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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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ldquo您好，這裡是&lsquo枡川&rsquo。
&rdquo 綱子頓時僵立在原地。
&ldquo喂，這裡是&lsquo枡川&rsquo。
&rdquo 綱子慌忙挂了電話，直接癱坐在地上，仿佛渾身的力氣一下子被抽空了。
天色漸暗，綱子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望着黑亮的電話機。
五彩缤紛的腰帶和腰帶繩宛如蛇一般纏在電話旁。
女人的執念啊，連身處其中的綱子也委實覺得可怕。
裡見家，卷子一臉茫然地在客廳的桌前坐了下來。
桌上放着鷹男公司員工旅行的照片。
應該是在宴會上拍的：鷹男坐在正中央，女職員都穿着同樣款式的棉服，擺出各種不同的姿勢，鷹男的手搭在身旁赤木啟子的肩上。
雖然卷子不想看，但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被那張臉吸引了過去。
這時，電話鈴響了。
卷子回過神，跑過去接起電話，是女兒洋子打來的。
洋子說她正在鷹男的公司。
這樣說起來&hellip&hellip卷子突然想起，洋子說過今天要去鷹男的公司&hellip&hellip &ldquo我要和赤木小姐一塊吃飯&hellip&hellip&rdquo女兒突如其來的話讓卷子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ldquo赤木小姐，就是赤木啟子。
&rdquo電話另一端繼續傳來洋子興高采烈的聲音，&ldquo爸爸臨時有工作，不能陪我。
嗯，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飯了。
&rdquo 洋子說她難得去一次鷹男的公司，卻趕上鷹男有緊急會議。
啟子看到洋子滿臉失望，便邀請她共進晚餐。
卷子心亂如麻，但還是拼命強作鎮定，說要向啟子打個招呼。
&ldquo啊？哦&hellip&hellip我媽媽想和你說幾句&hellip&hellip&rdquo 洋子說完，電話裡傳來一個年輕女孩充滿朝氣的聲音：&ldquo找我嗎？&rdquo 卷子待啟子接過電話後說：&ldquo我家先生一直承蒙您照顧，這次又&hellip&hellip會不會給您添麻煩？&rdquo 卷子努力壓抑着狂亂的心跳，盡量平靜地說完。
啟子不假思索地回答說：&ldquo不會，本來我今晚也沒别的事。
&rdquo &ldquo是嗎？她隻是小孩子，去吃碗拉面或吃個漢堡就行&hellip&hellip真不好意思，那就&hellip&hellip&rdquo 挂上電話後，卷子出神地望着電話，胸口仿佛回響着石磨咕噜咕噜轉動的聲音。
赤木、啟子&hellip&hellip赤木、啟子&hellip&hellip 石磨的聲音，聽起來就像那個讨厭的名字。
卷子閉上眼睛，阿藤穿着棉褲推石磨的身影再次浮現在眼前，那身影與色彩濃豔的春宮畫漸漸重疊在一起。
這天晚上，對母親的心思一無所知的洋子在鷹男的公司附近吃了晚飯。
兩個年輕女孩聚在一起，聊得興高采烈。
&ldquo不需要什麼特别的專長，如果會打字和速記當然更好，但在眼下的日本，這麼能幹的秘書很難找。
你想當秘書嗎？&rdquo啟子問。
洋子害羞地點點頭：&ldquo我喜歡秘書那種幹練的樣子。
&rdquo &ldquo可是很容易引起誤會哦，很多人一聽到秘書這個詞，就會覺得不靠譜。
&rdquo &ldquo但是如果換成secretary，聽起來就好多了。
&rdquo &ldquo就和toilet一樣的道理。
說toilet，就會覺得是沖水式的，如果說是廁所，感覺就是沒有沖水裝置的糞坑土廁。
&lsquo秘書&rsquo跟&lsquosecretary&rsquo也是一樣的道理。
&rdquo &ldquo對哦。
