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桅樓守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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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問題和情況也會随之産生。

    随着他的社會地位不斷提高,俄羅斯和德意志似乎可以疏遠了與他的關系。

    不管是黑人聚居地還是他自以為十分重要的那些事物,都已經失去了先前他所生活的那個時代的痕迹。

    這一切都變成一團陰影,籠罩在他擡頭仰望的廣闊天空之上,成為了一個隐藏的威脅。

    但是他不可能意識到這一點,因為此刻他的思維方式仍然停留在十九世紀。

     一種光亮從陰暗的西南方向發出來,光彩奪目卻怪誕異常,強烈刺激着人的感官,原來那是屬于享樂城的光芒。

    關于享樂城,他從很多途徑已經聽說過,包括留聲機,電影放映機,還有那位街頭老人。

    這個怪異之地讓人不禁聯想到傳說中的錫巴裡斯(希臘城市名,曾以其富饒和奢靡聞名)。

    這個充滿美女與藝術的城市,也是個徹底的黃金肉欲之地,人們為了那勾人魂魄的靡音豔舞而流連忘返。

    住在那裡的人們通過殘忍而醜陋的手段獲得了最初的資本,那裡是他們最好的宣洩之地。

    就在同一時間,類似的醜陋事情依然在享樂城之下那個暴露于耀眼光明之下的迷宮中繼續着。

     那是極其兇殘的,他心裡非常清楚,甚至通過人們眼中流露出的懷舊情感,他可以清楚地判斷出那種兇殘程度到底有多深。

    十九世紀的英國再次成為人們向往的地方,當時那種随處可見的質樸悠閑景觀至今仍成為大家的追求。

    此刻,他又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景象,他甚至用盡全力去想象,那些複雜如迷宮一般的大型工廠究竟是何模樣。

     他了解在北部地區有制陶的工人,除了陶器和瓷器之外他們還制造很多其他東西,比如膠紙和多種化合物,這些東西屬于更為複雜的化學分支,也是礦物化學領域研究出的最新成果。

    那裡還有些承接其他工作的工人,比如制作雕像,牆飾和精美的家具。

    除此之外,一些熱衷于競争的人也能在那裡找到好幫手,那裡有些工人可以為他們灌制錄音演講和廣告詞,而且可以為他們不斷推陳出新,将那些效果良好的創作進行分門别類的編排。

    全世界各種各樣的聲音從那裡發出來,不管是新聞播報員的種種謊言,還是還是電話投訴人的無盡抱怨。

    原來這些内容都應該被報紙刊登出來。

    再看西邊,市政監督和管理機構的辦公大樓就坐落在已經殘破不堪的管理會大廈的另一邊。

    再朝着東邊望去,各種各樣的場地映入眼簾,面對港口的方向,是貿易區、大型公共市場、劇院、娛樂館、賭場、連綿數英裡的台球場、棒球和足球場、野獸展賣場。

    還有數不清的教堂和神殿,分屬各個教派,或宗教團體,如基督教和準基督教派、伊斯蘭教、佛教、諾斯替教、幽靈崇拜者組織、夢魔崇拜者組織、拜物教。

    生産不同産品的工廠被設在南邊,生産的産品多種多樣,包括腌制食品,葡萄酒,調味品和紡織品等等。

    在轟鳴聲連綿不絕的機械車道上,成群的人們正在來回奔跑。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隻巨大的風箱,永遠在孜孜不倦地操控着它的仆人,作為王權最好象征的風向标,似乎永遠都不會有停歇的時候。

     很多人陸續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們都被吸入了像海綿一樣的廳台館場。

    在那裡,正在上演一出前無古人的人生劇目,包含了三千三百萬條鮮活的生命,雖然劇情短暫且徒勞無功,但是他們無怨無悔,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一想到這裡,先前那種陶醉的自我膨脹感便漸漸消退了,不再滿足于今日的輝煌,未來的壯闊,甚至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地位也顯得微不足道。

