquo,可以說它反映了德川新政府關于賣淫業的基本政策。

    京都的島原和大阪的新町,上溯到其前身柳町或瓢箪町,那都是江戶時代之前就有的,現在對它們重新加以整改的時候,是必須遵循上述的吉原妓院區的五條基本要求的。

    德川幕府的政策,在一切方面都不是&ldquo理想主義&rdquo的,因而對于賣淫的必要性也不加否認,而是将其危害限定在最小程度。

    限制的方法,就是以公娼代替私娼,将相關人員限定在特定的妓院區内,而且對妓院區的奢侈和放縱行為加以預防,就可以将遊廓僅僅限定于賣淫,防止此行業容易産生的富麗堂皇的趣味風尚影響于一般社會,因而對于遊廓而言,&ldquo建築不可追求華美&rdquo,不能以美輪美奂、燈紅酒綠來招惹遊客,而隻是滿足于賣淫的實用即可。

    從事這個行業的傾城女郎們,也不能穿着金銀裝飾的衣服,隻能是一般的花色衣料。

    而出入那裡的遊客也以一天一夜為限,不可長時間在那裡逗留。

    假如這樣的&ldquo指令&rdquo在現實中能夠被執行的話,那麼吉原、島原、新町等處,就與闆橋、品川、三島無異了。

    居于最高位的太夫們,就與那些街頭流莺沒有區别了。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這一點我們可以從《色道大鏡》和井原西鶴的&ldquo浮世草子&rdquo中清楚地看出來。

    那裡不僅是在外在的形式方面突破了禁令,而且也與賣淫僅僅限于賣淫這一初衷形成了矛盾,帶有美和自由的戀愛&ldquo理想&rdquo在那裡結晶了,正如司湯達在《論愛情》中所說的,賣淫這種事,仿佛是落入薩爾茨堡鹽坑中的枯枝很快就變魔術般的結晶化一樣。

    [3]果然,雞孵出了小鴨,在本是醜惡黑暗的地域中卻意想不到地出現了極樂世界。

    這種出人意料的情況對人們形成了一種蠱惑和引誘,這是曆來相信政令萬能的政客們不得不面對的一種&ldquo意外&rdquo。

    更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他們采取的公娼政策本身,卻是造成這種結果的最根本的原因。

     寫本《洞房語園》是莊司甚右衛門六世在享保五年(1720年)寫成的。

    根據書中的一節記載,當慶長年間[4]有人提出設立新的遊廓的時候,他身邊的人是有争議的。

    提出異議的人岡田九郎兵衛原本是一家遊廓老闆,此人随着吉原的建成而移居于江戶。

    寬永初年雇有遊女二十餘人,後将房産家業都交給了一位管家,自己隐居于京都,可見是一個富有變化的人。

    岡田九郎兵衛的看法是:&ldquo若官府允許開辦妓院,那就等于鼓勵人們前往妓院區遊玩,如此,世間的放蕩風氣就會蔓延開來,有害無益。

    &rdquo相反,甚右衛門的看法是:&ldquo現時江戶是全國最為繁昌之地,假如沒有妓院街,随着歲月推移,各地的遊女會彙聚而來,使原有的本地的遊女衰微,而新來者得以橫行猖獗。

    随着遊女的數量增多,放蕩風氣會蔓延,雖有規矩法度,恐怕也難以有效遏制之,紛至沓來,不可或止&hellip&hellip不如權且劃出一個遊廓街,在此範圍之外禁止此類活動,對世間普通人而言,未嘗不是好事。

    &rdquo這種看法得到了大家的贊同,于是官府采納了甚右衛門的意見,并予以許可。

     九郎兵衛的觀點含有無可争議的道理。

    與此相反的甚右衛門則是公娼設置論的代表,可以說今天的公娼設置論者也不過是步甚右衛門的後塵而已。

    這種觀點并沒有充分考慮公娼設置在道義上的問題,還有由此引發的對放蕩行為的慫恿。

    誠然,不設置公娼,對私娼又無法取締,那就會使得&ldquo各地的遊女會彙聚而來&hellip&hellip随着遊女的數量增多,放蕩風氣會蔓延&rdquo,然而取締私娼也得有多種辦法。

    私娼之所以是私娼,那是因為她們完全是在暗處行事的,她們極盡放蕩之能事,但也隻能是在馬路邊上進行,她們不會成為一種明确的社會勢力,也不能成為一種文化勢力。

    而當她們作為一種公開場所被認可的時候,賣淫和放蕩就獲得了一定的道義約束和社會權利。

    雖然難以進行數字上的統計,但在本質上确實具有慫恿放蕩行為的一面,這也是不争的事實。

    特别是江戶時代,遊廓與遊女的關系事實上是雇主與雇傭者、資本家與勞動者、有溫情或沒有溫情的榨取者和被榨取的奴隸之間的關系。

    在這樣的情況下,随着公娼制度的合法化,遊廓的有組織的宣傳&mdash&mdash包括&ldquo傾城歌舞伎&rdquo&ldquo傾城道中&rdquo以及後來的燈籠、夜櫻、滑稽短鬧劇之類的活動都随之而來,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吸引當時的遊客的氣派的建築與華麗的服裝,是遊廓作為一種社會單位而自我保持的一種必要條件。

    法令并不具備那種遏制它生存的威力。

    既然官方允許設立公娼,那麼,所謂&ldquo妓院區建築不可追求華美&rdquo,或者&ldquo傾城女郎的衣物一律使用各地染坊的衣料&rdquo之類的嚴格要求,在執行中可以說是不能不打折扣的。

    因而在元和、寬永之後的江戶,像後來的伏見和奈良等地那樣的遊廓就沒有存在的餘地了。

     無論如何,箭已經射出去了。

    而且當局不僅許可,還在那裡發展了自己的勢力。

    在過去的吉原時代,在江戶城豪華的&ldquo山王、神田兩所禦祭禮&rdquo上大出風頭的,便是吉原的官差。

    吉原方面也不放過利用官員出席大做宣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