&rdquo &ldquo是不是覺得這個話題很适合在吃飯的時候讨論呢？&rdquo 洋子流露出的向往的眼神令啟子非常欣喜，啟子的活潑健談也令洋子樂在其中，兩個人相顧而笑，俨然已經變成無話不談的好友了。
&ldquo你們家一共四口人。
&rdquo啟子看着洋子的臉。
&ldquo十分典型的&lsquo核家族6&rsquo。
&rdquo &ldquo你父親&hellip&hellip&rdquo啟子歪着頭思索着，似乎想問鷹男在家裡的情況。
&ldquo我們叫&lsquo爸爸&rsquo。
不是外語式的沖水廁所，而是日本式的鄉下土廁&hellip&hellip&rdquo 兩人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
&ldquo叫&lsquo爸爸&rsquo&lsquo媽媽&rsquo嗎？&rdquo &ldquo奇怪的夫妻倆。
&rdquo &ldquo怎麼奇怪了？&rdquo &ldquo遇到小事他們會認真商量，比如說哪一種牌子的殺蟲劑味道最小啦，但是重要的事情反而從來不說，總是一天拖過一天。
&rdquo &ldquo重要的事？&rdquo 洋子突然壓低了聲音：&ldquo比如說，外遇的事&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哪一邊？爸爸，還是媽媽？&rdquo &ldquo我爸爸有外遇？&rdquo洋子注視着啟子，眼神格外認真。
啟子有些不知所措：&ldquo因為，你說外遇&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我外公&hellip&hellip七十歲了，居然在外面有女人，不過現在已經分手了。
&rdquo &ldquo日本真進步。
&rdquo &ldquo秘書這個職業，肯定也會得到認同。
&rdquo &ldquo不知道能不能變成沖水式的。
&rdquo 兩人再度放聲大笑。
笑了一陣，兩個年輕女孩胃口大開，吃起晚餐來。
洋子興高采烈地回家了，興奮地拿出啟子送的胸針給母親看。
&ldquo禮物&hellip&hellip是赤木小姐給你的禮物嗎？&rdquo卷子滿臉驚訝。
啟子的好意，反而更加深了卷子的疑慮。
&ldquo她說要送我禮物。
&rdquo &ldquo你們聊了些什麼？&rdquo &ldquo什麼都聊！比如我們家的事，她還問起了媽媽你的事了呢。
&rdquo &ldquo是嗎？&rdquo &ldquo她很漂亮，腿又細又直。
&rdquo 卷子沒好氣地說：&ldquo誰年輕的時候不苗條。
&rdquo 洋子去廚房後，卷子拿起桌上的胸針。
她看着胸針，仿佛又聽到了石磨推動的聲音。
卷子打開胸針的别針，刺向手背，紅色的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這天深夜，卷子穿着母親留下的和服，在卧室内疊着丈夫的衣服。
鷹男趴在地闆上抽着煙。
&ldquo我原本打算早上上班前去那邊繞一圈的，然而考慮到老爺子的心情&hellip&hellip換成是我，肯定不想别人來看我的。
&rdquo 鷹男想起白天在公司見到恒太郎時的樣子，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ldquo其實說起來，你們姐妹四個都跑過去吵吵嚷嚷，真的好嗎？本來，隻要咱們倆過去處理一下就可以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樣的話，就變成我們要負責照顧爸爸了。
&rdquo卷子反駁道。
鷹男無言以對，讪讪地說：&ldquo啊，這樣啊&hellip&hellip&rdquo 兩人陷入沉默。
&ldquo那位赤木小姐，你的秘書&hellip&hellip&rdquo 卷子還沒說完，鷹男便打斷她：&ldquo我說怎麼覺得眼熟，原來是你媽媽的。
&rdquo &ldquo是不是有黴味？&rdquo 鷹男吸吸鼻子：&ldquo多少有一點。
&rdquo &ldquo昨天收拾屋子的時候，找到了很驚人的東西呢。
&rdquo卷子故弄玄虛地說。
&ldquo私房錢嗎？&rdquo 卷子搖頭。
