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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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沒感冒啊，怎麼了？&rdquo
&ldquo因為你的聲音怪怪的&hellip&hellip&rdquo
綱子和貞治互看了一眼，綱子撐起毛毯，如同帳篷一般，示意貞治進來。
兩個人一邊忍着笑，相互咯吱打鬧着，一邊把臉貼近了話筒聽着。
&ldquo奇怪嗎？&rdquo &ldquo和平時好像不太一樣。
&rdquo &ldquo會不會是因為我剛洗完澡的關系？&rdquo綱子戳了戳貞治，&ldquo咲子怎麼了？&rdquo &ldquo今天大鬧了一通。
&rdquo &ldquo和那個拳擊手？&rdquo &ldquo我想說不定她會去你那裡，所以就打個電話問問&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她要來這裡嗎？&rdquo綱子臉色大變。
&ldquo我也說不準，有可能吧。
&rdquo &ldquo喂喂！&rdquo &ldquo如果她去了你那兒，一定記得打電話告訴我一聲。
&rdquo &ldquo打電話，記住了。
呃，她如果要來，大概幾點來？啊？喂、喂！嗯，啊？啊？&rdquo 卷子把咲子暈倒的事跟她說了一遍，綱子邊聽邊焦急地環視屋内。
如果咲子要來，必須好好收拾一番幽會留下的殘局，但卷子一直說個沒完。
綱子對着電話附和着，比手畫腳地示意貞治趕快穿衣服回家。
貞治卻會錯意，準備去收拾砂鍋，綱子趕忙又比劃了一次，叫他趕快離開。
&ldquo那實在太過分了！&rdquo綱子心不在焉地附和着，&ldquo嗯，嗯，我雖然沒見過他，但拳擊手這職業，一聽就覺得&hellip&hellip是啊，是啊。
那咲子怎麼說？是嗎？嗯，嗯，那孩子太笨，太容易動感情，從來都是顧前不顧後，付出也得看對方是不是值得啊&hellip&hellip那不行&hellip&hellip嗯，嗯，她來了我會說的。
好，那就這樣，我剛洗完澡，還沒怎麼穿衣服，我怕會感冒，先挂了，就這樣。
&rdquo 綱子終于挂了電話，一放下電話，便趕緊手忙腳亂地收拾起來。
另一邊的卷子也一臉不解地挂上了電話。
&ldquo難道她自己回家了？&rdquo她歪着頭納悶。
這天晚上，她為咲子的事擔心得一整夜都沒合眼。
正如卷子猜測的那樣，咲子确實回了自己的家。
她還是放心不下陣内，心中焦慮不安。
走到房間門口時，裡面并沒有亮着燈，屋裡一片漆黑。
她掏出鑰匙開門，走進房間。
牆上的海報和口号被撕得七零八落，胡亂散在地上。
一片狼藉中，陣内連燈也不開，四腳朝天地呈大字形躺在地闆上。
看到咲子回來，陣内轉過臉去：&ldquo你回來幹什麼？你不是都走了嗎？為什麼又回來？&rdquo 咲子沒有回答，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ldquo跟我混在一起沒前途的，&rdquo陣内斜睨着咲子，&ldquo你回去吧！&rdquo 咲子默默撿起海報和口号，重新貼在牆上。
&ldquo你走吧！你走！&rdquo陣内大叫着，卻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咲子的腳，像小孩般哭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鷹男提着旅行包正準備出門，嘴裡塞得滿滿當當的宏男和洋子，卻搶在他前面匆匆跑出門去。
&ldquo我走了！&rdquo &ldquo好！&rdquo &ldquo不忘說句&lsquo我走了&rsquo倒還算懂事，但你們老爹馬上要出遠門了，起碼也說句路上小心吧？&rdquo卷子對着一對兒女的背影唠叨着自己的不滿。
&ldquo無所謂啦，這種小事。
&rdquo鷹男邊說邊穿着鞋子，&ldquo旅行包太大了。
&rdquo &ldquo看來得買個小一号的，打高爾夫球的時候能中個獎就好了，比最差的好一點就行。
&rdquo &ldquo哪有那麼走運？&rdquo &ldquo後天傍晚回來，對吧？&rdquo &ldquo如果有什麼事，就找我們部門的袖井，他會轉告我的。
