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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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内英光被送進附近的醫院後，随即住了院。
咲子趕到醫院，再也沒有回到婚禮現場。
恒太郎和三個女兒，以及鷹男和勝又，在喜宴結束後才得知情況。
綱子、卷子、泷子聽到消息便想立刻趕去醫院，卻被恒太郎阻止了。
他覺得在陣内病情穩定下來之前，外人還是先不要打擾他們為好。
兩天後的下午，卷子和泷子聯絡後，相約一起前往醫院探視。
陣内所住的是腦外科病房，頭上包着繃帶的形形色色的患者們讓這棟小樓顯得有些刺眼。
有的患者坐着輪椅，有的把點滴架當拐杖拄着步履蹒跚，凄慘可憐的樣子讓卷子目不忍睹，心中一陣刺痛。
她找到有陣内名牌的病房，敲了敲門。
&ldquo請進。
&rdquo裡面傳來泷子的聲音。
卷子打開門，看到病房内的情況，頓時驚訝得愣在原地&mdash&mdash病床上的棉被和床單已經被取走，隻剩下光溜溜的床墊，泷子孤伶伶坐在上面。
&ldquo陣内&hellip&hellip他&hellip&hellip他&hellip&hellip&rdquo卷子說不出話，&ldquo該不會是，死&hellip&hellip&rdquo &ldquo聽說他出院了。
&rdquo泷子聳聳肩。
&ldquo出院？&rdquo &ldquo我也吓了一跳，我來之前急急忙忙地吃了一碗荞麥面，結果不停地打嗝，怎麼都止不住。
誰知道走進病房一看，心裡咯噔一下，啊，死了&mdash&mdash居然瞬間就不打嗝了。
&rdquo &ldquo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rdquo &ldquo呵呵，你自己不也是這麼想的&hellip&hellip&rdquo她笑了起來，沒想到又&ldquo呃呃&rdquo地打起嗝來，&ldquo讨厭，剛才不是好了嗎&hellip&hellip&rdquo 卷子疑惑不解：&ldquo難道是病情好轉了，所以出院？&rdquo &ldquo好像并不是，我剛才問過護士，她說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想回家，一再堅持，這才出院離開了。
&rdquo &ldquo她不是知道我們今天要來嗎？&rdquo卷子說着，突然&ldquo啊&rdquo的叫了一聲，拍了泷子後背一下。
&ldquo一點都沒有吓到&mdash&mdash這種小把戲哪有用。
&rdquo &ldquo是嗎？&rdquo卷子苦笑着，&ldquo即便是急着出院，至少也該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啊。
&rdquo 泷子用打嗝回答了姐姐的問話。
&ldquo再說了，我們今天來，也是咲子她們定的時間啊？&rdquo 泷子不停地打着嗝說：&ldquo她從小就光顧着自己。
&rdquo &ldquo真是本性難移。
&rdquo卷子瞥了泷子一眼，&ldquo啊，早知道就不用買玫瑰花了。
&rdquo說完，随手把花束扔在床墊上。
&ldquo我也買了橙子，三百元一個呢，要不要吃？&rdquo泷子沖放在一旁的紙袋努努下巴。
&ldquo不要，在這種地方，吃什麼都會覺得倒胃口。
既然都大老遠跑來了，要不要幹脆帶這些東西去咲子家？&rdquo &ldquo嗯&hellip&hellip&rdquo泷子看着手表猶豫着，&ldquo不&hellip&hellip不行，我約了人。
&rdquo &ldquo啊，勝又嗎？&rdquo 泷子打着嗝點頭。
&ldquo那我就順路去看看吧。
&rdquo卷子說。
泷子把裝水果的紙包遞給姐姐，姐妹倆起身走向門口，卻又不約而同地回頭，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