&ldquo那會是什麼？&rdquo &ldquo畫&hellip&hellip&rdquo &ldquo畫？&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麼畫？&rdquo &ldquo什麼畫&hellip&hellip&rdquo 看到卷子欲言又止的樣子，鷹男恍然大悟：&ldquo有很多吧？&rdquo &ldquo好像四張，還是五張來着。
&rdquo &ldquo清、清楚嗎？&rdquo &ldquo我沒看過其他的，所以也不知道算不算清楚&hellip&hellip不過真是吓了一跳。
&rdquo 鷹男難掩好奇心：&ldquo大家都是什麼表情？泷子肯定&hellip&hellip&rdquo 卷子沒有理會鷹男的問題：&ldquo我越來越覺得媽媽好可憐。
剛開始知道我爸有外遇，媽媽一個人在家獨自等待的時候，我們并沒有特别擔心，因為我們一直覺得媽媽能夠承受得住。
她向來端莊嚴肅，表面上對那些男女之事漠不關心。
但是，事實并非如此，我媽把那些畫，在衣櫃抽屜裡一藏就是好幾十年&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藏在衣櫃底下，就代表我媽&hellip&hellip&rdquo卷子掩着胸口，似乎越說越激動，語氣激憤地說道，&ldquo這裡還是有&hellip&hellip&rdquo 鷹男情不自禁伸手按住卷子的膝蓋安撫她，卻被卷子用力推開。
&ldquo那些畫，最後怎麼處理的？&rdquo &ldquo還是原封不動地放那兒了。
&rdquo 鷹男把剩下的煙按進盛了水的煙灰缸裡，煙蒂&ldquo嘶&rdquo的一聲熄滅了。
卷子站起來要走的時候，鷹男再次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卷子白色的布襪。
這天晚上，泷子回家後，做了一件對她來說極為罕見的事情。
她打開抽屜，拿出化妝品，塗上口紅，畫了眼線，又描了眼影。
她買這些化妝品的時候隻是出于好奇心，買回來試了一兩次之後，便再也沒有碰過。
天生手笨，外加技法生疏，泷子的化妝俨然變成一場災難：口紅超出了嘴巴的輪廓，眼線也畫歪了，塗完眼影後簡直像個小醜。
但是泷子還是堅持畫完了。
完成最後一步的刷睫毛膏後，她關上電燈，脫掉毛衣，又脫了裙子，一絲不挂地躺在床上。
閉上眼睛時，眼前又浮現起白天看到的春宮畫。
門外的敲門聲将泷子從朦胧的春情中驚醒&mdash&mdash似乎已經敲了好一會兒，但她一直沒有察覺。
&ldquo來了來了！&rdquo泷子跳起來，撿起剛才随手扔下的衣服胡亂往身上一套，便沖玄關跑了過去。
&ldquo誰啊？&rdquo &ldquo是我。
&rdquo &ldquo勝又先生&hellip&hellip&rdquo泷子身體裡仿佛有一股電流在竄動。
&ldquo我突然想見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也&hellip&hellip&rdquo 泷子正要開門，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玄關的小鏡子，看到自己拙劣的妝容和半裸的身體，便又猛地關緊了門，驚慌失措地喊道：&ldquo啊，不行！&rdquo &ldquo我們不是約好了嗎，不能說&lsquo不行&rsquo這兩個字？&rdquo &ldquo真的不行，我、我在敷臉。
&rdquo &ldquo我想看&hellip&hellip&rdquo 泷子心潮澎湃，心髒幾乎要跳出來了。
她把門打開一條縫，不讓勝又看到她的臉，從門縫裡把手伸了出去。
&ldquo下一次&hellip&hellip&rdquo 勝又在門外握緊泷子的手，嘴唇貼着她的手掌，一次又一次地親吻着。
看到勝又強忍着沖動在門外急得直跳腳，泷子幾乎無法抵抗開門的誘惑。
泷子好容易狠下心把手收了回來，用沙啞的聲音呢喃：&ldquo下一次&hellip&hellip&rdquo &ldquo晚安。
&rdquo勝又失望地說。
門雖然關上了，但這一對笨拙的戀人仍然呆立在原地，久久不願離去。
