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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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男子像享受餘味似的一直摸着聰美的大腿。

    聰美若無其事地甩掉了他的手,用搭在椅子上的浴巾裹住了身體。

    她坐在鏡子前面,從包裡掏出木梳,開始梳頭。

    糾結到一起的頭發傳出了被拉斷的聲音。

     男子扭動着肥胖的身體去取桌上的香煙,拿一支叼在嘴裡,用一次性打火機點着了。

    他是一個喜歡用便宜貨的吝啬鬼,這一點,聰美剛開始和他交往時就知道了。

     “上次的事,你考慮好了嗎?”他把兩個枕頭摞在一起靠在上面問。

     “什麼啊?”她梳着頭發。

     “你忘了?就是同居那件事。

    ” “哦。

    ”她當然不是忘記了,她隻是想回避這個話題,“如果我們那樣,你的孩子能保持沉默嗎?” “沒關系,那小子也是大人了,而且最近很少回家。

    自從我老婆死後,他就這樣,不管我做什麼,他從不說三道四。

    ” “是嗎?” “喂!聰美。

    ”男子把香煙放到煙灰缸裡,在床上前匐着靠了過來,一把從後面抱住她,“就和我一起住吧!我每次和你在一起哪怕隻有一分鐘,也想永遠不離開你。

    ” “你這麼說,我真的很高興,但是……” “那就好辦了,你喜歡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還有上次你借我的錢也一筆勾銷了,你上哪兒找這麼好的事去?” “嗯,我考慮一下。

    ” “還考慮什麼呀!啊?難道你……男子緊緊地抓住聰美的雙肩,“你還有别的男人?” “沒有!”聰美對着鏡子中那張臉笑了一下。

     “說真的。

    如果你又有了别的男人想和我分手……” “那就把錢還給你——我知道啦。

    我一直很感擻你的思情,我不會背叛你的。

    ” “求求你,就答應我吧,我這種男人,一生氣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做出了掐住她脖子的手勢。

     内藤聰美在向杉密集的居民區的一棟兩層公寓裡租了間房。

    她住在二樓的最前端,房屋布局是一室一廳。

     在她上樓的時候,停車場的陰暗處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聰美!”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才發現站在黑暗處的是田上升一。

     “吓死我了,你幹嗎站在這兒啊?” “在等我親愛的聰美啊!” 田上的口吻依舊那麼暖昧,讓聰美很反感。

     “别總随便來找我!有什麼事,上班再說吧。

    ” “但是……”田上的眼神裡充滿了委屈。

     “今天你不是說下班之後和我在小賣部見面嗎?” “啊,”聰美用手掩住嘴,“有這回事嗎?” “早晨你說的。

    ” “對不起,我忘了。

    ” “沒關系……你一會兒能陪陪我嗎?喝杯茶什麼的?” “一會兒?明天行嗎?我已經很累了。

    ” “就一會兒。

    ” 田上的眼神像在傾訴着什麼,這讓聰美很郁悶,但是她心裡的确也有讓他白白等候的内瘋感。

    她還記得自己欠這個人錢呢。

     “真的隻是一會兒嗎?”她問。

     兩個人進了車站前面的咖啡店,田上點了咖啡,聰美點了百威啤酒和薯條。

     “快說啊,我真的很累。

    ”她語氣很生硬,一邊喝着啤酒一邊咬着薯條。

     田上喝了口咖啡,直了直腰。

     “希望你接受這個。

    ” 他把一個小盒子放在桌面上。

     “這是什麼?” “你可以打開看看啊!” 聰美心想真麻煩啊。

    她拿過盤子,拆開包裝,看到裡面是一枚銀色的戒指。

     “我自己做的,趁班長不注意的時候。

    ”田上高興地說。

     “哎呀,好精巧啊。

    ” 戒指上裝飾着小花朵和葉子的圖案,聰美心想,如此俗氣的設計也隻能讨那些小姑娘的歡心。

     “你了解我的心意吧?”田上說,“我希望你和我起回新瀉,這是我一生最大的願望。

    ” 聰美白了他一眼,打開包,拿出一盒萬寶路,她早就聽過這段台詞了,沒有絲毫的驚奇。

     “回到新瀉又能怎麼樣呢?” “我老宅在那裡,我爸說,馬上就要讓我繼承家産了。

    ” 他用了“老宅”這種老掉牙的說法,還真和他這個人相配!聰美覺得很有趣,他應該隻有二十五歲。

     ‘我應該已經拒絕你好幾次了吧?我目前還沒有和誰結婚的打算。

    ” “你别說這樣的話,認真考慮一下吧!”我絕對會給你帶來幸福的。

    為了聰美小姐你,我什麼都可以做。

    ”田上仿佛祈禱似的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為什麼自己身邊的男人都是這樣呢?聰美變得很郁悶。