&ldquo以後，這一行，&rdquo卷子模仿着拳擊的動作，&ldquo可能再幹不成了吧。
&rdquo &ldquo勝又也說&hellip&hellip&rdquo泷子打了一個嗝，&ldquo他可能是眼睛出了問題。
&rdquo &ldquo你們心裡肯定也很不舒服吧？他在你們婚禮上當場暈倒，如果真有什麼萬一&hellip&hellip&rdquo卷子深有感慨地說着，突然扯着嗓子&ldquo哇！&rdquo的一聲，又拍了泷子的後背一下。
泷子翻翻白眼：&ldquo啊，好了&hellip&hellip&rdquo 兩姐妹談笑着走出病房。
這時，咲子家的客廳裡，陣内正一個人呆呆地站着。
他穿着睡衣，外面罩了件睡袍，眼神空洞，四處看來看去。
牆上依然挂着他成為拳王時的照片，櫃子上陳列着各種大大小小的獎杯。
從真紀的房間傳來念經的聲音，老婦人們似乎逐漸熱情高漲起來，念經聲也越來越大。
咲子端着一盤橘子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站在客廳神情恍惚的丈夫，便努力壓制着心中的不安，不讓自己看向陣内的目光有絲毫異樣。
&ldquo頭還在疼嗎？&rdquo 陣内沒有回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咲子走到陣内身邊，剛想問：&ldquo你的頭&hellip&hellip&rdquo但看到陣内魂不守舍的樣子，一時再也說不下去。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了一下，重新問了句：&ldquo頭還疼嗎？&rdquo 陣内沒有看咲子，隻是小聲地回答一句：&ldquo不疼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要不我去跟你媽說，叫她不要念了好不好？&rdquo 聽到咲子這麼說，陣内露出笑容：&ldquo謝謝你。
&rdquo &ldquo啊？&rdquo 咲子有些意外，不禁看着丈夫的臉。
陣内卻眼神溫柔，雙手合十，低聲念叨一句：&ldquo謝謝你。
&rdquo 咲子不安起來，卻故意用笑容掩飾着。
這時，裡面傳來嬰兒的哭聲。
陣内從咲子手上接過托盤。
咲子把掉落的奶嘴重新放回兒子嘴裡，等他不哭了，便準備回到客廳。
經過走廊時，咲子發現丈夫正呆呆地站在玄關&mdash&mdash他在幹什麼？&mdash&mdash咲子走近一看，不由驚訝地愣在當場。
玄關的水泥地上堆滿了那些老婦人的和服鞋，陣内正瞄着那些和服鞋，一個接一個地把橘子扔過去。
一個橘子落進去，他便再用其他橘子瞄準之前的橘子，像撞桌球一樣把它撞進鞋子深處。
橘子扔偏了便撿起來再重新瞄準。
他拿着橘子，眯着一隻眼睛瞄準着，那神情專注的樣子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ldquo你在幹什麼？&rdquo咲子問，陣内不理會她。
&ldquo你在幹什麼？&rdquo咲子又問了一次。
&ldquo玻璃球&hellip&hellip&rdquo陣内回答。
&ldquo小時候，我很喜歡玩玻璃球。
&rdquo 咲子走到玄關的水泥地上，準備把和服鞋裡的橘子拿出來，卻被陣内一把推開。
&ldquo你不要幹擾我。
&rdquo &ldquo老公&hellip&hellip&rdquo 陣内不理會咲子，重新拿起橘子，眯着眼睛瞄準和服鞋。
&ldquo請你别鬧了，别鬧了！&rdquo咲子和身撲過去想阻止丈夫。
陣内用力推開咲子，咲子撞在門上，發出巨大聲響。
咲子又驚又怕，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陣内漠不關心轉過身去，繼續拿着橘子眯着一隻眼睛瞄準着。
橘子接二連三地被扔進他瞄準的和服鞋裡，把鞋子都撐滿了。
這時，念經的聲音變得更大了。
&ldquo吵死了！&rdquo陣内突然怒不可遏地把橘子用力向門扔了過去，橘子被撞得稀爛，門上汁水淋漓，不斷淌落着。