門外的勝又張開雙臂緊貼在門上，屋裡的泷子也緊緊倚靠着房門。
情熱如火的夜晚漸漸深了。
&ldquo血壓這東西，要是一直吵吵着說太高、太高，就會真的越來越高了。
&rdquo走出醫院時，恒太郎難掩得意，臉上的神情仿佛在說&ldquo看到了吧&rdquo。
&ldquo是沒錯啦&hellip&hellip但你要知道這可是媽媽的遺言，每三個月一次，要按時來醫院檢查。
&rdquo 恒太郎向來讨厭去醫院，這天幾乎是卷子硬押着他來檢查的。
确認血壓正常後，父女倆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ldquo爸&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走了。
&rdquo &ldquo你直接回家嗎？&rdquo &ldquo不，我去公司看一下。
&rdquo &ldquo如果有什麼要買的東西，我陪你去&hellip&hellip内衣或者襪子之類的。
&rdquo &ldquo不用，暫時還夠穿。
&rdquo &ldquo是嗎？&rdquo 兩人走在大街上，路過一家煙店時，卷子停下腳步。
&ldquo爸爸，家裡沒煙了吧？&rdquo &ldquo不，不用了。
&rdquo恒太郎看也不看一眼，徑直走了過去，&ldquo我戒煙了。
&rdquo 卷子注視着父親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
&ldquo我在想，給國立的家裡，找個寄宿的人，你覺得怎麼樣？&rdquo卷子不動聲色地觀察着父親的表情，&ldquo我們幾個女兒和你同住，你可能會覺得不自在，不如找一個外人。
找個男人，至少能幫你打掃家裡。
&rdquo &ldquo聊天說話太麻煩了。
&rdquo &ldquo那個人也不愛說話，所以不用擔心，而且那個人你也認識。
&rdquo 恒太郎露出訝異的神色：&ldquo誰？&rdquo &ldquo勝又。
&rdquo &ldquo和泷子交往的&hellip&hellip那個？&rdquo &ldquo爸爸你讨厭他嗎？&rdquo &ldquo那倒沒有。
&rdquo &ldquo學曆、收入之類的可能不太盡如人意，但這方面不稍稍放寬一些，泷子恐怕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rdquo &ldquo你考慮得可真周到。
&rdquo恒太郎苦笑。
&ldquo這點考慮對女人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
&rdquo &ldquo是嗎？&rdquo 恒太郎忍不住笑出聲來。
卷子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她剛要松一口氣，整個人卻突然僵住了。
土屋友子和她的兒子省司，還有一個中年男人，一家三口正迎面走過來。
早已看到他們父女倆的友子，神色有些慌亂。
這時，原本東張西望的男孩也看到了恒太郎。
&ldquo爸爸！&rdquo男孩叫着。
卷子和恒太郎一動不動站着，連呼吸仿佛都停頓了。
友子拉起男孩的手，一家三口從他們身旁走過，男孩被母親拽着，卻一次又一次依依不舍地回頭看，嘴裡一直在無聲地叫着&ldquo爸爸，爸爸&rdquo。
直到三人遠去的身影漸漸在視野裡消失，恒太郎仍然一動不動地呆立在原地，少年無聲的呼喚在他耳邊隆隆作響。
卷子望向父親，看到莫名的光輝在他眼中閃動。
父親的臉上，先前那對人生的疲憊與厭倦，已全然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充滿生氣的神采&mdash&mdash那是一個男人有自己深愛的人，有自己必須要保護的人時才會有的神情。
注釋 1 一種形狀粗短，但底部細長形似鼠尾的蘿蔔，以坂城町所産最為著名。
2 即通過嗅吸膠水、汽油等物質中的揮發溶劑，以産生暫時的快感，有一定的成瘾性，并且極其危險，易緻窒息、器官衰竭等。
上世紀中葉曾在東南亞等地泛濫，甚至成為台灣青少年首要的濫用藥物。