&rdquo &ldquo好，這是感冒藥。
&rdquo &ldquo不用了。
&rdquo &ldquo那就路上小心&hellip&hellip&rdquo 卷子哈欠連連地送走丈夫後，便回到客廳，打算收拾一下餐桌，卻因為睡眠不足，實在提不起精神。
她拿起一片剩下的蘋果塞進嘴裡，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不想動彈。
鄰居家不時傳來生澀的鋼琴練習曲。
還有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洗衣機的轉動聲、吸塵器的馬達聲、嬰兒的哭泣聲。
她咬着蘋果，聽着這早晨特有的噪音合唱，這時，電話鈴突然響了。
卷子接起電話，但因為嘴裡還還嚼着蘋果，一時沒來得及說話。
&ldquo喂，是我。
&rdquo電話中傳來鷹男的聲音。
卷子咬着蘋果含混答應着：&ldquo嗯，嗯嗯。
&rdquo 電話那邊似乎非常嘈雜，聽起來像是修路的工地。
鷹男為了蓋過噪音，自顧自地大聲說：&ldquo我今晚要去大阪出差，但是隻要趕得及宴會就沒事，我們一起吃午餐吧，吃完飯再去你的公寓，喂，喂&hellip&hellip&rdquo說到這裡，鷹男突然停住，似乎有些困惑地沉默了一會兒，便突然挂掉了電話。
卷子拿着話筒，一時有些恍惚。
過了一會兒又突然大笑起來：&ldquo原來是打錯了，撥錯了号碼，打到家裡來了。
真是個冒失鬼，到底在幹什麼呀！&rdquo 笑過之後，卷子伸手重新拿起蘋果，賭氣似的大口大口地咬着。
她一直瞪着電話，但是鷹男卻再沒有打過來。
卷子平複了一下心情，撥通了綱子的電話。
一早便開始收拾屋子的綱子立刻拿起電話。
&ldquo哦，卷子啊。
咲子沒過來。
嗯，嗯，我還真以為她會來，大半夜的好一番折騰&hellip&hellip&rdquo綱子說到一半突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趕忙含混着轉移話題，&ldquo我都擔心死了，下次拜托你可别這樣吓我了，嗯，嗯，對啊。
&rdquo 兩人說了一會子話，卷子說：&ldquo我待會兒要去國立，你要不要一起去？&rdquo 雖然這天早上天空陰得沉實，但中午一過，太陽便出來了，給嚴冬的天氣增添了幾分暖意。
國立老家的院子裡，卷子、綱子和阿藤正一起腌着白菜，将洗得幹幹淨淨的白菜展開，平鋪在竹簸籮裡曬幹，再切成兩半，腌在大桶裡。
阿藤包着頭巾，穿着圍裙，動作娴熟。
砧闆、刀子和腌漬桶是阿藤和恒太郎成家時的老物件，五十年的滄桑讓它們變成饴糖的顔色，散發着歲月的榮光。
接下來要把切碎的柚子和朝天椒撒在白菜上。
&ldquo啊，嗆眼睛&hellip&hellip&rdquo綱子用手背揉着眼睛。
&ldquo啊，鼻涕，流成河了，哎呀&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怎麼瞎胡鬧？&rdquo阿藤動作娴熟地撒着鹽，繼續腌白菜，&ldquo手摸過辣椒還去揉眼睛。
&rdquo &ldquo可是媽媽你也會揉眼睛，怎麼就沒事？&rdquo &ldquo年頭長習慣了，&rdquo阿藤輕輕笑了笑，&ldquo媽媽就這麼點能耐。
&rdquo &ldquo姐姐，你現在還腌不腌白菜？&rdquo &ldquo會用小桶腌&hellip&hellip啊，放這麼多辣椒&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看，你又揉眼睛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一個人住，還真不怕麻煩。
莫非，你是要腌給别人吃？&rdquo 聽到卷子的話，綱子聳了聳肩：&ldquo能做給誰吃，不過是孤零零一個人每天粗茶淡飯罷了。
&rdquo &ldquo真的嗎？&rdquo &ldquo當然是真的。
&rdquo &ldquo别得意忘形。
&rdquo阿藤突然淡淡地說了一句。
卷子認真地注視着母親的臉：&ldquo咦？媽媽總是冷不丁來一句，讓人驚掉下巴。
&rdquo &ldquo媽媽一直都是這樣。
&rdquo綱子說，話音未落，便不小心把白菜掉在地上。
&ldquo你看你，眼睛光顧着看哪兒呢？&rdquo 被阿藤訓斥了之後，兩姐妹一時陷入沉默，隻是默默地幹着活。