&ldquo别念了！都給我别念了！&rdquo 屋裡的人被吵鬧聲吓了一跳，房門打開了，一群老婦人跟着真紀紛紛探出頭來觀望着。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們都走。
&rdquo陣内狠狠瞪着那群老婦人。
&ldquo你在說什麼？大家都是為了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滾！快滾！&rdquo &ldquo不是你說要幫你祈禱嗎？&rdquo &ldquo滾！快滾！&rdquo 陣内拿起托盤上的橘子沖那些老婦人扔了過去。
&ldquo住手，阿英！住手。
&rdquo &ldquo老公，你别這樣。
&rdquo 咲子和真紀一起撲向陣内，陣内惡狠狠地甩開她們，不斷撿起來再扔，繼續發瘋似的扔着橘子。
在橘子雨點般的攻擊下，那些老婦人四散奔逃着，忙不疊地尋找自己的和服鞋。
突然，其中一個人小聲念起經來，其他人也紛紛跟着念了起來。
&ldquo滾！快滾！&rdquo 那群老婦人念着經，魚貫而出。
這時，卷子剛好捧着花束和裝水果的紙包站在門外，差點被奔湧而出的老婦人撞倒，匆忙躲避中又被陣内扔出的橘子砸個正着，外套的肩膀上留下一片黃色污漬。
&ldquo卷子姐！&rdquo咲子瞪大了眼睛。
陣内轉過身，仿若沒有看到呆立在當場的卷子，又大吼了一句&ldquo滾！&rdquo，随即眼神空洞、搖搖晃晃地走向裡面的房間。
咲子和卷子來到公寓的樓頂，這裡整齊地排列着标有房間号的晾衣杆。
咲子把卷子的大衣挂在曬衣竿上，用濕毛巾拍打、擦拭着，想努力擦去污漬。
她的表情很開朗&mdash&mdash強忍着打擊和不安，故意做出毫不在意的樣子&mdash&mdash大聲談笑着，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ldquo都怪我婆婆。
出院回來，本來心就已經煩透頂了，她還找一堆人來大合唱似的念什麼南無阿彌陀佛。
&rdquo 卷子一臉茫然地注視着妹妹。
&ldquo即使我老公沒那麼做，搞不好我也會忍不住。
&rdquo &ldquo但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點鬥志都沒有，還怎麼在拳擊這一行滾打？&rdquo 咲子越是強顔歡笑，反而越顯得她的話空虛無力。
卷子不由一陣揪心。
&ldquo出院沒問題嗎？&rdquo &ldquo沒問題，再說後邊還有人等着要住進去呢，單人病房又不好申請，我們也不好意思一直住下去。
啊，污漬還是擦不掉，我賠你一件新的。
&rdquo &ldquo不用了，這種事無所謂的。
反倒是你，今後有什麼打算？&rdquo &ldquo今後？&rdquo &ldquo陣内他&hellip&hellip這一行&hellip&hellip&rdquo卷子做出拳擊的動作，&ldquo是不是沒辦法再繼續幹下去了？&rdquo &ldquo怎麼會？稍微休息一段時間，等到了春天的時候，還要準備衛冕戰呢。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泷子怎麼樣？有沒有多一點女人味&hellip&hellip&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這麼說，他們之間很順利呢。
你說泷子向勝又哥撒嬌的表情該會是什麼樣子？&rdquo 卷子想要笑，卻隻能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咲子一臉認真地說：&ldquo不要告訴泷子。
&rdquo然後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ldquo讓新娘子也跟着操心多過意不去。
&rdquo 卷子點頭，她能感覺到妹妹是在故作平靜。
雖然如此，她卻無能為力，隻能在一邊看着幹着急。
卷子低下頭心中焦躁不安，凜冽的寒風無情地吹打着她的臉頰。