    這個田上也真是,隻發生過一次肉體關系就認定自己是他的女人了。

     但是這個男子還是很容易甩掉的,真正麻煩的是那個人啊。

    一定要想個辦法才行——聰美眼前浮現出另一個男人的臉。

     “你還有什麼别的理由嗎?”田上問。

     “什麼别的理由?”聰美側過臉來,吐了個煙圈。

     “就是不能結婚的理由啊。

    ” “這個啊……”她剛要說沒有,馬上就把嘴閉上了,煙灰掉到了煙灰缸裡,“是這樣的,也不能說沒有。

    ” “是什麼事情呢?隻要是我能做到的,你盡管吩咐。

    ”田上把身體向前探去。

     看到他如此認真的表情,聰美突然想戲弄他一下。

     “那麼,為我殺個人吧!” “啊?” 有個男人總是糾纏我。

    要想和他斷絕關系,就一定要還他錢,但是那筆錢我是無論如何都還不起的。

    如果不和這個人了斷,我就無法考慮結婚的事。

    ” “這……”不出聰美所料,男子的臉變得煞白。

     聰美忍不住笑出聲來。

     “開玩笑啦,我才不會想到殺人的事呢。

    ” 田上僵硬的表情漸漸緩和下來。

     “真的是開玩笑嗎?” “是啊,我還不至于傻到那種程度。

    ”聰美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裡。

     聰美返回公寓時,已經午夜1點多了。

     和田上分别之後,她的心情變得亂糟糟的,于是一個人去喝酒。

    她在吧台邊一坐。

    就不斷有男人上來搭讪,可是他們的衣着都透着一股窮酸氣。

     她倒在床上,旁邊的衣架上挂滿各式各樣的名牌時裝,都怪它們啊,它們就是把她拉入今天這種窘境的罪魁裾首。

     這時候電話鈴響了。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她拿起話筒。

     “喂,喂,是我。

    ”聽得出是田上的聲音。

     “啊你還有什麼事?” “嗯,那個……”田上支吾起來。

     “什麼?我很困了,你有什麼事就快點說吧。

    ” “啊,對不起,那個,剛才你說的那件事,真的是開玩笑嗎?” “什麼?” “我仔細考慮了一下,如果那個男人真的讓你很煩,那就殺了他吧!” “……你有什麼辦法?” “如果,真想殺他的話,我有個好辦法。

    ” “好辦法?” “嗯,看起來絕對是因病死亡的,即使警察認定是他殺,他們也絕對找不到任何線索。

    ” “真的嗎?” “所以,如果聰美你是認真的,我一定會幫你的。

    ” “晚安,别耍我了。

    ”她挂斷了電話。

     2 高崎紀之大約過了五個月之後,才回到自己江東地區的家。

     自從母親去世後,他還是第一次回來。

    即使在給母親做法事讓他回來的時候,他也借口說大學的學習太忙而敷衍了事。

    對此隻是高中畢業的父親絲毫沒有一句怨言。

     紀之對父親邦夫恨之入骨,因為隻要老婆孩子花他一分錢,他就會喋喋不休,可他自己在外面拈花惹草亂花錢卻從來不心疼。

     每當妻子責備他的時候,他一定會說:“真煩人,你以為這錢都是誰賺的啊!” 邦夫一生中最大的驕傲,就是他在很小的時候就獨立經營了一家超市。

     紀之覺得母親之所以死得那麼早,全是團為嫁了這麼個臭男人!連這次安葬妻子,邦夫也是盡可能地少花錢。

     紀之現在把戶口落在了吉祥寺的一所大學裡,雖然離家很近,回去艱方便,但他還是一個人住在學生公離裡,因為他覺得。

    每天和父親見面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邦夫每月給他的生活費,交了房租後就所剩無幾了,幸好這兩年多來他一直在做兼職。