過了一會兒，卷子問：&ldquo媽，你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想些什麼？&rdquo &ldquo嗯&hellip&hellip是啊，在想什麼呢？&rdquo阿藤手上不停，&ldquo每天被各種事情逼得手忙腳亂，根本沒工夫去胡思亂想吧。
&rdquo &ldquo以前的女人，真辛苦呢&hellip&hellip&rdquo綱子說，卷子也說：&ldquo我都沒見過媽媽有閑下來的時候&hellip&hellip&rdquo &ldquo确實沒有呢&hellip&hellip&rdquo綱子表示贊同。
這時玄關的門鈴響了。
&ldquo是我們家的嗎？&rdquo&ldquo來啦！&rdquo&ldquo是哪位？&rdquo三個人同時大聲答應着，一個年輕的店員從木門外探進頭來。
&ldquo我是町田幹洗店的。
&rdquo &ldquo啊，今天準時送過來了。
&rdquo &ldquo承蒙惠顧！&rdquo &ldquo您辛苦了。
&rdquo 綱子和卷子互看了一眼。
&ldquo町田幹洗店&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還是那邊那家嗎？&rdquo &ldquo一直都是這一家？&rdquo &ldquo是啊。
&rdquo &ldquo町田幹洗店。
&rdquo兩姐妹同時想了起來，&ldquo就是那家町田幹洗店！&rdquo &ldquo你記不記得，這個部位長着青春痘的那個人。
&rdquo &ldquo跟那個誰長得特别像，就是特，特&hellip&hellip&rdquo &ldquo特？&rdquo &ldquo就是那個啊，嘴唇厚厚的，一張有些玩世不恭的臉&mdash&mdash穿着白色西裝像這樣&hellip&hellip&rdquo綱子做出跳舞的動作，&ldquo在什麼夜狂熱裡跳舞的5&hellip&hellip&rdquo &ldquo特拉&mdash&mdash&rdquo &ldquo特拉沃爾塔！&rdquo &ldquo費了半天勁，總算想起來了！&rdquo &ldquo确實！&rdquo卷子也歡呼雀躍，&ldquo很像約翰·特拉沃爾塔。
&rdquo &ldquo就是那家町田幹洗店。
&rdquo 阿藤驚訝地看着她們：&ldquo那家幹洗店怎麼了？&rdquo &ldquo那個人一定對媽有意思！&rdquo &ldquo那時候我雖然是小孩子，但也看得出來！&rdquo &ldquo就是吧？&rdquo &ldquo嗯！&rdquo 兩姐妹互相拍着對方的肩膀樂不可支。
&ldquo你們說什麼呀&hellip&hellip&rdquo阿藤聳聳肩膀。
&ldquo每次過來都會賴上半天。
&rdquo &ldquo在廚房門上，就那麼靠着，沒完沒了地說着老家的事，啊，他是不是有一次還帶了栗子過來？&rdquo &ldquo對，對！&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rdquo阿藤這才終于想起來，&ldquo好像是有這個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個人已經不在這了嗎？&rdquo &ldquo可能早就回老家自己開店了呢。
&rdquo &ldquo町田幹洗店！&rdquo &ldquo約翰·特拉沃爾塔！&rdquo 兩姐妹再度笑彎了腰。
&ldquo别光顧笑了，快幹活，真不知道你們在幫忙還是在添亂。
&rdquo &ldquo幹着呢！&rdquo &ldquo啊，柚子用完了。
&rdquo &ldquo廚房裡還有一個&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去拿。
&rdquo 趁綱子去廚房的機會，阿藤問卷子：&ldquo鷹男最近怎麼樣？&rdquo &ldquo就那樣吧，還是出軌那檔子事。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就在今天，他說要出差，其實根本不是出差。
&rdquo &ldquo在哪裡啊？怎麼找不到。
&rdquo綱子在廚房裡大聲問。