樓頂晾曬的衣物也被寒風吹起，飄落在她們腳邊。
那天晚上，鷹男、洋子和宏男三人，關掉房間裡的燈，看起家用八毫米錄像帶來。
錄像裡，洋子和赤木啟子正在打網球，啟子穿着白色百褶短裙，裙擺不時翻起，露出白色内褲，修長結實的雙腿在球場上來回穿梭奔跑着，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随風揚起的長發，微微擡起的下巴，白皙的手臂，笑容中不時露出的雪白牙齒&hellip&hellip雖然外行人拍攝的畫面有點粗糙，反而更令觀者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ldquo這是誰拍的？&rdquo 身後突然傳來卷子的聲音，三人&ldquo啊？&rdquo的一聲回過頭，錄像也随即中斷了。
&ldquo原來是媽媽。
&rdquo &ldquo你回來了。
&rdquo &ldquo啊，吓死我了。
&rdquo三人七嘴八舌地抱怨着。
&ldquo誰拍的？爸爸嗎？&rdquo卷子又問了一遍，聲音不知不覺尖厲起來。
&ldquo怎麼可能是我拍的嘛。
&rdquo鷹男回答。
洋子也解釋說：&ldquo是我網球部的朋友紀美拍的。
她最近迷上了八毫米錄影機，無論去哪兒都随身帶着，到處亂拍。
&rdquo說完，她轉向宏男，&ldquo哥哥，快接着放嘛。
&rdquo 八毫米錄影機似乎卡住了，發出咔答咔答的聲音，宏男擺弄幾下讓它複位。
客廳的牆上再次映出洋子和啟子打網球的景象。
四個人接着看起來，但卷子加入後，氣氛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有點尴尬。
&ldquo呵呵，我還以為是你爸爸拍的呢。
&rdquo卷子嘀咕一句。
鷹男假裝沒聽到，問她：&ldquo情況怎麼樣，醫院那邊？&rdquo 卷子還來不及回答，洋子就插嘴問：&ldquo赤木小姐是不是很漂亮？&rdquo &ldquo真漂亮啦，真厲害啦，你們年輕人的形容詞，媽媽&hellip&hellip&rdquo卷子正說着，不小心被椅子絆了一下。
&ldquo黑咕隆咚的不要亂動啦，很危險的。
&rdquo宏男說。
卷子對自己被絆到毫不在意，反而問：&ldquo和赤木小姐打網球的事，怎麼沒聽你說過？&rdquo 洋子氣惱地說：&ldquo我都告訴過你啊。
&rdquo &ldquo你沒說過。
&rdquo &ldquo我說了！&rdquo &ldquo什麼時候&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說的時候，你正在織毛衣。
&rdquo &ldquo我之前不是說過嗎，不要在我算針數的時候跟我商量事情。
反正我不記得你說過。
&rdquo &ldquo行啦，又不是去偷偷幹壞事。
&rdquo鷹男打着圓場。
這時，畫面中啟子的裙擺高高地翻了起來。
卷子又被不知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但其他人盯着錄像無暇注意。
&ldquo厲害！帥呆了！&rdquo 聽到宏男的叫聲，卷子不由皺起了眉頭：&ldquo簡直就像脫衣舞&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麼？&rdquo其他三個人都露出驚愕的表情。
&ldquo難道不穿這麼短的裙子就不能打網球嗎？&rdquo卷子不悅地說這句話時，錄像正好也結束了。
鷹男起身開了燈，房間頓時明亮了起來。
洋子直視着卷子的眼睛：&ldquo為什麼我不能和爸爸的秘書打網球？&rdquo 卷子一瞬間有些慌亂：&ldquo我沒說不可以，隻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醫院那邊情況怎麼樣？&rdquo鷹男插嘴說，&ldquo喂，醫院！&rdquo 卷子回過神：&ldquo我們到了之後才發現，陣内已經出院了。
&rdquo &ldquo那不是很好嗎？&rdquo &ldquo一點都不好，咲子是不想讓我們看到陣内，才硬把他帶回家的。
