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處“惡所”:戲院與遊裡

關燈
1 前面所畫的戲院街和後面所标示的深川之外的料理茶屋和賣茶攤,還有旅館女招待和吉原町[1],均為世間的惡所。

     以上是《寬天見聞記》中的話。

    《寬天見聞記》以作者的耳聞目睹,将寬政以降至天保年間[2]世相的變遷記錄下來。

    我們引用的這一段話,直接表明了江戶時代後期關于&ldquo惡所&rdquo的觀念。

    這種思想觀念在江戶時代初期就已經形成了,不久便将遊廓和戲院包括進來。

    對那個時代的書籍資料多少有所閱讀的人,對此都能有所了解。

    因而我們可以說,貫穿江戶時代的大部分時段的劇院町和吉原町&mdash&mdash從全國的角度看就是京都的島原和大阪的新町&mdash&mdash都被看作是具有代表性的&ldquo惡所&rdquo。

    按當時的倫理觀念,人們表面上是把這兩個場所作為&ldquo惡所&rdquo加以排斥的。

    然而正是作為&ldquo惡所&rdquo而被排斥的劇場和遊廓,卻是江戶時代平民文化最多産、最富有特色的不斷流出的兩大源泉。

    如果把劇場和遊廓按當時的觀念視為&ldquo惡所&rdquo的話,那麼這個時代的平民文藝豈不就是&ldquo惡之花&rdquo嗎?把這兩個場所視為&ldquo惡所&rdquo,那麼從這裡開出的花朵,怎能不是&ldquo惡之花&rdquo呢?既然把這兩個場所視為&ldquo惡所&rdquo,卻又為什麼能在這個&ldquo惡所&rdquo當中培育出五彩缤紛的&ldquo惡之花&rdquo來呢?這些都是我們必須解答的問題。

     想來,當&ldquo惡所&rdquo作為&ldquo惡所&rdquo被排斥的時候,&ldquo惡&rdquo是不會獲得讓花得以開放的生産力的。

    第一種情形,當&ldquo惡所&rdquo在表面上被排斥,在私下裡被歡迎的時候;第二種情形,當&ldquo惡&rdquo深深地滲透于人生中,人們在與這種鮮血淋漓的&ldquo惡&rdquo進行戰鬥的時候,仍然不得不承認&ldquo惡&rdquo的強有力的時候,&ldquo惡所&rdquo中才能開出特異的花朵。

    江戶時代的&ldquo惡所文化&rdquo主要屬于第一種。

    實際上,那個時代的思想意識,從整體看來并不是那種把&ldquo惡所&rdquo作為&ldquo惡&rdquo,從心底加以排斥的倫理道德的東西。

    他們雖然對這種倫理道德也有需求,但社會的實際情況卻妨礙了道德倫理的徹底貫徹。

    對有些人來說,若不是在&ldquo惡所&rdquo,心中的花朵就無法綻放;要使心花自由地綻放,除了直奔&ldquo惡所&rdquo之外别無他途。

    要言之,有些人甘于政治社會上的從屬地位,然而恰恰這些人才是當時社會上最具有活力和實力的人群。

    讓他們積聚的活力加以釋放的地方,人們不可能從内心裡加以詛咒。

    對那些具有強烈生命力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就這樣,江戶時代的平民一方面按傳統的道德觀念來規制自己的體驗,甚至帶着一種害怕身敗名裂的恐懼,将戲院和遊裡視為&ldquo惡所&rdquo并憎惡之;另一方面又禁不住将那裡看作是極樂世界而心向往之,并且躍躍欲試。

    他們那追求美和自由的心,反抗着帶着緊箍咒的頭。

    更準确地說,在頭腦中他們把&ldquo惡所&rdquo作為&ldquo惡&rdquo而否定,但内心裡卻背道而馳,急欲投身其中而後快。

    由于自己的内心生活的需要而不能對&ldquo惡所&rdquo完全否定,同時由于既定的倫理道德意識而堂皇地否定&ldquo惡所&rdquo,正是這種半推半就的态度導緻了&ldquo惡所&rdquo的發達。

    &ldquo惡所&rdquo以及圍繞&ldquo惡所&rdquo而發展起來的平民文藝,擺脫了倫理束縛的自由,在嚴格的道德王國之外開辟了另一個美的王國。

    雖然那已經破綻百出的勸善懲惡的輕紗仍然籠罩在身上,但他們卻已經對那心醉神迷的美的世界趨之若鹜了。

    對于他們而言,所謂道義的世界并不是非加以攻破不可的敵國,而是作為異國敬而遠之,避免它妨礙自己。

    他們沒有發現善與美在原理上的一緻,而是将兩者平行起來,善未必需要性急地來征服&ldquo惡所&rdquo的美,美也不是粗魯地反抗善而标榜自己的獨立。

    當兩者沖突的時候,美暫時忍耐回避一下,就如同隔岸觀火一般,冷眼相對。

    這種狀态就形成了江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