&ldquo冰箱那裡，右邊的架子上。
&rdquo阿藤大聲回答。
&ldquo我隐約能感覺出來，他在外面有人，不過，我什麼都沒說。
&rdquo 聽到卷子這麼說，阿藤點點頭：&ldquo沒錯，女人隻要一說出來就輸了。
&rdquo 這時，綱子拿着柚子走了回來。
&ldquo柚子多少錢一個？&rdquo &ldquo一百五十元。
&rdquo &ldquo真貴呢。
&rdquo &ldquo相當于爸以前一個月的薪水呢。
&rdquo &ldquo确實&hellip&hellip&rdquo綱子和卷子對視一眼。
&ldquo鹽是不是有點少？&rdquo &ldquo這次輪到你跑腿了。
&rdquo 卷子去廚房拿鹽時，綱子問母親：&ldquo卷子剛才說什麼了？&rdquo &ldquo嗯？&rdquo &ldquo有沒有說跟我有關的事？&rdquo &ldquo她什麼也沒說。
&rdquo阿藤回答後，對着廚房大聲問：&ldquo找到鹽了嗎？&rdquo &ldquo找到啦！&rdquo卷子大聲回答。
卷子從廚房拿來鹽，賣力地往白菜上撒着。
&ldquo哎呀，手，手再高一點，離得太近的話，鹽會都落在一個地方，要離遠一點&hellip&hellip像這樣。
&rdquo 阿藤向她示範了一遍，綱子佩服地說：&ldquo原來訣竅在這裡。
&rdquo 卷子學着母親的樣子，從高處撒着鹽。
&ldquo媽媽，你就沒有什麼擔心的事？&rdquo &ldquo你爸的血壓吧。
&rdquo &ldquo隻有這個？&rdquo &ldquo你們也都長大成人了，做母親的擔心也沒有用&hellip&hellip&rdquo她回望着兩個女兒試探的眼神。
&ldquo除了這些以外，還有什麼值得擔心的？&rdquo 回家的路上，綱子不由歎息：&ldquo真是讓人糾結呢。
&rdquo &ldquo你說媽媽？&rdquo &ldquo爸嘴上說去公司，其實是去那邊，媽媽肯定早就心知肚明。
然而她完全不動聲色，在家裡不緊不慢地腌着白菜&hellip&hellip&rdquo 卷子也點頭贊同：&ldquo反正我是完全比不過&hellip&hellip女人到了媽那個年紀，嫉妒和憎恨之類的感情，會不會就都能看開了。
&rdquo &ldquo真是厲害呢。
&rdquo &ldquo完全比不過&hellip&hellip&rdquo &ldquo姐姐，你直接回家嗎？&rdquo &ldquo對，傍晚有客人，你呢
兩個人一邊忍着笑，相互咯吱打鬧着，一邊把臉貼近了話筒聽着。
&ldquo奇怪嗎？&rdquo &ldquo和平時好像不太一樣。
&rdquo &ldquo會不會是因為我剛洗完澡的關系？&rdquo綱子戳了戳貞治，&ldquo咲子怎麼了？&rdquo &ldquo今天大鬧了一通。
&rdquo &ldquo和那個拳擊手？&rdquo &ldquo我想說不定她會去你那裡，所以就打個電話問問&hellip&hellip&rdquo &ldquo她要來這裡嗎？&rdquo綱子臉色大變。
&ldquo我也說不準，有可能吧。
&rdquo &ldquo喂喂！&rdquo &ldquo如果她去了你那兒，一定記得打電話告訴我一聲。
&rdquo &ldquo打電話，記住了。
呃，她如果要來，大概幾點來？啊？喂、喂！嗯，啊？啊？&rdquo 卷子把咲子暈倒的事跟她說了一遍，綱子邊聽邊焦急地環視屋内。
如果咲子要來，必須好好收拾一番幽會留下的殘局，但卷子一直說個沒完。
綱子對着電話附和着，比手畫腳地示意貞治趕快穿衣服回家。
貞治卻會錯意，準備去收拾砂鍋，綱子趕忙又比劃了一次，叫他趕快離開。
&ldquo那實在太過分了！&rdquo綱子心不在焉地附和着，&ldquo嗯，嗯，我雖然沒見過他，但拳擊手這職業，一聽就覺得&hellip&hellip是啊，是啊。
那咲子怎麼說？是嗎？嗯，嗯，那孩子太笨，太容易動感情，從來都是顧前不顧後，付出也得看對方是不是值得啊&hellip&hellip那不行&hellip&hellip嗯，嗯，她來了我會說的。
好，那就這樣，我剛洗完澡，還沒怎麼穿衣服，我怕會感冒，先挂了，就這樣。
&rdquo 綱子終于挂了電話，一放下電話，便趕緊手忙腳亂地收拾起來。
另一邊的卷子也一臉不解地挂上了電話。
&ldquo難道她自己回家了？&rdquo她歪着頭納悶。
這天晚上，她為咲子的事擔心得一整夜都沒合眼。