&rdquo &ldquo不想讓你們看到？陣内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的情況很不尋常，還沖我&hellip&
咲子趕到醫院，再也沒有回到婚禮現場。
恒太郎和三個女兒，以及鷹男和勝又，在喜宴結束後才得知情況。
綱子、卷子、泷子聽到消息便想立刻趕去醫院，卻被恒太郎阻止了。
他覺得在陣内病情穩定下來之前，外人還是先不要打擾他們為好。
兩天後的下午，卷子和泷子聯絡後，相約一起前往醫院探視。
陣内所住的是腦外科病房，頭上包着繃帶的形形色色的患者們讓這棟小樓顯得有些刺眼。
有的患者坐着輪椅，有的把點滴架當拐杖拄着步履蹒跚，凄慘可憐的樣子讓卷子目不忍睹，心中一陣刺痛。
她找到有陣内名牌的病房，敲了敲門。
&ldquo請進。
&rdquo裡面傳來泷子的聲音。
卷子打開門，看到病房内的情況，頓時驚訝得愣在原地&mdash&mdash病床上的棉被和床單已經被取走，隻剩下光溜溜的床墊，泷子孤伶伶坐在上面。
&ldquo陣内&hellip&hellip他&hellip&hellip他&hellip&hellip&rdquo卷子說不出話，&ldquo該不會是，死&hellip&hellip&rdquo &ldquo聽說他出院了。
&rdquo泷子聳聳肩。
&ldquo出院？&rdquo &ldquo我也吓了一跳，我來之前急急忙忙地吃了一碗荞麥面，結果不停地打嗝，怎麼都止不住。
誰知道走進病房一看，心裡咯噔一下，啊，死了&mdash&mdash居然瞬間就不打嗝了。
&rdquo &ldquo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rdquo &ldquo呵呵，你自己不也是這麼想的&hellip&hellip&rdquo她笑了起來，沒想到又&ldquo呃呃&rdquo地打起嗝來，&ldquo讨厭，剛才不是好了嗎&hellip&hellip&rdquo 卷子疑惑不解：&ldquo難道是病情好轉了，所以出院？&rdquo &ldquo好像并不是，我剛才問過護士，她說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想回家，一再堅持，這才出院離開了。
&rdquo &ldquo她不是知道我們今天要來嗎？&rdquo卷子說着，突然&ldquo啊&rdquo的叫了一聲，拍了泷子後背一下。
&ldquo一點都沒有吓到&mdash&mdash這種小把戲哪有用。
&rdquo &ldquo是嗎？&rdquo卷子苦笑着，&ldquo即便是急着出院，至少也該打個電話通知一下啊。
&rdquo 泷子用打嗝回答了姐姐的問話。
&ldquo再說了，我們今天來，也是咲子她們定的時間啊？&rdquo 泷子不停地打着嗝說：&ldquo她從小就光顧着自己。
&rdquo &ldquo真是本性難移。
&rdquo卷子瞥了泷子一眼，&ldquo啊，早知道就不用買玫瑰花了。
&rdquo說完，随手把花束扔在床墊上。
&ldquo我也買了橙子，三百元一個呢，要不要吃？&rdquo泷子沖放在一旁的紙袋努努下巴。
&ldquo不要，在這種地方，吃什麼都會覺得倒胃口。
既然都大老遠跑來了，要不要幹脆帶這些東西去咲子家？&rdquo &ldquo嗯&hellip&hellip&rdquo泷子看着手表猶豫着，&ldquo不&hellip&hellip不行，我約了人。
&rdquo &ldquo啊，勝又嗎？&rdquo 泷子打着嗝點頭。
&ldquo那我就順路去看看吧。
&rdquo卷子說。
泷子把裝水果的紙包遞給姐姐，姐妹倆起身走向門口，卻又不約而同地回頭，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
&ldquo以後，這一行，&rdquo卷子模仿着拳擊的動作，&ldquo可能再幹不成了吧。
&rdquo &ldquo勝又也說&hellip&hellip&rdquo泷子打了一個嗝，&ldquo他可能是眼睛出了問題。