3 即用奄美大島的特産&ldquo大島綢&rdquo做的和服，因為采用泥染工藝，所以又俗稱&ldquo泥大島&rdquo。
4 在日語中和&ldquo輸&rdquo是同一詞 5 起源于平安時代的豪華禮服，&ldquo十二&rdquo意指層數很多，并不一定恰好為十二層。
6 即人口較少的小型家庭。
&rdquo 綱子頓時僵立在原地。
&ldquo喂，這裡是&lsquo枡川&rsquo。
&rdquo 綱子慌忙挂了電話，直接癱坐在地上，仿佛渾身的力氣一下子被抽空了。
天色漸暗，綱子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望着黑亮的電話機。
五彩缤紛的腰帶和腰帶繩宛如蛇一般纏在電話旁。
女人的執念啊，連身處其中的綱子也委實覺得可怕。
裡見家，卷子一臉茫然地在客廳的桌前坐了下來。
桌上放着鷹男公司員工旅行的照片。
應該是在宴會上拍的：鷹男坐在正中央，女職員都穿着同樣款式的棉服，擺出各種不同的姿勢，鷹男的手搭在身旁赤木啟子的肩上。
雖然卷子不想看，但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被那張臉吸引了過去。
這時，電話鈴響了。
卷子回過神，跑過去接起電話，是女兒洋子打來的。
洋子說她正在鷹男的公司。
這樣說起來&hellip&hellip卷子突然想起，洋子說過今天要去鷹男的公司&hellip&hellip &ldquo我要和赤木小姐一塊吃飯&hellip&hellip&rdquo女兒突如其來的話讓卷子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ldquo赤木小姐，就是赤木啟子。
&rdquo電話另一端繼續傳來洋子興高采烈的聲音，&ldquo爸爸臨時有工作，不能陪我。
嗯，我今天晚上不回家吃飯了。
&rdquo 洋子說她難得去一次鷹男的公司，卻趕上鷹男有緊急會議。
啟子看到洋子滿臉失望，便邀請她共進晚餐。
卷子心亂如麻，但還是拼命強作鎮定，說要向啟子打個招呼。
&ldquo啊？哦&hellip&hellip我媽媽想和你說幾句&hellip&hellip&rdquo 洋子說完，電話裡傳來一個年輕女孩充滿朝氣的聲音：&ldquo找我嗎？&rdquo 卷子待啟子接過電話後說：&ldquo我家先生一直承蒙您照顧，這次又&hellip&hellip會不會給您添麻煩？&rdquo 卷子努力壓抑着狂亂的心跳，盡量平靜地說完。
啟子不假思索地回答說：&ldquo不會，本來我今晚也沒别的事。
&rdquo &ldquo是嗎？她隻是小孩子，去吃碗拉面或吃個漢堡就行&hellip&hellip真不好意思，那就&hellip&hellip&rdquo 挂上電話後，卷子出神地望着電話，胸口仿佛回響着石磨咕噜咕噜轉動的聲音。
赤木、啟子&hellip&hellip赤木、啟子&hellip&hellip 石磨的聲音，聽起來就像那個讨厭的名字。
卷子閉上眼睛，阿藤穿着棉褲推石磨的身影再次浮現在眼前，那身影與色彩濃豔的春宮畫漸漸重疊在一起。
這天晚上，對母親的心思一無所知的洋子在鷹男的公司附近吃了晚飯。
兩個年輕女孩聚在一起，聊得興高采烈。
&ldquo不需要什麼特别的專長，如果會打字和速記當然更好，但在眼下的日本，這麼能幹的秘書很難找。
你想當秘書嗎？&rdquo啟子問。
洋子害羞地點點頭：&ldquo我喜歡秘書那種幹練的樣子。
&rdquo &ldquo可是很容易引起誤會哦，很多人一聽到秘書這個詞，就會覺得不靠譜。
&rdquo &ldquo但是如果換成secretary，聽起來就好多了。
&rdquo &ldquo就和toilet一樣的道理。
說toilet，就會覺得是沖水式的，如果說是廁所，感覺就是沒有沖水裝置的糞坑土廁。
&lsquo秘書&rsquo跟&lsquosecretary&rsquo也是一樣的道理。
&rdquo &ldquo對哦。
&rdquo &ldquo是不是覺得這個話題很适合在吃飯的時候讨論呢？&rdquo 洋子流露出的向往的眼神令啟子非常欣喜，啟子的活潑健談也令洋子樂在其中，兩個人相顧而笑，俨然已經變成無話不談的好友了。
&ldquo你們家一共四口人。
