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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那個身穿裘皮大衣、戴着巴黎帽子的婦女仍舊跪在那兒,前額貼在石棺上,仿佛睡着了似的。

    多恩的法語還說得過去,雖然經常詞不達意,可别人還能聽得懂。

     “那位死者,”他問,“他是摔死的嗎?是他自己跌下去的嗎?” “是的,先生。

    ”郵差說。

     “那位正在哀悼的女人是誰?就是那位從巴黎來的女士,是他的妻子嗎?” “是的,先生。

    ”郵差猛拉了一下被多恩抓着的胳膊。

     “我明白了。

    ”多恩說,“一個陌生人。

    一個想要登山的客戶。

    一個有錢的法國人。

    也許是一個常到巴黎為妻子買衣服的英國富豪。

    ” 這時郵差又在試圖掙脫胳膊:“不!不是法國人!不是英國人!都是這個村裡的人!夠了,先生!夠了,好吧,所以——” 可是多恩仍然抓住他的胳膊不放。

    “我不是說那個從教堂裡走出來、手拿冰鎬和首飾的向導。

    是另外一個,沒走的那位,躺在石棺中已經死去的那位丈夫。

    ” 随後,他的語速太快,我根本聽不懂了。

    郵差終于掙脫了胳膊。

    有那麼一會兒,多恩站在那兒,就像一個裝滿了水或碎石子的筒倉一樣。

    郵差甩了甩手,也離開了。

    隻有多恩站在那兒向我眨眼,挂在胸前的蔡斯單筒望遠鏡,看起來就像是兒童玩具。

     “他就是這個村裡的人,”他說,“是她的丈夫。

    那頂帽子是在巴黎買的。

    我敢打賭,那件大衣至少值三四萬法郎呢。

    ” “那個我也聽到了。

    ”我說,“他抽出胳膊後說了些什麼?” “他說他們倆都是向導,一個是剛才出來拿走冰鎬的那個,另一個是躺在棺材裡的那個。

    他們三個都是村裡的人,那個戴巴黎帽、穿裘皮大衣的女人也是。

    她和棺材裡的那個男的是夫妻。

    去年秋天,他們四個人一道去登山——” “四個人?”我問。

     “是的,”多恩說,“我也會問的。

    他們去登山。

    倒不常聽說職業向導墜崖的事兒,可事情就發生在這個向導身上了。

    直到春天積雪融化時,他的屍體才被找到。

    眼下雪都化了,他的妻子昨天也回來了。

    今天下午,他們把屍體擡到這兒,他的妻子随時可以走了,可是要等到明天早晨才有火車。

    我們可以用她的事來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要不就做好我們自己的事情吧。

    所以晚安啦,先生們。

    ” “她從哪兒來的?”我問,“再回到哪兒去?” “是的,”多恩說,“我也納悶。

    咱們去找個小旅館吧。

    ” 旅館可能就在這個方向,因為這裡隻有一條街,而我們就走在這條街上。

    很快,我們看見了那家小旅館。

    在深夜刺骨的空氣中,我們的鞋釘當當作響,山上的空氣像冰水一樣冷飕飕的。

    但是春天已經到了。

    在生機盎然的初春裡,四下散落的窗戶中透出來的燈光,沿着山坡一層一層無形延伸着,即使隔得很遠,依然可以看到那亮光忽隐忽現,閃爍不定。

    從街道走下兩個台階就是旅館的大門了。

    多恩拉開門,我們走了進去。

    低矮的大堂十分明亮、溫馨,也很幹淨。

    那兒擺放着一個火爐,還有幾張木桌和幾把木椅。

    一個婦女正在局促的吧台後面織着毛衣。

    我們走進酒吧時,這些山裡的男人們都不約而同地把臉轉了過來。

     “你們好,先生們!”多恩說。

     “你剛才說的是奧地利語吧。

    ”我說。

     過了極短暫的片刻,一個聲音回應道:“你們好!” “你可不會說奧地利語。

    ”多恩說。

    我們放下帆布背包,在一張桌子前坐下。

    這時,那個婦女說話了。

    她一邊說話,一邊還在飛快地織着毛衣,金色卷發的腦袋埋在織物上,甚至都沒擡頭瞥上一眼。

     “兩位先生要點什麼?” “兩杯啤酒,夫人。

    ”多恩說。

     “黑啤還是黃啤,先生們?” “黃啤,夫人,我們還要住宿。

    ” “好的,先生們。

    ” 啤酒端上來了,金燦燦的。

    盛啤酒的玻璃杯可不是匹茲堡、阿克倫或印第安納波利斯出産的。

    這些人好像知道我們遲早會到那兒,我們剛點完,啤酒就送到我們眼前。

    服務生在圍裙外套了一件餐服,這或許是洛桑和平宮外的第一件餐服。

    他面色英俊,可嘴裡長着幾顆壞牙,像個貪吃的馬夫。

    在接下來的幾十秒鐘,我們發現他不僅英語講得比我們好,而且當他忘了使勁發音時,美語也講得比我們好。

     “那位死者,”多恩說,“村子裡墜崖的那位——” “剛才就是你們倆拽住格裡格倫先生不放?”侍者問。

     “拽住誰?”多恩反問。

     “市長啊。

    就在教堂門口那兒。

    ” “我還以為他是個郵差呢。

    ”我說。

     侍者甚至瞥都沒瞥我一眼。

    “你們倆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他說,“你們以為這兒是好萊塢啊。

    這可是瑞士。

    ”他也沒朝我們的帆布背包瞥上一眼——他也不需要。

    他本來可以長篇大論一番的,但是并沒有多說。

     “是的,”多恩說,“我們出來走走。

    我們喜歡這樣。

    那個人墜崖了。

    ” “對,”侍者說,“那又怎麼樣?” “一個向導。

    ”多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