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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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移情現象進行任何描述都是一樁非常困難和微妙的任務,而我不知道該如何着手,隻有求助于煉金術工作的象征。煉金術理論(我認為我已經表明)絕大部分是無意識内容的投射,是原型性形式的投射。這些原型性形式是所有純粹幻想産物的特征,它們可見于神話和童話中,或者出現在個體性男人和女人的夢中、視像中以及妄想系統中。在煉金術曆史上聖婚和神聖婚姻以及化合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一方面對應着在心理治療中有核心意義的移情,另一方面對應着在正常人際關系領域中的移情。因此,對我來說,使用這個曆史檔案也不是太過唐突,此檔案的材料來自數世紀的精神努力,它們是我論據的基礎和指導線索。這個象征性情境的逐步展開,向我呈現了一個可喜的機會,把我在多年研究這一主題的過程中積累的無數個人經驗彙集在一起&mdash&mdash我樂意承認的是,我不知道如何以任何其他方式來安排這些體驗。因此,這種冒險隻能被看作是一場純粹的實驗。我不想賦予它任何絕對意義。和移情相關的問題是如此複雜和多樣,以緻我缺乏一個系統框架來進行必要的歸類。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總是有簡化問題的沖動,但這是危險的,因為這很容易違背事實,試圖把彼此不兼容的東西簡化為一個公分母。我一直盡一切可能抵禦這種誘惑,并暗自期望讀者們不會有這樣的誤解:這裡我描述的過程是事件的常見過程的工作模式。事實上,經驗表明,不僅是煉金術士對各階段的序列(的闡述)極其含糊,而且我們在個案觀察中也發現,存在着令人眼花缭亂的多種變種,各種狀态的次序性也有極大的任意性,雖然這一切在原則上是符合基本事實的。如我們所理解的邏輯秩序,甚或是此種秩序的可能性,目前似乎超出了我們的主題範圍。我們正在進入個體性和獨特性事件發生的領域,而這些事件并沒有可模拟之物。如果我們的分類範疇足夠廣泛,那麼這樣一個過程就可以被還原到一些類屬的秩序,并得以描述,或者至少在模拟的幫助下,可以被勾勒出來,但是其最深處的精髓,是每個個體生命的獨一無二性&mdash&mdash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從外部可把握的,相反,是相關的個體被它所把握。這個圖片系列是我們衆多的引導線索之一,故而我們可以輕易地建立起幾個其他的工作模型,每個都可以從不同角度展示移情的過程。[312]但是沒有一個單一模型可以完全地表達個體變化的無限豐富,而每一種變化都有其&ldquo存在理由&rdquo(raisond'être)。情況就是這樣,對我來說明确的是,即便這個對此現象進行全面總結的嘗試也隻是一樁冒失的工作。然而其實際重要性卻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嘗試這件事本身就可證明其價值,即便其缺陷會引起一些誤解。

    我們今天生活在一個混亂和分裂的時代。一切都處于熔爐之中。在這種情況下,無意識内容通常被推到意識的邊緣,以補償它發現的内在的危機。因此,無論這些邊緣現象看起來是多麼含混,我們都有必要仔細研究它們,以便發現新的和潛在的秩序的種子。

    移情現象無疑是自性化過程中最重要的症候之一,其豐富的含義遠遠超出了純粹的個人喜好。它憑借着其無意識内容和象征的力量,超越了個體的人格,并延伸到社會領域中,提醒我們較高人類關系的存在,這種關系在我們現存的社會秩序或毋甯說無序中是極其缺失的。圓形和四方形的象征,是自性化過程的标志,這就好像重組文明社區中必不可少的&ldquo精神&rdquo這一器具的作用,這種重組的文明社區是對抗于充滿着半生不熟的集體人的群體的,而此類群體今天卻如此受歡迎。這種集體人組織隻有在其宣稱要組織的人類實體是有用處之時才有意義。但是集體人是沒有什麼用處的&mdash&mdash他隻是一個微粒,已經忘記了成為人類意味着什麼,并且喪失了自己的靈魂。我們的世界所缺乏的是精神的聯結,而沒有任何團體,沒有任何利益社群,沒有任何政治黨派,沒有任何國家能夠取代這種精神聯結。故而,是醫生而不是社會學家最先比任何人更清楚地認識到人的真正需求,這也就不足為奇了。因為作為心理治療師,他們最直接地面對靈魂的苦惱。如果說我的這些泛泛而論有時幾乎和裴斯泰洛齊(Pestalozzi)的思想句句吻合,其深層原因不在于我占有了這位偉大教育家著作中的專門知識,而在于這一主題其本身的性質&mdash&mdash在于對人之現實性的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