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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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他是一個善人。

    &rdquo 想到丹羽五郎左這一人物,秀吉便不得不承認自己為人的狡猾惡劣與其正直誠實相比簡直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ldquo時至今日,他的大半生都為了我秀吉而被悉數利用,其心中定有很多無法說出口的悔恨和苦悶。

    &rdquo 五郎左切腹的心情,不治之症自然是最大的原因,但秀吉覺得即便如此也無須急于求死。

    事實上,比任何人都更能直接明白這一點的,除了秀吉也别無他人。

     提及過去信長極盛時期的織田重臣,首先便是丹羽、柴田二人。

    因仰慕二人的榮譽,從二人的姓名中分别求得一字,給自己冠姓羽柴的一介藤吉郎,不知何時卻獲得今日成就,擁有的聲望、實力都在已故信長之上,如今除了家康之外,天下再無可與之抗衡之人。

    看着這種現狀,丹羽五郎左平日是如何想的呢?是覺得理所應當還是意料之外?這是他的夙願還是令他感到遺憾的事呢? 若這是他的夙願、覺得理所當然的話,那他又何必自殺呢?而若是相反的話,在他人心中又必定會産生很多疑慮和反問。

     畢竟從本能寺之變到四國征伐的途中,人在大阪的丹羽五郎左對讨伐明智光秀一事最為信賴的便是秀吉。

    他等着從備中折回的秀吉,同心協力完成了悼念主君的合戰。

    而緊接着在那次山崎合戰之後,清洲會議上也是,如果沒有丹羽五郎左對秀吉的支持,時勢也絕不會給予秀吉一飛沖天的羽翼。

     還有小牧、柳之濑的時候也是如此。

    如果沒有丹羽長秀這位人格高尚之人無視家康和信雄的共同聲明,支持秀吉,世間的武門和人心的向背恐怕十有七成都會倒向信雄、家康一方吧。

    尤其是他接受秀吉的密旨,按其指示暗地裡為和睦周旋,悄悄安撫信雄等,雖說是暗地進行,卻都已是衆所周知之事。

     因此,秀吉以領土若狹、近江、越前、加賀的一部分近百萬石的報酬優待于他。

    這是理所應當的報恩。

     然而,丹羽五郎左眼見秀吉即将成為天下王者卻不知為何變得郁郁寡歡,一種事與願違的苦悶日漸攀升。

     溫厚念主且明辨是非的他,鞠躬盡瘁至今并非是為了秀吉,隻是為了擁護清洲會議上所立的信長正嗣三法師秀信,以劉玄德托孤諸葛孔明之心一味地等待時機的到來。

     然而世事難料,身在時潮之中的人們連三法師的名字也不知何時忘得一幹二淨,認為秀吉才是下一個王者,秀吉自身也對此認同,所有的事世人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世事應當如此,一定會這樣。

    沒有比作出這種錯誤的預測而招緻悲慘的人生更甚的事情了。

    一個以人類的小聰明來預測由複雜的意志和力量組成的時勢以及微妙且無形的天意天數的運轉,并将自己的事業和志向投入進去的人,往往會因此悔恨不已。

     丹羽五郎左這樣的人物自然不會陶醉于自己的先見而犯下這種錯誤,以他而言應該說是事事明辨過頭了。

    很大可能是他覺得他人也與自己一般誠實率直,自己付出真心的話,對方也會以誠意同等回應。

     完全不曾想,經過這幾年的世風騷亂,他獨自描繪的良心計劃卻築起了一個完全相反的現實。

    而當他在内心暗暗後悔自己當初并非打算如此之時,自己也曾幫忙築起的一代大阪城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将其撼動了。

    而那裡的主人作為天下王者卻是和自己心中的主人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

     如果丹羽五郎左身體能更加健康,性格更為樂觀超脫的話,心機一轉,這也是人世之間,那也是人世之間,不好好享受何談人生。

    事已至此,即便臣事秀吉也好,順王者之意安享短暫的晚年才是最好的。

    如此常常到大阪露個臉,也能将未來之計穩定下來。

    然而,自信雄和秀吉單方議和開始,他就幾乎不再與秀吉通信了。

     此前面對佐佐成政暗中的不安分和暴動,秀吉事先也吩咐前田利家凡事都和五郎左同心協力去做,但那之後丹羽五郎左的行動卻一點兒也不積極。

     雖然這個義理分明的人從前就有個對待事情欠缺積極性的性格,但特别是近段時間來,其心中某個地方顯得極為朦胧不清。

    雖沒有卑微到要臣事秀吉,但要與秀吉對抗又缺乏擺明意志的勇氣&mdash&mdash不,如今也沒有那般健康的身體了。

     &ldquo&hellip&hellip啊啊!盡想些無聊的牢騷,今晚真是有問題。

    睡了睡了!&rdquo 秀吉躺在床上搖了搖頭。

    忽然想起丹羽五郎左死去的事,阻礙了睡眠之後,他的心思便綿綿不斷地湧出,漫無止境。

     &ldquo正因為五郎左太善良了&hellip&hellip&rdquo 他的良心必定感到一陣的不是滋味。

    翌日,他少有地步入了持佛堂,對着丹羽五郎左的牌位一直不斷地念誦。

     這種事是很罕見的,說明他大概也是有佛心的吧。

    飯後,他進入茶室,豎起茶筅,對着空空的位子上看不見身影的客人施以茶禮,似乎在想着什麼,雙手支在榻榻米上沉默良久。

     剛這麼想着,但其實從那一日開始,他的頭腦中似乎就已經構築起了進攻四國的計劃。

    就在那天午後,他召集衆臣、武将到一間屋子内,一直議論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