&rdquo啟子看着洋子的臉。
&ldquo十分典型的&lsquo核家族6&rsquo。
&rdquo &ldquo你父親&hellip&hellip&rdquo啟子歪着頭思索着，似乎想問鷹男在家裡的情況。
&ldquo我們叫&lsquo爸爸&rsquo。
不是外語式的沖水廁所，而是日本式的鄉下土廁&hellip&hellip&rdquo 兩人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
&ldquo叫&lsquo爸爸&rsquo&lsquo媽媽&rsquo嗎？&rdquo &ldquo奇怪的夫妻倆。
&rdquo &ldquo怎麼奇怪了？&rdquo &ldquo遇到小事他們會認真商量，比如說哪一種牌子的殺蟲劑味道最小啦，但是重要的事情反而從來不說，總是一天拖過一天。
&rdquo &ldquo重要的事？&rdquo 洋子突然壓低了聲音：&ldquo比如說，外遇的事&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哪一邊？爸爸，還是媽媽？&rdquo &ldquo我爸爸有外遇？&rdquo洋子注視着啟子，眼神格外認真。
啟子有些不知所措：&ldquo因為，你說外遇&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我外公&hellip&hellip七十歲了，居然在外面有女人，不過現在已經分手了。
&rdquo &ldquo日本真進步。
&rdquo &ldquo秘書這個職業，肯定也會得到認同。
&rdquo &ldquo不知道能不能變成沖水式的。
&rdquo 兩人再度放聲大笑。
笑了一陣，兩個年輕女孩胃口大開，吃起晚餐來。
洋子興高采烈地回家了，興奮地拿出啟子送的胸針給母親看。
&ldquo禮物&hellip&hellip是赤木小姐給你的禮物嗎？&rdquo卷子滿臉驚訝。
啟子的好意，反而更加深了卷子的疑慮。
&ldquo她說要送我禮物。
&rdquo &ldquo你們聊了些什麼？&rdquo &ldquo什麼都聊！比如我們家的事，她還問起了媽媽你的事了呢。
&rdquo &ldquo是嗎？&rdquo &ldquo她很漂亮，腿又細又直。
&rdquo 卷子沒好氣地說：&ldquo誰年輕的時候不苗條。
&rdquo 洋子去廚房後，卷子拿起桌上的胸針。
她看着胸針，仿佛又聽到了石磨推動的聲音。
卷子打開胸針的别針，刺向手背，紅色的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這天深夜，卷子穿着母親留下的和服，在卧室内疊着丈夫的衣服。
鷹男趴在地闆上抽着煙。
&ldquo我原本打算早上上班前去那邊繞一圈的，然而考慮到老爺子的心情&hellip&hellip換成是我，肯定不想别人來看我的。
&rdquo 鷹男想起白天在公司見到恒太郎時的樣子，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想法：&ldquo其實說起來，你們姐妹四個都跑過去吵吵嚷嚷，真的好嗎？本來，隻要咱們倆過去處理一下就可以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樣的話，就變成我們要負責照顧爸爸了。
&rdquo卷子反駁道。
鷹男無言以對，讪讪地說：&ldquo啊，這樣啊&hellip&hellip&rdquo 兩人陷入沉默。
&ldquo那位赤木小姐，你的秘書&hellip&hellip&rdquo 卷子還沒說完，鷹男便打斷她：&ldquo我說怎麼覺得眼熟，原來是你媽媽的。
&rdquo &ldquo是不是有黴味？&rdquo 鷹男吸吸鼻子：&ldquo多少有一點。
&rdquo &ldquo昨天收拾屋子的時候，找到了很驚人的東西呢。
&rdquo卷子故弄玄虛地說。
&ldquo私房錢嗎？&rdquo 卷子搖頭。
