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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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并非隻催人老,人往往依仗歲月而行,視歲月為老友般愛戀。

    萬事順其自然,則歲月之輪亦如太虛之車,無處可尋。

     但即便在同樣的時代背景下,如何運用相等的歲月往往因人而異。

    因此才會産生生态之别、社會之異,才有了興國與亡國之異。

     千載曆史,也隻是洪荒天地的一瞬間。

     不覺已是十月。

     上天賦予勝家、秀吉相同的時日。

    屈指算來,此時距本能寺之變隻有四個月,距清洲會議也不過百日。

     但經過這段時日,二人已呈現出巨大差異。

     由秀吉親自主持,并傾盡全力為信長舉辦的大法事吸引了全日本的目光。

    使人覺得&ldquo他才是右府的繼承人&rdquo,同時其勤于政務,鞠躬盡瘁的形象也根植在百姓心中。

     這與勝家擴大權翼、拉攏同列老将、忙着與織田家聯姻等做法有着天壤之别。

    秀吉心中的對象并非丹羽長秀、池田、細川、筒井等人,更非織田信雄或信長的遺族,而是民衆。

    他出身貧寒之家,深知百姓之困苦。

     此月十一日至十七日,紫野大德寺舉行了規模盛大的法事,大光演莊嚴肅穆,極其奢華,不單彰顯了秀吉的大氣及其對故主信長的傾慕之情,同時秀吉将民衆視為參禮者,視之如賓,準其共同參與大法事,也昭示了其大布施心。

     《豐鑒》的作者如此記載: 儀式于十一日開始,十刹的高僧共同奉經誦讀,十五日開始送葬,在蓮台野設有莊嚴的火室靈堂,四周圍以竹籬。

    大德寺周邊道路警備森嚴,聚集了各方武士,由秀吉之弟美濃守秀長擔任奉行,信長棺木價值連城,金碧輝煌,外置彩绫錦緞,美玉璎珞,由池田古新(輝政)、於次丸(羽柴秀勝)前後擡棺。

     《惟仁退治記》中也寫道: 羽柴小一郎擔任警衛大将,大德寺千五百軒間警衛人數多達三萬,持弓立炮,守衛于大道左右,葬禮現場除秀吉各分國朋黨外,各地武士、觀禮之人,不分貴賤,齊集于此。

     棺轎由輝政和秀勝擡攆,信長靈位則由秀吉親自端拿。

     秀吉借此機會,奏請正親町天皇追封信長為從一品太政大臣,并追加勳位及官職。

     天皇發号诏書追賜信長戒名總見院殿,贈大相國一品泰岩大居士。

    诏書中還給予信長至高無上的評價:&ldquo惟朝重臣,中興良士。

    &rdquo此等榮寵,若是信長泉下有知,定會感激涕零吧。

     善不善,凡非凡,無論世人如何評價信長,其武道必将永立九重之中。

    他身為臣子有一片赤誠之心,死後也能得此榮寵,同時還得到永久的封地。

     與此同時,他也完成了父親織田信秀的以皇室為中心的祖承。

    毫無疑問,織田父子将忠誠與為臣之道傳承了下來。

    信長是個令父親直至沒世也牽挂不忘的不孝子,時至今日,終于成名立業,成為大孝之子。

     四十九年夢一場, 威名何必問存亡, 請看火裡烏昙缽, 吹作梅花遍界香。

     這是笑嶺和尚為信長所作的偈(譯者注:佛經中的唱詞)。

     葬禮在二百間火化靈堂中進行。

    五色華蓋耀眼奪目,萬千燈火繁似晨星,錦旗翻動之間,香木焚燒後的煙霧各處飄散,在數萬參葬賓客頭頂化作團團紫煙。

     五嶽之碩學,京都内外之禅宗,八宗的僧侶鹹集于此,當時的目擊者記載稱:&ldquo仿佛看到了九品的淨土(譯者注:極樂世界,分為九品)、五百羅漢、三千佛弟子。

    &rdquo 誦經、散花過後,禅門各大和尚輪流進行起龛、念誦、奠湯、奠茶、拾骨等儀式,最後由宗訴笑嶺和尚朗讀偈子,笑嶺和尚聲如洪鐘,周邊鴉雀無聲,随後奏佛樂,沉蓮華,熏香木,與會者依次上香。

     但織田家近半數理應出席儀式的近親竟未到場。

    三法師不見蹤影,信孝也不在場,柴田、泷川等本應出席的人也未到場。

     誰都可以看出,這些人無視信長葬禮,明擺着要與秀吉對抗。

     在曆時十七日的大法事之後,人們感到&ldquo天下又将不太平&rdquo。

     近畿諸将都出席了法事,毛利輝元也派來了代表。

    但柴田勝家麾下的前田、佐佐、金森、德山諸将及神戶信孝之類,泷川及其部下也仿佛約好一般都沒有上京。

    尤其還有德川家康勢力的存在。

    自本能寺之變後,德川便處于極其特殊的位置。

    此刻仍在外奔波的他冷眼旁觀着,至于他如何看待今日的局面,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