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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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咲子&hellip&hellip&rdquo 咲子笑着說:&ldquo讓你們擔心了。

    &rdquo說完遞上一個大禮金袋。

     &ldquo病愈祝賀&hellip&hellip咲子&hellip&hellip&rdquo泷子念着上面的字。

     &ldquo泷子,你擦口紅了呢,啊,還噴了香水,你真是變了。

    &rdquo 咲子喋喋不休地說着,仿佛是為了不讓泷子開口問她。

     &ldquo咲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既然整個人都變了,幹脆把眼鏡也換了吧,你帶粉紅色鏡框應該會更亮眼。

    &rdquo 泷子察覺到妹妹的興高采烈有點不太自然。

     &ldquo要不要出去喝杯茶?&rdquo &ldquo不好意思,我還要趕着回去照顧我家小鬼頭,還有我婆婆也&hellip&hellip大家都在等着我呢,哈哈哈。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勝又和爸相處得怎麼樣?&rdquo &ldquo還不錯。

    &rdquo &ldquo太好了。

    &rdquo &ldquo我這麼說可能有點多管閑事&hellip&hellip&rdquo 泷子剛要開口問她,咲子早已轉過身,揮了揮手說:&ldquo拜拜!&rdquo泷子隻能呆立在原地,看着妹妹的身影遠去。

     綱子回到家時,相親對象的照片已經送來了。

    照片上的男人大約五十六七歲,表情一本正經。

     綱子來不及換衣服,就伸手拿起電話,歪頭打量着榻榻米上的照片和履曆表,同時手上撥着電話。

     &ldquo你突然寄快件過來,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rdquo 綱子一邊打着電話一邊探身夠着,打開了煤氣暖爐的開關。

    她側身坐在榻榻米上,脫掉了濺到泥巴的布襪。

     電話那頭的卷子手裡拿着織到一半的毛衣:&ldquo已經送到了嗎?&rdquo &ldquo我原本以為你在開玩笑,沒想到是當真的。

    &rdquo &ldquo當然是當真的。

    &rdquo卷子回答,&ldquo一、二,兩針的平針&hellip&hellip嗯&hellip&hellip啊,對不起,剛好織到要緊的地方,一時停不下手,一、二、三&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相親的事,還不如織毛衣重要?&rdquo &ldquo當然不是,但織圖案的話,一、二,這裡是扭針,一針不對圖案就會亂七八糟&hellip&hellip一、二、三,好了&hellip&hellip&rdquo 卷子自言自語地計算着針數,綱子把電話擱在榻榻米上,爬到暖壺旁,往茶碗裡倒了一杯熱水。

     &ldquo讓您久等了,喂,喂&hellip&hellip喂!喂!&rdquo 聽筒中傳來卷子的聲音,綱子趕忙重新拿起電話。

     &ldquo對不起,我快凍僵了,所以去倒杯熱開水喝。

    &rdquo &ldquo你看過照片了嗎?&rdquo &ldquo瞻仰了一下。

    &rdquo &ldquo覺得怎麼樣?&rdquo 綱子又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中的男人看起倒是個正派人,但光看照片并沒有什麼特别的感覺。

     &ldquo我想對方應該也是個事業有成的人物,估計現在也是功成名就,孩子們也都成家立業了。

    &rdquo &ldquo緊接着你要說&lsquo但是&rsquo了吧?&rdquo 聽到卷子這麼說,綱子含糊其辭地笑了起來。

     卷子苦笑着說:&ldquo看來還是十萬元那邊比較合你的心呢。

    &rdquo &ldquo你在胡說什麼呀。

    &rdquo 卷子突然止住笑聲:&ldquo總有潮起潮落的時候,順勢而為才是道理。

    &rdquo &ldquo&lsquo欲向海鷗問潮音&rsquo5嗎?&rdquo綱子裝着沒聽懂似的開着玩笑。

     &ldquo别忘了歌詞的下一句也說&lsquo我如歸程之鳥&rsquo啊。

    &rdquo &ldquo原來你這麼會說俏皮話。

    &rdquo 卷子臉色嚴肅起來:&ldquo正樹不是打算四月的時候,就帶着媳婦從仙台回來嗎?&rdquo &ldquo還沒決定要不要住在一起呢。

    &rdquo &ldquo即使不住在一起,隻要住在東京,會比現在更常去你那裡吧?當子女的其實心裡什麼都清楚,隻是表面裝不知道罷了。

    &rdquo &ldquo也要考慮一下五萬元那邊的心情&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的話被你搶走了。