&ldquo那會是什麼？&rdquo &ldquo畫&hellip&hellip&rdquo &ldquo畫？&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麼畫？&rdquo &ldquo什麼畫&hellip&hellip&rdquo 看到卷子欲言又止的樣子，鷹男恍然大悟：&ldquo有很多吧？&rdquo &ldquo好像四張，還是五張來着。
&rdquo &ldquo清、清楚嗎？&rdquo &ldquo我沒看過其他的，所以也不知道算不算清楚&hellip&hellip不過真是吓了一跳。
&rdquo 鷹男難掩好奇心：&ldquo大家都是什麼表情？泷子肯定&hellip&hellip&rdquo 卷子沒有理會鷹男的問題：&ldquo我越來越覺得媽媽好可憐。
剛開始知道我爸有外遇，媽媽一個人在家獨自等待的時候，我們并沒有特别擔心，因為我們一直覺得媽媽能夠承受得住。
她向來端莊嚴肅，表面上對那些男女之事漠不關心。
但是，事實并非如此，我媽把那些畫，在衣櫃抽屜裡一藏就是好幾十年&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藏在衣櫃底下，就代表我媽&hellip&hellip&rdquo卷子掩着胸口，似乎越說越激動，語氣激憤地說道，&ldquo這裡還是有&hellip&hellip&rdquo 鷹男情不自禁伸手按住卷子的膝蓋安撫她，卻被卷子用力推開。
&ldquo那些畫，最後怎麼處理的？&rdquo &ldquo還是原封不動地放那兒了。
&rdquo 鷹男把剩下的煙按進盛了水的煙灰缸裡，煙蒂&ldquo嘶&rdquo的一聲熄滅了。
卷子站起來要走的時候，鷹男再次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卷子白色的布襪。
這天晚上，泷子回家後，做了一件對她來說極為罕見的事情。
她打開抽屜，拿出化妝品，塗上口紅，畫了眼線，又描了眼影。
她買這些化妝品的時候隻是出于好奇心，買回來試了一兩次之後，便再也沒有碰過。
天生手笨，外加技法生疏，泷子的化妝俨然變成一場災難：口紅超出了嘴巴的輪廓，眼線也畫歪了，塗完眼影後簡直像個小醜。
但是泷子還是堅持畫完了。
完成最後一步的刷睫毛膏後，她關上電燈，脫掉毛衣，又脫了裙子，一絲不挂地躺在床上。
閉上眼睛時，眼前又浮現起白天看到的春宮畫。
門外的敲門聲将泷子從朦胧的春情中驚醒&mdash&mdash似乎已經敲了好一會兒，但她一直沒有察覺。
&ldquo來了來了！&rdquo泷子跳起來，撿起剛才随手扔下的衣服胡亂往身上一套，便沖玄關跑了過去。
&ldquo誰啊？&rdquo &ldquo是我。
&rdquo &ldquo勝又先生&hellip&hellip&rdquo泷子身體裡仿佛有一股電流在竄動。
&ldquo我突然想見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也&hellip&hellip&rdquo 泷子正要開門，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玄關的小鏡子，看到自己拙劣的妝容和半裸的身體，便又猛地關緊了門，驚慌失措地喊道：&ldquo啊，不行！&rdquo &ldquo我們不是約好了嗎，不能說&lsquo不行&rsquo這兩個字？&rdquo &ldquo真的不行，我、我在敷臉。
&rdquo &ldquo我想看&hellip&hellip&rdquo 泷子心潮澎湃，心髒幾乎要跳出來了。
她把門打開一條縫，不讓勝又看到她的臉，從門縫裡把手伸了出去。
&ldquo下一次&hellip&hellip&rdquo 勝又在門外握緊泷子的手，嘴唇貼着她的手掌，一次又一次地親吻着。
看到勝又強忍着沖動在門外急得直跳腳，泷子幾乎無法抵抗開門的誘惑。
泷子好容易狠下心把手收了回來，用沙啞的聲音呢喃：&ldquo下一次&hellip&hellip&rdquo &ldquo晚安。
&rdquo勝又失望地說。
門雖然關上了，但這一對笨拙的戀人仍然呆立在原地，久久不願離去。
門外的勝又張開雙臂緊貼在門上，屋裡的泷子也緊緊倚靠着房門。
情熱如火的夜晚漸漸深了。
&ldquo血壓這東西，要是一直吵吵着說太高、太高，就會真的越來越高了。
