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園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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橢圓形的花壇裡栽了成百株花莖修長的花,那些花從半腰起長滿心形或舌形的葉子,枝頭則綻放着紅色、藍色或黃色的花朵,花瓣上綴有五顔六色的斑點。

    無論是紅色、藍色還是黃色的花朵,花蕊裡都伸出又長又直的花柱,上面滿是金色的粉末;那些金色的粉末在花柱的頂端尤其濃密。

    花瓣很寬大,每當夏風吹過,它們都會扶風搖曳;而花瓣一搖曳,投射出來的不同顔色的光就會交相輝映,把底下褐色的泥土染得五彩缤紛。

    光或是落在光溜溜、灰白色的卵石上,或是落在蝸牛殼褐色的環形紋上,又或是會落在一滴雨珠上,從其薄薄的表面散出紅藍黃三色雜糅的微光,那色彩太絢爛了,以至于看的人唯恐它會破裂、消失。

    但雨珠并沒有破裂、消失,而隻是很快地就變回了銀灰色。

    這時,光落在了一片葉子上,使上面交錯的葉脈清晰可見。

    光繼續遊走,落在圓頂般的心形和舌形葉叢上,使其下的空間一下子溢滿了清新的綠光。

    突然,風速變快了,一時間綠葉和花瓣猶如海波般蕩漾了起來,炫彩的光影映進了七月裡前來遊邱園的男男女女的眼中。

     花壇邊掠過男男女女的身影,他們走得很随意,不循常規,就像花壇間紛飛的白蝴蝶和藍蝴蝶。

    一個男人走在一個女人前面,兩人相隔約六英尺。

    男人漫不經心,女人則較為專注,但她仍時不時地回頭看看孩子們,讓他們不要走太遠。

    男人似乎有意與女人保持距離,但也有可能是無意的,他無非是在想些什麼心事罷了。

     &ldquo十五年前,我和莉莉一起來過這裡,&rdquo他追憶往事,&ldquo我們坐在那邊湖畔的某個地方,我整個下午都在向她求婚。

    那天下午很熱,有隻蜻蜓一直繞着我們飛&hellip&hellip我清楚地記得那隻蜻蜓,還有她鞋頭上的那個方形銀扣。

    我嘴裡說着話,眼睛卻盯着她的鞋看,她的鞋稍稍不耐煩地動一下,我不用看她就知道她要說什麼&hellip&hellip她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鞋上。

    而我的愛情、我的願望,都在那隻蜻蜓上;不知怎的,我認定,如果它停在那片葉子上,就是那片中間有紅花的寬葉,如果那隻蜻蜓停在那上面,她就會說&lsquo好&rsquo。

    但是,那隻蜻蜓飛來飛去,就是不停下來&hellip&hellip當然它沒有停下來,幸虧它沒有停下來,要不然我現在也不可能和埃莉諾、孩子們一起散步&hellip&hellip我說,埃莉諾,你想過以前的事嗎?&rdquo &ldquo為什麼這樣問,西蒙?&rdquo &ldquo因為我剛剛一直在回憶往事。

    我想起莉莉,那個我差點娶了的女人&hellip&hellip咦,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介意我想起過去嗎?&rdquo &ldquo我為什麼要介意,西蒙?人常常會想起過去,不是嗎?尤其是在這個園子裡,多少人長眠于樹下。

    他們不也是某些人的過去嗎?所有遺骸,那些先人,那些長眠于樹下的靈魂&hellip&hellip他們不也是某些人的幸福、某些人要面對的現實嗎?&rdquo &ldquo對我來說,過去是一個方形銀色鞋扣,還有一隻蜻蜓&hellip&hellip&rdquo &ldquo于我,是個吻。

    想象一下,二十年前,六個小姑娘坐在湖邊的畫架前畫睡蓮。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紅色的睡蓮。

    突然,一個吻落在了我的脖頸上。

    為此,我的手抖了整整一個下午,根本沒辦法畫畫。

    我拿出手表,看着時間,決定隻給自己五分鐘去回味那個吻&mdash太珍貴了&mdash那個吻來自一位頭發花白、鼻子上還長着肉瘤的老太太。

    那個吻是我這輩子所有吻的開始。

    過來,卡洛琳,過來,休伯特。

    &rdquo 他們走過花壇,随後四人并肩散着步,不一會兒樹間就隻剩下逐漸變小的背影,漸行漸遠。

    陽光和樹蔭在他們的背上雀躍,形成大片搖曳的碎影。

     這時,橢圓形的花壇裡,那隻剛才兩三分鐘時間裡一動不動,殼上落着紅色、藍色和黃色光斑的蝸牛,好像輕輕地動了一下;它開始推開稀松的泥土費力地向前爬,它似乎是在朝着某個堅定的目标前進,這和那隻長着觸角、爬得很快的綠色怪蟲子不同;那隻蟲子想從蝸牛前面經過,但它深思熟慮般地抖動着觸須停了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