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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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nt-propos 關于孟德斯鸠,我絕不奢望說出什麼新東西。

    凡是看起來新的東西,都不過是對一些衆所周知的文本的反思[1],或對已經作出的反思的反思。

     我隻希望給人們在大理石像上見到的這個人物提供一副稍微生動一點兒的形象。

    我不怎麼關心這位拉布萊德爵爺的内心生活,因為那太隐秘,以至于人們始終在争辯他有沒有過信仰,是不是以德報德,也愛他的妻子,是不是過了三十五歲還有二十歲的激情。

    我也不怎麼關心這位厭倦了高等法院生涯的高等法院庭長、這位一門心思經營地産的爵爺、這位專注于葡萄酒和賣葡萄酒的葡萄種植業者的日常生活。

    這些事情,别人都寫過,也值得一讀。

    我考慮的是另一種生活,時間的陰影,還有評論的光輝,已經把這種生活給掩蓋了。

     這種生活,首先是一個對法律和政治素材滿懷激情、至死不渝的思想家的生活,他甯可讓書本毀掉了視力,也迫不及待地要赢得這場為戰勝死亡而全力以赴的、唯一的賽跑:他完成了的著作。

    但你也别搞錯了:不是對他的對象的好奇心(curiosité),而是他的智力(intelligence),才是全部孟德斯鸠之所在。

    他隻想去理解(comprendre)。

    我們對他現有的一些印象歪曲了這份努力和他的豪情。

    他埋頭于浩瀚無涯的故紙堆,埋頭于正史野史、類編雜集的巨大遺産,隻是為了把握其中的邏輯,析取其中的因由。

    他想要捉住許多世紀糾結起來的這團亂麻的&ldquo頭緒&rdquo,捉住這頭緒,任意抽繹,使整體(tout)随之出現。

    整體的确出現了。

    也有些時候,在這個由細枝末節彙成的大千世界裡,他以為自己就像在無邊的大海上迷失了方向。

    他希望這個大海有它的海岸,他想給大海以海岸,并且達到它。

    他的确達到了。

    他之前還沒有人在這樣的冒險中做到過這一點。

    想必這個人&mdash&mdash他熱愛航船,足以讨論船體設計、船桅高度和航速;他對早期航海興趣盎然,足以追随迦太基人到非洲沿岸、追随西班牙人直至西印度&mdash&mdash他和所有的海上冒險家是多麼心有靈犀。

    當他突然發現自己置身于他的主題的廣袤空間時,他乞靈于大海,這并非徒勞:他書中最後的語句,就是歡慶那終于靠近的海岸[2]。

    他的确是向着未知事物出發的。

    但對于這位航海士來說,未知事物也無非是一片新陸地而已。

     這就是我們何以看到孟德斯鸠像一個有所發現的人那樣深感快樂的原因。

    他明白這一點。

    他明白自己帶來了新的觀念,奉獻了一部前無古人的著作;如果說他最後的話是對那片終于被征服的陸地的歡呼,那麼他最初的話卻在提醒我們,他是獨自一人出發的,沒有什麼老師,沒有思想之母[3]。

    他注意到自己必須要說一種新的語言,因為他在講述一些新的真理。

    甚至從他的語言表達方式裡,我們都感受到一個使他所沿用的普通字眼嶄露新意、煥發光彩的作者的自豪。

    在他簡直是驚奇地目睹這一著作的誕生并為之振奮的那一刻,在他三十年為之努力工作的曆程中,他都充分感受到自己的思想打開了一個新世界。

    我們對這個發現早已習以為常了。

    而當我們稱頌它的偉大的時候,我們也不能不承認孟德斯鸠已經被固定在我們文化的必然性中了,就像天空中的一顆恒星,當我們把他納入這片天空之後,也就很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