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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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章裡的那一天過完之後,大約已經有一個月了,伊麗莎白-簡對她那種環境中的新鮮勁兒已經習以為常,而唐納德目前和過去的舉動之間唯一的區别就是,他營業時間結束之後,很快就匆忙趕回家裡,不像以前總是習慣于再做一段時間事情。

     婚禮以後,牛森還在卡斯特橋逗留了三天。

    (婚禮的歡樂氣氛可以使人猜測到那是他而不是那對新人造成的。

    )他成了眼前歸來的克魯索[1],引人注目,令人尊崇。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卡斯特橋多少世紀以來都是巡回法庭[2]開庭的地方,每半年都有離别世界、遠走天涯[3]以及諸如此類聳人聽聞的事情,形同演戲的歸來和出走,已難以引起它的轟動,卡斯特橋的居民并未因牛森的關系而失去他們的泰然自若。

    第四天早晨,有人看見他悶悶不樂地爬上一座小山,渴望從什麼地方能夠遙望大海。

    臨近帶鹹味的海水已經成了他生存中不可或缺之事,因此盡管在别的城市有他女兒生活的社會圈,他還是願意挑選蓓口作為他定居的地方。

    他到那裡,住在一所帶綠色百葉窗[4]的小房子裡,有一個凸窗向外伸出去,隻要打開窗戶,向前探身,從擋在中間林立的高樓間的窄縫裡望過去,就足可看到一個條幅狀蔚藍大海的遠景。

     伊麗莎白-簡正站在樓上客廳當中,頭歪向一邊,用挑剔的眼光察看一些重新布置的物件,這時女仆走進來報告:&ldquo哦,打擾太太,現在我們弄清楚了那個鳥籠是怎麼到那裡的了。

    &rdquo 唐納德·法夫瑞太太住進這裡來的第一個星期,探查她的新環境,用審視而又滿意的眼光看着舒适宜人的這間屋子、那間屋子,小心翼翼地走進黢黑的地下室,邁着哆哆嗦嗦的步子走到秋風蕭瑟落葉遍地的花園,就這樣,她宛如一位英明的陸軍元帥,估量着現場潛存的能量,然後好在這裡展開她掌管家務的戰役。

    &mdash&mdash唐納德·法夫瑞太太在一個隐蔽的角落發現了一個新鳥籠,裹在報紙裡,籠子底上有一小團羽毛&mdash&mdash那隻金絲雀的屍體。

    誰也沒法告訴她這隻小鳥和鳥籠怎麼會到了那兒的;不過,那隻可憐的小歌手明擺着是給活活餓死的。

    這一凄慘的事件在她腦子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盡管法夫瑞軟語溫存,說笑逗樂,她幾天來還是不能忘懷;而現在,在這件事剛好就要淡忘的時候,卻又有人舊事重提了。

     &ldquo哦,打擾太太,我們弄清楚那個鳥籠子是怎麼到那兒的了。

    那個農莊上的工人在婚禮那天晚上來過&mdash&mdash有人看見他從街上走過來的時候手裡拿着它;大家還以為,他是進來送信的時候把它放下來,後來走的時候,忘了把它放在那兒了。

    &rdquo 這就足夠讓伊麗莎白琢磨的了;而且她在琢磨的時候,僅以婦人之見就可以抓住要領:關在籠子裡的小鳥是亨察德給她帶來的,是結婚的禮物和悔過的象征。

    他對他過去的所作所為沒有向她表示任何憾意或請求原諒;但是他的天性中有一點就是從不掩飾自己的罪過,而且總是最嚴厲地責備自己。

    她走出去看着這隻鳥籠,把那隻餓死的小歌手掩埋了。

    從這一個時刻起,對那個自外于人的人,她的心腸軟了下來。

     她丈夫回家來的時候,她告訴他,她把鳥籠之謎揭開了;并且懇求唐納德幫她盡快查明亨察德讓他自己流落到哪裡去了,她要與他言歸于好;要想辦法使他過得不要像遭遺棄的人,盡量讓他的生活像樣一些。

    法夫瑞雖然從來沒有像亨察德對他那樣動情地喜歡過亨察德,另一方面他也從來沒有像他原先這位朋友對他那樣動情地恨過他,因此他絲毫沒有不妥善地安排幫助伊麗莎白-簡去實現她這個值得稱頌的舉措。

     但是怎樣着手去尋找亨察德可絕不是一樁輕而易舉的事。

    他離開法夫瑞夫婦的家門以後,顯然就像是土遁了一樣。

    伊麗莎白-簡回想起他有一次打算做的事,渾身哆嗦了。

     可是,盡管她并不知道,亨察德從那以後卻變成了另外一個人&mdash&mdash就是從感情上的根本變化來說,是可以用這個激烈的字眼兒的,她也無須害怕。

    短短幾天之内,法夫瑞就打聽出來,有一個認識亨察德的人看見他在深夜十二點沿着麥切斯特大道徑直往東走&mdash&mdash換句話說,是沿着他過去來的路往回走。

     這就足夠了。

    于是第二天早晨,人們便可以看見法夫瑞趕着他的輕便馬車,出了卡斯特橋往那個方向馳去。

    伊麗莎白-簡坐在他的身邊,圍着一條厚密平滑的毛皮&mdash&mdash那個時代的一種披肩,面色比以前略顯豐潤,而且帶有新添的家庭主婦的莊重,這與她臉上生就的那種&ldquo一言一行間透出智慧之光&rdquo的人那一對米涅娃式的眼睛恰相匹配。

    她的生活至少曾經曆過重重憂患,而今總算到達了前景看好的安全港灣,她的目标,就是在亨察德眼下隻能是更加沉淪的情況下,盡先将他置于某種類似的甯靜之中。

     他們驅車沿着大道走了幾英裡,又接着打聽。

    有一個在附近幹了幾個星期活的修路工告訴他們,他曾經在他們提到的那個時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