    &rdquo 綱子不好意思地笑笑。

     &ldquo總之,先找時間見一下面,怎麼樣?&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我軟磨硬泡,好容易才托我老公找到一個,就見一下吧!啊&hellip&hellip竟然挂了。

    &rdquo卷子對着電話不滿地哼了一聲,這時,洋子手拿着網球走了進來。

     &ldquo去打網球嗎?&rdquo &ldquo穿成這樣總不能去打棒球吧?&rdquo &ldquo現在的初中生都是這麼說話嗎?為什麼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回答一句&lsquo是啊&rsquo?&rdquo &ldquo即使不問,看我穿的衣服不就知道了。

    &rdquo 卷子氣鼓鼓地問:&ldquo和誰?&rdquo &ldquo赤木小姐。

    &rdquo 卷子說不出話,洋子觀察着母親的表情說:&ldquo怎麼可能嘛,她要上班,隻有周末才有空。

    &rdquo &ldquo人家比你年紀大,一口一個&lsquo她&rsquo的太沒禮貌了。

    &rdquo &ldquo媽媽,她&mdash&mdash像赤木小姐那樣的人,你讨厭嗎?&rdquo &ldquo我挺喜歡她的。

    &rdquo &ldquo我挺喜歡她的。

    &rdquo洋子模仿着卷子的語氣,讓卷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ldquo對了,上次的錄影帶還得拿給她看呢。