正如卷子猜測的那樣，咲子确實回了自己的家。
她還是放心不下陣内，心中焦慮不安。
走到房間門口時，裡面并沒有亮着燈，屋裡一片漆黑。
她掏出鑰匙開門，走進房間。
牆上的海報和口号被撕得七零八落，胡亂散在地上。
一片狼藉中，陣内連燈也不開，四腳朝天地呈大字形躺在地闆上。
看到咲子回來，陣内轉過臉去：&ldquo你回來幹什麼？你不是都走了嗎？為什麼又回來？&rdquo 咲子沒有回答，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ldquo跟我混在一起沒前途的，&rdquo陣内斜睨着咲子，&ldquo你回去吧！&rdquo 咲子默默撿起海報和口号，重新貼在牆上。
&ldquo你走吧！你走！&rdquo陣内大叫着，卻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咲子的腳，像小孩般哭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鷹男提着旅行包正準備出門，嘴裡塞得滿滿當當的宏男和洋子，卻搶在他前面匆匆跑出門去。
&ldquo我走了！&rdquo &ldquo好！&rdquo &ldquo不忘說句&lsquo我走了&rsquo倒還算懂事，但你們老爹馬上要出遠門了，起碼也說句路上小心吧？&rdquo卷子對着一對兒女的背影唠叨着自己的不滿。
&ldquo無所謂啦，這種小事。
&rdquo鷹男邊說邊穿着鞋子，&ldquo旅行包太大了。
&rdquo &ldquo看來得買個小一号的，打高爾夫球的時候能中個獎就好了，比最差的好一點就行。
&rdquo &ldquo哪有那麼走運？&rdquo &ldquo後天傍晚回來，對吧？&rdquo &ldquo如果有什麼事，就找我們部門的袖井，他會轉告我的。
&rdquo &ldquo好，這是感冒藥。
&rdquo &ldquo不用了。
&rdquo &ldquo那就路上小心&hellip&hellip&rdquo 卷子哈欠連連地送走丈夫後，便回到客廳，打算收拾一下餐桌，卻因為睡眠不足，實在提不起精神。
她拿起一片剩下的蘋果塞進嘴裡，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不想動彈。
鄰居家不時傳來生澀的鋼琴練習曲。
還有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洗衣機的轉動聲、吸塵器的馬達聲、嬰兒的哭泣聲。
她咬着蘋果，聽着這早晨特有的噪音合唱，這時，電話鈴突然響了。
卷子接起電話，但因為嘴裡還還嚼着蘋果，一時沒來得及說話。
&ldquo喂，是我。
&rdquo電話中傳來鷹男的聲音。
卷子咬着蘋果含混答應着：&ldquo嗯，嗯嗯。
&rdquo 電話那邊似乎非常嘈雜，聽起來像是修路的工地。
鷹男為了蓋過噪音，自顧自地大聲說：&ldquo我今晚要去大阪出差，但是隻要趕得及宴會就沒事，我們一起吃午餐吧，吃完飯再去你的公寓，喂，喂&hellip&hellip&rdquo說到這裡，鷹男突然停住，似乎有些困惑地沉默了一會兒，便突然挂掉了電話。
卷子拿着話筒，一時有些恍惚。
過了一會兒又突然大笑起來：&ldquo原來是打錯了，撥錯了号碼，打到家裡來了。
真是個冒失鬼，到底在幹什麼呀！&rdquo 笑過之後，卷子伸手重新拿起蘋果，賭氣似的大口大口地咬着。
她一直瞪着電話，但是鷹男卻再沒有打過來。
卷子平複了一下心情，撥通了綱子的電話。
一早便開始收拾屋子的綱子立刻拿起電話。
&ldquo哦，卷子啊。
咲子沒過來。
嗯，嗯，我還真以為她會來，大半夜的好一番折騰&hellip&hellip&rdquo綱子說到一半突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趕忙含混着轉移話題，&ldquo我都擔心死了，下次拜托你可别這樣吓我了，嗯，嗯，對啊。
&rdquo 兩人說了一會子話，卷子說：&ldquo我待會兒要去國立，你要不要一起去？&rdquo 雖然這天早上天空陰得沉實，但中午一過，太陽便出來了，給嚴冬的天氣增添了幾分暖意。
國立老家的院子裡，卷子、綱子和阿藤正一起腌着白菜，将洗得幹幹淨淨的白菜展開，平鋪在竹簸籮裡曬幹，再切成兩半，腌在大桶裡。
阿藤包着頭巾，穿着圍裙，動作娴熟。