     既然有一個如此吝啬的父親,那麼他這次回家來當然就不是為了要錢。

    他回來隻是為了取幾張光盤片。

     溜進大門時,他看了看手表,剛過下午兩點。

    平時這個時候,父親應該不在家。

     他拿鑰匙開正門的時候,鑰匙擰不動了,他試着擰門把手,門很順利地開了。

    他咂了下舌頭,暗想:怎麼回事?難道爸爸回來了? 下次再回來的話太麻煩,所以他還是邁步進去了。

    他注意傾聽周圍的動靜,想推測出父親此時在哪間屋子裡,但他什麼聲音都沒聽到。

     上了樓梯,來到自己在二樓的房間,他把需要的東西都放進手邊的紙袋裡。

    他想,要是幸運的話,自己不用和父親見面就能順利拿走東西。

     他塞好東西,悄悄下了樓。

    屋子裡此時不像是有人。

     經過走廊時,他不經意地朝半開着門的冼手間裡望了一下。

    這裡是浴室的更衣室,洗衣機上面的筐裡放着些衣服,好像是邦夫的。

     紀之歪了一下嘴角:白天泡澡,還真悠閑! 他沒有打招呼的意思,想就這樣悄悄離開,于是蹑手蹑腳地向正門走去。

     就在這時,電話鈴響了,紀之急忙穿上鞋。

     為了防止洗浴期間有電話來,洗手間的牆壁上安了一部無繩電話分機。

     沒有人接電話,電話鈴一直響個不停。

     紀之回頭看了看浴室,心想,他不應該聽不到電話鈴聲啊!那就是說他既不在浴室裡也不在家裡。

     紀之脫下鞋回到走廊,打開無人接聽的電話留言,裡面傳出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我是00不動産的森本,前幾天我們說的那件事,希望你再考慮一下,我以後再和你聯系。

    ”之後是“叮”的一聲電子音。

     紀之向浴室裡看去,發現燈還亮着。

     放在筐裡的衣服是邦夫的,沒錯,那件沒品位的粉色襯衫也很眼熟。

     他看了一眼腳底下,發現有隻手套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隻很髒的工作手套。

    紀之叉歪了下頭。

    他知道,父親所從事的工作根本接觸不到機械油什麼的。

     他推開浴室門的時候,看到邦夫正躺在細長的浴盆當中,兩腿伸直,雙手故在身體兩側,頭靠在浴盆的邊緣上,身體很不自然地彎曲着。

     紀之趕緊關上門,摘下無繩電話機,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但并不是因為恐懼或者受打擊。

     充斥他頭腦的隻有一個念頭:夢寐以求的好事終于在現實中出現啦! 3 鞋底摩擦體育館地闆發出“吱吱”的聲音,有時候也會發出“咚咚”聲。

    那種向前邁步的聲音令草薙特别懷念。

     正在進行的是雙打比賽。

    湯川所在的一隊正在發球,球剛好過網,恰巧落在得分線前面。

    真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發球!對方把球用力打回來,湯川的搭檔從後面解圍,然後又是幾個漂亮的對打,突然來了一個絕好的機會,球飛到了湯川前面。

     他敏捷地揮了一下球拍,羽毛球在一瞬間落到了對手前面,對方愣在那裡一動沒動。

     裁判宣布比賽結束了,兩隊球員微獎着握握手。

    湯川走上來的時候,草薙輕輕地揚了揚手。

     “真不愧是你啊,水平一點兒也沒下降。

    我想你會用一個扣殺來決勝,沒想到卻是切球……” “是扣殺,我打的是扣殺球。

    ” “啊?但是……” “看這個,”湯川把拿在手裡的球拍遞給草薙.草薙發現球拍中間斷了根弦,“剛才球恰好打在斷弦的地方。

    你看着像切球,實際上……過去那個有名的選手如今也不行啦。

    ” 草薙眉頭緊蹙,自己也揮了兩三下球拍,感觸頗深啊。

     “偶爾打一下羽毛球不好嗎?在警察的練功場裡總練習柔道和劍術多無聊啊。

    ”湯川一邊用毛巾擦身體,一邊說。

     “警察的格鬥訓練,可不能和你這物理系副教授的一時娛樂相提并論。

    不過也好,下次你當我的對手,咱們一起打打球。

    今天的工作終于告一段落了。

    ” “從你臉上看得出,你又被什麼麻煩煩纏住了。

    ” “嗯,要說麻煩,的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