&rdquo &ldquo你們心裡肯定也很不舒服吧？他在你們婚禮上當場暈倒，如果真有什麼萬一&hellip&hellip&rdquo卷子深有感慨地說着，突然扯着嗓子&ldquo哇！&rdquo的一聲，又拍了泷子的後背一下。
泷子翻翻白眼：&ldquo啊，好了&hellip&hellip&rdquo 兩姐妹談笑着走出病房。
這時，咲子家的客廳裡，陣内正一個人呆呆地站着。
他穿着睡衣，外面罩了件睡袍，眼神空洞，四處看來看去。
牆上依然挂着他成為拳王時的照片，櫃子上陳列着各種大大小小的獎杯。
從真紀的房間傳來念經的聲音，老婦人們似乎逐漸熱情高漲起來，念經聲也越來越大。
咲子端着一盤橘子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站在客廳神情恍惚的丈夫，便努力壓制着心中的不安，不讓自己看向陣内的目光有絲毫異樣。
&ldquo頭還在疼嗎？&rdquo 陣内沒有回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咲子走到陣内身邊，剛想問：&ldquo你的頭&hellip&hellip&rdquo但看到陣内魂不守舍的樣子，一時再也說不下去。
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了一下，重新問了句：&ldquo頭還疼嗎？&rdquo 陣内沒有看咲子，隻是小聲地回答一句：&ldquo不疼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要不我去跟你媽說，叫她不要念了好不好？&rdquo 聽到咲子這麼說，陣内露出笑容：&ldquo謝謝你。
&rdquo &ldquo啊？&rdquo 咲子有些意外，不禁看着丈夫的臉。
陣内卻眼神溫柔，雙手合十，低聲念叨一句：&ldquo謝謝你。
&rdquo 咲子不安起來，卻故意用笑容掩飾着。
這時，裡面傳來嬰兒的哭聲。
陣内從咲子手上接過托盤。
咲子把掉落的奶嘴重新放回兒子嘴裡，等他不哭了，便準備回到客廳。
經過走廊時，咲子發現丈夫正呆呆地站在玄關&mdash&mdash他在幹什麼？&mdash&mdash咲子走近一看，不由驚訝地愣在當場。
玄關的水泥地上堆滿了那些老婦人的和服鞋，陣内正瞄着那些和服鞋，一個接一個地把橘子扔過去。
一個橘子落進去，他便再用其他橘子瞄準之前的橘子，像撞桌球一樣把它撞進鞋子深處。
橘子扔偏了便撿起來再重新瞄準。
他拿着橘子，眯着一隻眼睛瞄準着，那神情專注的樣子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ldquo你在幹什麼？&rdquo咲子問，陣内不理會她。
&ldquo你在幹什麼？&rdquo咲子又問了一次。
&ldquo玻璃球&hellip&hellip&rdquo陣内回答。
&ldquo小時候，我很喜歡玩玻璃球。
&rdquo 咲子走到玄關的水泥地上，準備把和服鞋裡的橘子拿出來，卻被陣内一把推開。
&ldquo你不要幹擾我。
&rdquo &ldquo老公&hellip&hellip&rdquo 陣内不理會咲子，重新拿起橘子，眯着眼睛瞄準和服鞋。
&ldquo請你别鬧了，别鬧了！&rdquo咲子和身撲過去想阻止丈夫。
陣内用力推開咲子，咲子撞在門上，發出巨大聲響。
咲子又驚又怕，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陣内漠不關心轉過身去，繼續拿着橘子眯着一隻眼睛瞄準着。
橘子接二連三地被扔進他瞄準的和服鞋裡，把鞋子都撐滿了。
這時，念經的聲音變得更大了。
&ldquo吵死了！&rdquo陣内突然怒不可遏地把橘子用力向門扔了過去，橘子被撞得稀爛，門上汁水淋漓，不斷淌落着。
&ldquo别念了！都給我别念了！&rdquo 屋裡的人被吵鬧聲吓了一跳，房門打開了，一群老婦人跟着真紀紛紛探出頭來觀望着。
&ldquo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們都走。