砧闆、刀子和腌漬桶是阿藤和恒太郎成家時的老物件，五十年的滄桑讓它們變成饴糖的顔色，散發着歲月的榮光。
接下來要把切碎的柚子和朝天椒撒在白菜上。
&ldquo啊，嗆眼睛&hellip&hellip&rdquo綱子用手背揉着眼睛。
&ldquo啊，鼻涕，流成河了，哎呀&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怎麼瞎胡鬧？&rdquo阿藤動作娴熟地撒着鹽，繼續腌白菜，&ldquo手摸過辣椒還去揉眼睛。
&rdquo &ldquo可是媽媽你也會揉眼睛，怎麼就沒事？&rdquo &ldquo年頭長習慣了，&rdquo阿藤輕輕笑了笑，&ldquo媽媽就這麼點能耐。
&rdquo &ldquo姐姐，你現在還腌不腌白菜？&rdquo &ldquo會用小桶腌&hellip&hellip啊，放這麼多辣椒&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看，你又揉眼睛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一個人住，還真不怕麻煩。
莫非，你是要腌給别人吃？&rdquo 聽到卷子的話，綱子聳了聳肩：&ldquo能做給誰吃，不過是孤零零一個人每天粗茶淡飯罷了。
&rdquo &ldquo真的嗎？&rdquo &ldquo當然是真的。
&rdquo &ldquo别得意忘形。
&rdquo阿藤突然淡淡地說了一句。
卷子認真地注視着母親的臉：&ldquo咦？媽媽總是冷不丁來一句，讓人驚掉下巴。
&rdquo &ldquo媽媽一直都是這樣。
&rdquo綱子說，話音未落，便不小心把白菜掉在地上。
&ldquo你看你，眼睛光顧着看哪兒呢？&rdquo 被阿藤訓斥了之後，兩姐妹一時陷入沉默，隻是默默地幹着活。
過了一會兒，卷子問：&ldquo媽，你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想些什麼？&rdquo &ldquo嗯&hellip&hellip是啊，在想什麼呢？&rdquo阿藤手上不停，&ldquo每天被各種事情逼得手忙腳亂，根本沒工夫去胡思亂想吧。
&rdquo &ldquo以前的女人，真辛苦呢&hellip&hellip&rdquo綱子說，卷子也說：&ldquo我都沒見過媽媽有閑下來的時候&hellip&hellip&rdquo &ldquo确實沒有呢&hellip&hellip&rdquo綱子表示贊同。
這時玄關的門鈴響了。
&ldquo是我們家的嗎？&rdquo&ldquo來啦！&rdquo&ldquo是哪位？&rdquo三個人同時大聲答應着，一個年輕的店員從木門外探進頭來。
&ldquo我是町田幹洗店的。
&rdquo &ldquo啊，今天準時送過來了。
&rdquo &ldquo承蒙惠顧！&rdquo &ldquo您辛苦了。
&rdquo 綱子和卷子互看了一眼。
&ldquo町田幹洗店&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還是那邊那家嗎？&rdquo &ldquo一直都是這一家？&rdquo &ldquo是啊。
&rdquo &ldquo町田幹洗店。
&rdquo兩姐妹同時想了起來，&ldquo就是那家町田幹洗店！&rdquo &ldquo你記不記得，這個部位長着青春痘的那個人。
&rdquo &ldquo跟那個誰長得特别像，就是特，特&hellip&hellip&rdquo &ldquo特？&rdquo &ldquo就是那個啊，嘴唇厚厚的，一張有些玩世不恭的臉&mdash&mdash穿着白色西裝像這樣&hellip&hellip&rdquo綱子做出跳舞的動作，&ldquo在什麼夜狂熱裡跳舞的5&hellip&hellip&rdquo &ldquo特拉&mdash&mdash&rdquo &ldquo特拉沃爾塔！&rdquo &ldquo費了半天勁，總算想起來了！&rdquo &ldquo确實！&rdquo卷子也歡呼雀躍，&ldquo很像約翰·特拉沃爾塔。
&rdquo &ldquo就是那家町田幹洗店。