    現在他真的做到了高高在上,在一個至高點俯視着整個城市,那裡有三千三百萬人口,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他感受到了面前嚴酷的現實,也清楚了自己身上将要承擔的責任。

     他曾經努力為自己的個人生活做出一番設想。

    但是他意識到了一件令他驚異的事情,原來普通人的生活并沒有發生過大的變化,雖然生活條件已經與從前千差萬别。

    整個世界範圍内,暴力因素已經不再能夠侵犯人們的生命和财産,各種如酶性傳染病之類的細菌疾病也已經完全消失。

    衣食住行已經不再是生活中需要操心的方面,甚至身處流動車道,也會有一種令人滿足的溫暖和愉快,再也不必擔心晴陰雨雪的天氣變化。

    機械學領域的巨大發展和醫藥機構的有效工作使這一切終于成為現實。

    但是他慢慢發現,現在的民衆,依然是曾經那些民衆,他們依然毫無希望地被那些狡猾的政客和組織者玩弄于股掌之上,他們無法擺脫欲望的驅使,一旦沒有組織者,他們便怯懦無助。

    他們自身的偉大力量隻有通過集結才能爆發出來。

    那些身穿淡藍色粗帆布衣服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他的記憶中。

     他看着地面上那數百萬的男女老少,心裡非常清楚,這些人一生都不曾離開過這個城市,那片狹小的天地便是他們的全世界。

    他們如此愚昧無知,甚至懶得去分享世俗的歡愉,更别說去插手與自身毫不相關的世界事物。

     一些早已經離他遠去的同代人的希望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那一刻他又想起了莫裡斯(1834&mdash1896,英國作家,工藝美術家和空想社會主義者,散文《烏有鄉消息》為其代表作之一),想到了源自于有着奇異趣味的《烏有鄉消息》裡的倫敦之夢。

    他頓時感到無盡的惆怅,因為浮現出赫德森在《水晶時代》中描繪的理想國,他不禁聯想到自己的希望。

     如今這個年代,生活處處充滿激情,這種激情對他來說并不陌生,他也曾有過人人自由平等之類的理想。

    是的,他曾經天真地幻想過,就像自己身處的那個充滿幻想的時代一樣,他曾經那麼幼稚地認為,多數人為少數人獻身的行為最終會被曆史的車輪碾壓成碎片,而且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每一個新出生的孩子都能享受到一種公平且安穩的幸福,他曾經以為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可是,如今兩百年已經過去,這一切依然隻是個虛無的夢幻,整個城市依然到處都是為了實現這一夢想而激情澎湃的人群。

    是的,兩百年過去了,這座城市除了日益宏偉壯麗的外觀之外,并沒有什麼進步,人民的困苦憂傷不但沒有減少,更有不斷上升的趨勢。

     這兩百年間發生的一些情況他已經大緻有所了解。

    在衆多身份低微的民衆之間,超自然宗教已經不再存在,繼公衆道德衰敗和金錢至上之後,社會腐敗的現象再次出現。

    有些人已經失去了對上帝的信仰,他們唯一崇信的便是财産的力量,所以金錢控制了這個世界,這個世俗世界再次由一群凡夫俗子來掌控,而他們犯下的罪孽再也不會被認為是難以饒恕的。

     淺野,也就是他的日本侍從,用一個被寄生蟲蛀蝕的種子的比喻形象生動地描述了這兩百年來的政治曆史。

    曾經有一粒飽滿成熟,生命力非常旺盛的種子,但是一種昆蟲從天而降,它鑽入了種子的外殼,并且将自己的卵産在裡面。

    接着,短短時間之内,這粒種子便在幼蟲的啃齧下變成了一個空殼子。

    在此之後又有一種昆蟲到來了,它們不同于先前的昆蟲,它們将自己的卵産在那些昆蟲的幼蟲當中。

    請注意!此時那些幼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