&rdquo陣内狠狠瞪着那群老婦人。
&ldquo你在說什麼？大家都是為了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滾！快滾！&rdquo &ldquo不是你說要幫你祈禱嗎？&rdquo &ldquo滾！快滾！&rdquo 陣内拿起托盤上的橘子沖那些老婦人扔了過去。
&ldquo住手，阿英！住手。
&rdquo &ldquo老公，你别這樣。
&rdquo 咲子和真紀一起撲向陣内，陣内惡狠狠地甩開她們，不斷撿起來再扔，繼續發瘋似的扔着橘子。
在橘子雨點般的攻擊下，那些老婦人四散奔逃着，忙不疊地尋找自己的和服鞋。
突然，其中一個人小聲念起經來，其他人也紛紛跟着念了起來。
&ldquo滾！快滾！&rdquo 那群老婦人念着經，魚貫而出。
這時，卷子剛好捧着花束和裝水果的紙包站在門外，差點被奔湧而出的老婦人撞倒，匆忙躲避中又被陣内扔出的橘子砸個正着，外套的肩膀上留下一片黃色污漬。
&ldquo卷子姐！&rdquo咲子瞪大了眼睛。
陣内轉過身，仿若沒有看到呆立在當場的卷子，又大吼了一句&ldquo滾！&rdquo，随即眼神空洞、搖搖晃晃地走向裡面的房間。
咲子和卷子來到公寓的樓頂，這裡整齊地排列着标有房間号的晾衣杆。
咲子把卷子的大衣挂在曬衣竿上，用濕毛巾拍打、擦拭着，想努力擦去污漬。
她的表情很開朗&mdash&mdash強忍着打擊和不安，故意做出毫不在意的樣子&mdash&mdash大聲談笑着，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ldquo都怪我婆婆。
出院回來，本來心就已經煩透頂了，她還找一堆人來大合唱似的念什麼南無阿彌陀佛。
&rdquo 卷子一臉茫然地注視着妹妹。
&ldquo即使我老公沒那麼做，搞不好我也會忍不住。
&rdquo &ldquo但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點鬥志都沒有，還怎麼在拳擊這一行滾打？&rdquo 咲子越是強顔歡笑，反而越顯得她的話空虛無力。
卷子不由一陣揪心。
&ldquo出院沒問題嗎？&rdquo &ldquo沒問題，再說後邊還有人等着要住進去呢，單人病房又不好申請，我們也不好意思一直住下去。
啊，污漬還是擦不掉，我賠你一件新的。
&rdquo &ldquo不用了，這種事無所謂的。
反倒是你，今後有什麼打算？&rdquo &ldquo今後？&rdquo &ldquo陣内他&hellip&hellip這一行&hellip&hellip&rdquo卷子做出拳擊的動作，&ldquo是不是沒辦法再繼續幹下去了？&rdquo &ldquo怎麼會？稍微休息一段時間，等到了春天的時候，還要準備衛冕戰呢。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泷子怎麼樣？有沒有多一點女人味&hellip&hellip&rdquo &ldquo嗯。
&rdquo &ldquo這麼說，他們之間很順利呢。
你說泷子向勝又哥撒嬌的表情該會是什麼樣子？&rdquo 卷子想要笑，卻隻能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咲子一臉認真地說：&ldquo不要告訴泷子。
&rdquo然後又咯咯咯地笑了起來，&ldquo讓新娘子也跟着操心多過意不去。
&rdquo 卷子點頭，她能感覺到妹妹是在故作平靜。
雖然如此，她卻無能為力，隻能在一邊看着幹着急。
卷子低下頭心中焦躁不安，凜冽的寒風無情地吹打着她的臉頰。
樓頂晾曬的衣物也被寒風吹起，飄落在她們腳邊。
那天晚上，鷹男、洋子和宏男三人，關掉房間裡的燈，看起家用八毫米錄像帶來。