    &rdquo 洋子的口氣仿佛是在故意刺激着卷子的神經,然後,她又學着卷子的口吻說:&ldquo不是&lsquo她&rsquo,是赤木啟子小姐。

    &rdquo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卷子被女兒耍得團團轉,毫無還口之力。

     &ldquo小心不要感冒了。

    &rdquo卷子無奈,隻好對洋子的背影囑咐了一句。

     女兒出門後,卷子不由陷入紛亂的思緒中。

     和卷子通完電話,綱子去了了國立老宅。

     她正準備進門,又突然停下了腳步,看着門柱上的兩塊門牌。

    其中一塊寫着&ldquo竹澤&rdquo,另一塊寫着&ldquo勝又&rdquo。

    看到寫着&ldquo勝又&rdquo字樣的門牌有些歪斜,綱子便把它扶正,然後撿起腳邊不知誰忘記拿回去的修花剪,從邊上的栅欄便門走進了院子。

     恒太郎正在客廳打電話。

     電話那邊是土屋友子的兒子省司。

    省司近來隔三差五地便會打電話過來。

    恒太郎雖然深知不能和他見面,但每次聽到省司那&ldquo爸爸,是我。

    &rdquo的可愛聲音,又會不顧一切地想要見到他。

     &ldquo我不是說過不能打電話嗎?嗯,不能打電話&hellip&hellip你是用公用電話打的吧?嗯,嗯。

    &rdquo他一副教訓小孩子的口吻,同時豎起耳朵聽着省司的每一言每一語,聽着聽着便忍不住笑出聲來,&ldquo你真是滿嘴的歪理。

    &rdquo 恒太郎平時說話時罕有這樣溫和的口吻。

    他的兩眼放光,渾身上下洋溢着喜悅。

     爸在和誰說話&mdash&mdash綱子悄悄探頭向客廳内張望。

     &ldquo那不行,不能再這樣了。

    之前不是說好下不為例的嗎?嗯,嗯&hellip&hellip嗯&hellip&hellip唉,真是拿你沒辦法。

    好,就這一次,真的下不為例哦,嗯,嗯,好。

    嗯&hellip&hellip好的。

    &rdquo 該不會是&hellip&hellip綱子愣住了。

     恒太郎挂上電話,哼着小曲兒走到檐廊。

    看到綱子站在那裡,頓時滿臉驚愕。

     &ldquo怎麼不從玄關進來?&rdquo 綱子舉起剪刀讓他看:&ldquo萬一絆倒了來送貨的人怎麼辦?&rdquo 恒太郎接過剪刀,放在檐廊上。

     &ldquo來學插花的學生送了我一些很好吃的酒糟鲑魚卵。

    &rdquo 綱子把手上的盒子遞過去,恒太郎&ldquo哦&rdquo了一聲,接過盒子。

    綱子四下打量一番:&ldquo家裡好像變幹淨了呢。

    &rdquo &ldquo家裡有年輕人在,房子也返老還童了。

    &rdquo &ldquo所以爸爸你也變年輕了。

    &rdquo &ldquo到了能免費搭公車的年紀就徹底完蛋了。

    &rdquo &ldquo覺得人生到七十才剛開始的也大有人在。

    &rdquo 恒太郎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态,問綱子:&ldquo要喝茶嗎?&rdquo &ldquo不,不用了。

    &rdquo 父女倆在檐廊坐了下來,默然不語地看着庭院。

     &ldquo卷子有沒有跟你說?&rdquo &ldquo咲子的事嗎?&rdquo &ldquo不,我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鷹男幫你找相親對象的事嗎?&rdquo 綱子從手提袋裡拿出照片和履曆表,推到父親的腿邊。

    恒太郎掃了一眼:&ldquo很不錯嘛。

    &rdquo &ldquo你都沒看。

    &rdquo &ldquo光憑一張照片能看出什麼?&rdquo 綱子笑了起來:&ldquo也對。

    &rdquo她拿起照片端詳着,&ldquo爸,你覺得呢?&rdquo &ldquo嗯&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是覺得都到了這個年紀,有點多此一舉&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今年多大了?&rdquo恒太郎問。

     綱子孩子氣地張開一隻手。

     &ldquo現代人的壽命越來越長了,接下來的三十年隻能獨身一人長籲短歎,也是挺無聊的。

    &rdquo &ldquo爸,那你呢?&rdquo &ldquo男人不會歎氣。

    &rdquo &ldquo爸,你太狡猾了。

    &rdquo綱子壓低聲音說,&ldquo所以媽媽才被你騙了一輩子。

    &rdquo &ldquo确實狡猾啊,&rdquo恒太郎一臉認真地說,&ldquo男人比女人要狡猾得多,時刻牢記這一點,才能少栽跟頭。

    &rdquo 賣豆腐的小販正按着喇叭從樹籬外面經過。

     &ldquo啊,那個賣豆腐的還經常來這邊啊。

    &rdquo &ldquo那個老爺子恐怕也後繼無人了。

    &rdquo &ldquo我這個年紀最讨厭了。

    &rdquo綱子怯弱地說,恒太郎看着女兒的側臉,伸手拿起照片和履曆表。

     &ldquo見面看看也沒什麼嘛。

    &rdquo恒太郎看着照片說,綱子輕輕點了點頭。

     這天晚上,恒太郎邊系着和服腰帶邊走進客廳時,驚訝地楞住了。

    他看到泷子忙碌着準備晚飯的背影,一瞬間竟覺得像極了亡妻阿藤。

    無論是一身素雅的和服,還是挽起的發髻,或是彎着腰往桌上擺着晚飯的動作,泷子都像極了年輕時候的阿藤。

     &ldquo簡直一模一樣。

    &rdquo 恒太郎喃喃地說了句,泷子聞聲一臉訝異地轉過頭。

     &ldquo你跟你媽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rdquo 他又說了一遍,泷子露出笑容:&ldquo是因為和服的關系嗎?&rdquo &ldquo這是你媽的嗎?&rdquo &ldquo上次分到的,你不記得了嗎?&rdquo &ldquo你這麼一說,好像看你媽穿過。