&rdquo走出醫院時，恒太郎難掩得意，臉上的神情仿佛在說&ldquo看到了吧&rdquo。
&ldquo是沒錯啦&hellip&hellip但你要知道這可是媽媽的遺言，每三個月一次，要按時來醫院檢查。
&rdquo 恒太郎向來讨厭去醫院，這天幾乎是卷子硬押着他來檢查的。
确認血壓正常後，父女倆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ldquo爸&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走了。
&rdquo &ldquo你直接回家嗎？&rdquo &ldquo不，我去公司看一下。
&rdquo &ldquo如果有什麼要買的東西，我陪你去&hellip&hellip内衣或者襪子之類的。
&rdquo &ldquo不用，暫時還夠穿。
&rdquo &ldquo是嗎？&rdquo 兩人走在大街上，路過一家煙店時，卷子停下腳步。
&ldquo爸爸，家裡沒煙了吧？&rdquo &ldquo不，不用了。
&rdquo恒太郎看也不看一眼，徑直走了過去，&ldquo我戒煙了。
&rdquo 卷子注視着父親的背影，快步追了上去。
&ldquo我在想，給國立的家裡，找個寄宿的人，你覺得怎麼樣？&rdquo卷子不動聲色地觀察着父親的表情，&ldquo我們幾個女兒和你同住，你可能會覺得不自在，不如找一個外人。
找個男人，至少能幫你打掃家裡。
&rdquo &ldquo聊天說話太麻煩了。
&rdquo &ldquo那個人也不愛說話，所以不用擔心，而且那個人你也認識。
&rdquo 恒太郎露出訝異的神色：&ldquo誰？&rdquo &ldquo勝又。
&rdquo &ldquo和泷子交往的&hellip&hellip那個？&rdquo &ldquo爸爸你讨厭他嗎？&rdquo &ldquo那倒沒有。
&rdquo &ldquo學曆、收入之類的可能不太盡如人意，但這方面不稍稍放寬一些，泷子恐怕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rdquo &ldquo你考慮得可真周到。
&rdquo恒太郎苦笑。
&ldquo這點考慮對女人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
&rdquo &ldquo是嗎？&rdquo 恒太郎忍不住笑出聲來。
卷子也跟着露出了笑容，她剛要松一口氣，整個人卻突然僵住了。
土屋友子和她的兒子省司，還有一個中年男人，一家三口正迎面走過來。
早已看到他們父女倆的友子，神色有些慌亂。
這時，原本東張西望的男孩也看到了恒太郎。
&ldquo爸爸！&rdquo男孩叫着。
卷子和恒太郎一動不動站着，連呼吸仿佛都停頓了。
友子拉起男孩的手，一家三口從他們身旁走過，男孩被母親拽着，卻一次又一次依依不舍地回頭看，嘴裡一直在無聲地叫着&ldquo爸爸，爸爸&rdquo。
直到三人遠去的身影漸漸在視野裡消失，恒太郎仍然一動不動地呆立在原地，少年無聲的呼喚在他耳邊隆隆作響。
卷子望向父親，看到莫名的光輝在他眼中閃動。
父親的臉上，先前那對人生的疲憊與厭倦，已全然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充滿生氣的神采&mdash&mdash那是一個男人有自己深愛的人，有自己必須要保護的人時才會有的神情。
注釋 1 一種形狀粗短，但底部細長形似鼠尾的蘿蔔，以坂城町所産最為著名。
2 即通過嗅吸膠水、汽油等物質中的揮發溶劑，以産生暫時的快感，有一定的成瘾性，并且極其危險，易緻窒息、器官衰竭等。
上世紀中葉曾在東南亞等地泛濫，甚至成為台灣青少年首要的濫用藥物。
3 即用奄美大島的特産&ldquo大島綢&rdquo做的和服，因為采用泥染工藝，所以又俗稱&ldquo泥大島&rdquo。
4 在日語中和&ldquo輸&rdquo是同一詞 5 起源于平安時代的豪華禮服，&ldquo十二&rdquo意指層數很多，并不一定恰好為十二層。
6 即人口較少的小型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