錄像裡，洋子和赤木啟子正在打網球，啟子穿着白色百褶短裙，裙擺不時翻起，露出白色内褲，修長結實的雙腿在球場上來回穿梭奔跑着，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随風揚起的長發，微微擡起的下巴，白皙的手臂，笑容中不時露出的雪白牙齒&hellip&hellip雖然外行人拍攝的畫面有點粗糙，反而更令觀者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ldquo這是誰拍的？&rdquo 身後突然傳來卷子的聲音，三人&ldquo啊？&rdquo的一聲回過頭，錄像也随即中斷了。
&ldquo原來是媽媽。
&rdquo &ldquo你回來了。
&rdquo &ldquo啊，吓死我了。
&rdquo三人七嘴八舌地抱怨着。
&ldquo誰拍的？爸爸嗎？&rdquo卷子又問了一遍，聲音不知不覺尖厲起來。
&ldquo怎麼可能是我拍的嘛。
&rdquo鷹男回答。
洋子也解釋說：&ldquo是我網球部的朋友紀美拍的。
她最近迷上了八毫米錄影機，無論去哪兒都随身帶着，到處亂拍。
&rdquo說完，她轉向宏男，&ldquo哥哥，快接着放嘛。
&rdquo 八毫米錄影機似乎卡住了，發出咔答咔答的聲音，宏男擺弄幾下讓它複位。
客廳的牆上再次映出洋子和啟子打網球的景象。
四個人接着看起來，但卷子加入後，氣氛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有點尴尬。
&ldquo呵呵，我還以為是你爸爸拍的呢。
&rdquo卷子嘀咕一句。
鷹男假裝沒聽到，問她：&ldquo情況怎麼樣，醫院那邊？&rdquo 卷子還來不及回答，洋子就插嘴問：&ldquo赤木小姐是不是很漂亮？&rdquo &ldquo真漂亮啦，真厲害啦，你們年輕人的形容詞，媽媽&hellip&hellip&rdquo卷子正說着，不小心被椅子絆了一下。
&ldquo黑咕隆咚的不要亂動啦，很危險的。
&rdquo宏男說。
卷子對自己被絆到毫不在意，反而問：&ldquo和赤木小姐打網球的事，怎麼沒聽你說過？&rdquo 洋子氣惱地說：&ldquo我都告訴過你啊。
&rdquo &ldquo你沒說過。
&rdquo &ldquo我說了！&rdquo &ldquo什麼時候&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說的時候，你正在織毛衣。
&rdquo &ldquo我之前不是說過嗎，不要在我算針數的時候跟我商量事情。
反正我不記得你說過。
&rdquo &ldquo行啦，又不是去偷偷幹壞事。
&rdquo鷹男打着圓場。
這時，畫面中啟子的裙擺高高地翻了起來。
卷子又被不知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但其他人盯着錄像無暇注意。
&ldquo厲害！帥呆了！&rdquo 聽到宏男的叫聲，卷子不由皺起了眉頭：&ldquo簡直就像脫衣舞&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麼？&rdquo其他三個人都露出驚愕的表情。
&ldquo難道不穿這麼短的裙子就不能打網球嗎？&rdquo卷子不悅地說這句話時，錄像正好也結束了。
鷹男起身開了燈，房間頓時明亮了起來。
洋子直視着卷子的眼睛：&ldquo為什麼我不能和爸爸的秘書打網球？&rdquo 卷子一瞬間有些慌亂：&ldquo我沒說不可以，隻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醫院那邊情況怎麼樣？&rdquo鷹男插嘴說，&ldquo喂，醫院！&rdquo 卷子回過神：&ldquo我們到了之後才發現，陣内已經出院了。
&rdquo &ldquo那不是很好嗎？&rdquo &ldquo一點都不好，咲子是不想讓我們看到陣内，才硬把他帶回家的。
&rdquo &ldquo不想讓你們看到？陣内他&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的情況很不尋常，還沖我&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