&rdquo 阿藤驚訝地看着她們：&ldquo那家幹洗店怎麼了？&rdquo &ldquo那個人一定對媽有意思！&rdquo &ldquo那時候我雖然是小孩子，但也看得出來！&rdquo &ldquo就是吧？&rdquo &ldquo嗯！&rdquo 兩姐妹互相拍着對方的肩膀樂不可支。
&ldquo你們說什麼呀&hellip&hellip&rdquo阿藤聳聳肩膀。
&ldquo每次過來都會賴上半天。
&rdquo &ldquo在廚房門上，就那麼靠着，沒完沒了地說着老家的事，啊，他是不是有一次還帶了栗子過來？&rdquo &ldquo對，對！&rdquo &ldquo哦&hellip&hellip&rdquo阿藤這才終于想起來，&ldquo好像是有這個人&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個人已經不在這了嗎？&rdquo &ldquo可能早就回老家自己開店了呢。
&rdquo &ldquo町田幹洗店！&rdquo &ldquo約翰·特拉沃爾塔！&rdquo 兩姐妹再度笑彎了腰。
&ldquo别光顧笑了，快幹活，真不知道你們在幫忙還是在添亂。
&rdquo &ldquo幹着呢！&rdquo &ldquo啊，柚子用完了。
&rdquo &ldquo廚房裡還有一個&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去拿。
&rdquo 趁綱子去廚房的機會，阿藤問卷子：&ldquo鷹男最近怎麼樣？&rdquo &ldquo就那樣吧，還是出軌那檔子事。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就在今天，他說要出差，其實根本不是出差。
&rdquo &ldquo在哪裡啊？怎麼找不到。
&rdquo綱子在廚房裡大聲問。
&ldquo冰箱那裡，右邊的架子上。
&rdquo阿藤大聲回答。
&ldquo我隐約能感覺出來，他在外面有人，不過，我什麼都沒說。
&rdquo 聽到卷子這麼說，阿藤點點頭：&ldquo沒錯，女人隻要一說出來就輸了。
&rdquo 這時，綱子拿着柚子走了回來。
&ldquo柚子多少錢一個？&rdquo &ldquo一百五十元。
&rdquo &ldquo真貴呢。
&rdquo &ldquo相當于爸以前一個月的薪水呢。
&rdquo &ldquo确實&hellip&hellip&rdquo綱子和卷子對視一眼。
&ldquo鹽是不是有點少？&rdquo &ldquo這次輪到你跑腿了。
&rdquo 卷子去廚房拿鹽時，綱子問母親：&ldquo卷子剛才說什麼了？&rdquo &ldquo嗯？&rdquo &ldquo有沒有說跟我有關的事？&rdquo &ldquo她什麼也沒說。
&rdquo阿藤回答後，對着廚房大聲問：&ldquo找到鹽了嗎？&rdquo &ldquo找到啦！&rdquo卷子大聲回答。
卷子從廚房拿來鹽，賣力地往白菜上撒着。
&ldquo哎呀，手，手再高一點，離得太近的話，鹽會都落在一個地方，要離遠一點&hellip&hellip像這樣。
&rdquo 阿藤向她示範了一遍，綱子佩服地說：&ldquo原來訣竅在這裡。
&rdquo 卷子學着母親的樣子，從高處撒着鹽。
&ldquo媽媽，你就沒有什麼擔心的事？&rdquo &ldquo你爸的血壓吧。
&rdquo &ldquo隻有這個？&rdquo &ldquo你們也都長大成人了，做母親的擔心也沒有用&hellip&hellip&rdquo她回望着兩個女兒試探的眼神。
&ldquo除了這些以外，還有什麼值得擔心的？&rdquo 回家的路上，綱子不由歎息：&ldquo真是讓人糾結呢。
&rdquo &ldquo你說媽媽？&rdquo &ldquo爸嘴上說去公司，其實是去那邊，媽媽肯定早就心知肚明。
然而她完全不動聲色，在家裡不緊不慢地腌着白菜&hellip&hellip&rdquo 卷子也點頭贊同：&ldquo反正我是完全比不過&hellip&hellip女人到了媽那個年紀，嫉妒和憎恨之類的感情，會不會就都能看開了。
&rdquo &ldquo真是厲害呢。
&rdquo &ldquo完全比不過&hellip&hellip&rdquo &ldquo姐姐，你直接回家嗎？&rdquo &ldquo對，傍晚有客人，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