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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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沒人在嗎,諾埃米?&rdquo 他走進餐廳,餐廳裡沒人,桌子上擺着三套晚餐餐具。

    爸爸媽媽也不在客廳裡,家裡聽不到一點聲音。

     &ldquo你媽媽在路上,先生還沒有回來。

    &rdquo 已經八點四十,爸爸幾乎從不晚歸。

    安德烈以前常會揭開鍋蓋,盡情享受着魚的香味。

    他很喜歡吃。

    用不了多久,諾埃米就會把他從廚房趕出去,因為他會嘗嘗每一道菜。

     他現在還會那樣做,但是自從他高出她一個頭,她就開始當他是個男人,不敢再随便斥責他了。

     他不知道該待在哪裡,忽然意識到自己身軀龐大。

    他在窗戶邊上等着父親歸來,但很久不見父親的身影,于是他走上樓梯。

     他父母的房間裡也沒人。

    他不喜歡在那兒待很久。

    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在那裡就是感到渾身不舒服,尤其是爸媽都在床上睡覺的時候。

    他還非常小的時候,就不喜歡他們身上的氣味。

     牆壁被刷成淡藍色,家具被刷成白色,緞面床罩則和别墅外牆一樣是玫瑰色的。

    與其說這是一對夫妻的卧室,還不如說這是一間女人的卧室。

    安德烈懷念以前在阿爾薩斯大道上的桃木色卧室。

     自從他們住進了這套别墅,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變了嗎?他甚至覺得他爸媽的氣味都開始變了。

     &ldquo你在嗎,媽媽?&rdquo &ldquo我在這裡,安德烈&hellip&hellip&rdquo 在她同樣被刷成藍色的小卧室附間裡,有一把長椅子和兩張裹着暗玫瑰色緞子的安樂椅。

    她穿着睡衣,對着一個帶有鏡子的小梳妝台剛剛梳好頭發。

    這個梳妝台是她在安提比斯街上的一家專賣商店裡買的,那個時候她已經和娜塔莎經常來往了。

     這件家具應該和娜塔莎家的一樣。

    他從來沒去過她家,但是确信她家的環境肯定是一樣的,但顯得更富有。

     他已經知道母親要出門,因為她的臉上塗滿香脂面霜,表情有點着急,手還有點顫抖,就好像害怕發型或者妝容會被弄壞了。

     &ldquo爸爸遲回家了。

    &rdquo他有點悶悶不樂地小聲咕哝道。

     他餓了。

     &ldquo他已經打過電話說他不回家吃飯了。

    他那位著名的病人,威廉先生,明天早上就要動身去紐約,三天前就通知他了,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幫這位先生補好牙齒。

    &rdquo 他知道父親少數幾個病人的名字,但隻知道名字最好聽或者最有名的,比如說這個威廉先生。

    他在穆然建了一棟豪華得幾乎令人不敢相信的别墅,他在那裡每年隻待兩三周。

     他在愛爾蘭還有一棟很有曆史的城堡,在倫敦有一套公寓,在紐約也有一套,在馬爾代夫棕榈島上還有一處地産,在佛羅裡達還有一個遊艇。

     &ldquo你餓了嗎?&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你想先吃嗎?我還有幾分鐘就好了。

    &rdquo 他舒了口氣,屈服了。

     &ldquo你爸爸跟我說他隻需要把三明治端到他的小房間就好了。

    我,我要出門,所以你到時候就一個人在家了。

    &rdquo &ldquo你要跟娜塔莎一起出去嗎?&rdquo &ldquo她倫敦的一個朋友要舉辦喬遷宴,她在加利福尼亞租了一棟别墅。

    她還沒搬好,所以沒辦法邀請客人們去吃飯,宴會将在晚上十點舉行。

    &rdquo 媽媽要是能夠猜出他的心思,就應該盡量少提娜塔莎,并且盡量少穿和娜塔莎差不多的裙子。

     娜塔莎是那種遊手好閑的人,不能忍受一會兒的孤獨。

    她不停地在一個又一個雞尾酒會中穿梭,一日複一日地參加大使家的晚宴,在理發師或者指甲修建師那兒度過早晨。

    但是她依然有無數個空虛的日子等着去填滿。

     她此時拿起電話。

     &ldquo你在幹什麼,親愛的喬思?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你為什麼不坐車過來喝杯茶呢?&rdquo 這個小資産階級婦女激動地往那個善于賣弄風情的女人家裡跑,她在那裡扮演着傳統喜劇裡密友的角色。

     他正走向門邊,媽媽叫住他。

     &ldquo你不等等我嗎,安德烈?&rdquo &ldquo我去看看廚房裡有什麼吃的。

    &rdquo他撒謊道。

     &ldquo我想應該是魚吧。

    我不确定,因為你了解諾埃米的。

    她不太喜歡我管她的菜單。

    &rdquo 事實不是這樣。

    事實是,諾埃米不喜歡他媽媽總是在早上十點或者十一點把她叫到樓上的卧室小隔間裡,決定一天的菜單。

     &ldquo你看起來有點不耐煩。

    &rdquo &ldquo沒有啊。

    &rdquo &ldquo你怎麼不坐下來呢?你知道嗎?安德烈,你很少跟我在一起,而且你跟我說話越來越少了!&rdquo &ldquo我有很多事要做,媽媽。

    我剛才還做了兩個小時的攝影幾何,我現在還有點頭昏腦漲的呢。

    &rdquo &ldquo承認吧,你更喜歡跟爸爸說話,卻不怎麼跟我說話。

    &rdquo &ldquo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rdquo &ldquo你們倆昨天晚上不是又在一起嘛。

    &rdquo 他很讨厭這種迂回和試探的談話方式,他稱之為釣魚,他很後悔上樓來了。

     &ldquo爸爸當時是來跟我說晚安的,他在閣樓裡待了不到十分鐘。

    &rdquo &ldquo你不必解釋。

    你這個年紀的男孩是更喜歡跟男人待在一起。

    &rdquo 他終于還是妥協了,在沙發裡坐了下來。

    對于他強硬的骨架和人字斜紋布褲子而言,沙發上的絲綢太脆弱了。

     &ldquo你們倆聊了些什麼啊?肯定談到了我不該知道的事情&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記得了&hellip&hellip等等&hellip&hellip我跟他說我在尼斯碰到了弗朗辛,然後他跟我談起普瓦德一家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好啦!我們可以下樓去了。

    我不化妝會不會讓你覺得不太舒服?我吃完晚飯再來補補妝。

    &rdquo 她的愉快給安德烈一種不自然的、勉強的感覺。

     &ldquo你不會覺得我很醜吧?&rdquo &ldquo一點都不。

    &rdquo &ldquo一個女人應該一直都是美麗的,不論是對于她的丈夫還是孩子來說。

    不管是女孩還是男孩,親眼看着母親老去肯定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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