    &rdquo恒太郎注視着幹活的女兒,&ldquo果然是母女啊,連手上的動作都一模一樣&hellip&hellip&rdquo 恒太郎将目光從女兒身上移向屋外,默默眺望着庭院。

    這時,玄關的門鈴響了。

     &ldquo啊,回來了&hellip&hellip你回來啦!&rdquo 泷子立刻沖了出去。

    看着女兒興高采烈的身影,恒太郎目光中滿是感慨。

     綱子相親的日子終于到了。

     卷子正在客廳裡對着鏡子系腰帶。

    宏男在客廳和廚房慢條斯理地走來走去,不時打開冰箱。

     &ldquo你幹嗎一直開冰箱?&rdquo卷子見狀問道。

     宏男嘴裡嚼着什麼東西,又打開冰箱張望。

     &ldquo火腿可不能吃啊,那是晚飯做菜用的。

    你讀書讀不下去,就跑來翻冰箱。

    &rdquo卷子探頭看看廚房,&ldquo幫我拉一下那一頭。

    &rdquo 宏男走了出來:&ldquo拉哪裡?&rdquo &ldquo那邊&hellip&hellip&rdquo卷子把腰帶的一端遞給宏男,&ldquo啊,算了,你手上油乎乎的,被你摸一下衣服直接就沒法穿了。

    &rdquo &ldquo幹什麼嘛!一下子叫我拉,一下子又不要了。

    &rdquo &ldquo快看書去。

    &rdquo &ldquo要在哪裡相親?&rdquo &ldquo在哪兒跟你有什麼關系,又不是你要去相親。

    &rdquo 卷子正說着,電話響了。

     &ldquo快去接電話啊。

    &rdquo 宏男不屑地啧啧舌頭,接起電話:&ldquo喂&hellip&hellip哦,她在。

    &rdquo說完便把電話遞了過來。

     &ldquo誰?&rdquo &ldquo爸爸。

    &rdquo 卷子接過電話:&ldquo喂,什麼?今天晚上不能回家,那&hellip&hellip&rdquo 鷹男旁邊似乎還有其他人,他壓低嗓門說:&ldquo明天臨時要查賬,我要在旅館熬通宵了&hellip&hellip不是所有的人。

    啊,高濱君,那個不用了,拿七月份之後的&hellip&hellip對,對。

    &rdquo &ldquo那我幫你送内衣褲和襯衫吧。

    &rdquo &ldquo不用了,反正才一天而已。

    &rdquo &ldquo旅館&hellip&hellip&rdquo &ldquo旅館就在我們平時打麻将常去的神樂坂那家&hellip&hellip&rdquo鷹男說到一半,把聽筒拿到一旁,大聲叫了起來,&ldquo喂,訂的是哪一家?&rdquo電話中沒有聽到他的下屬如何回答,但鷹男立刻對着電話說:&ldquo不是&lsquo常磐&rsquo就是&lsquo吉田&rsquo&mdash&mdash基本就是這兩家。

    &rdquo 卷子沒說話,鷹男讨好似的說:&ldquo明天就會按時回家了。

    &rdquo &ldquo喂,今晚的相親&hellip&hellip&rdquo 可能正忙得不開可交,卷子的話還沒說完,鷹男就挂斷了電話。

     卷子勉力穿好和服,随即癱坐在地上。

    天色有點暗了,但她卻懶得起身去開燈。

    卷子腦海中浮現出啟子打網球時青春洋溢的身體,仿佛是想趕走這些幻影似的,她伸手拿起電話。

     &ldquo啊,不好意思,請問營業二科的赤木小姐在嗎&mdash&mdash赤木啟子小姐。

    她外出嗎?哦,神樂坂的&lsquo吉田&rsquo。

    謝謝&h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