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欲死未能挺身談奮鬥 求生乏術訪客作狂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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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知道?” 他這樣一說,袁佩珠卻微微地笑了。

    她為什麼發笑呢?這可是個疑問了。

    子布笑道:“你知道他就好。

    我寫個通信地址給你,你到天津找他去。

    因為他和情美,也有很深的交情。

    情美到了天津,必定會去找他,你由這條線索,可以找着情美了。

    ” 他這個時候,下了二十四分的決心,也不管上天津是不是冒險,站了起來,向陳子布握着手道:“多謝你的指教,回北平來,我再請你。

    ”陳子布握着他的手,還想說什麼時,佩珠站在身後,那兩隻秀眼,隻管不停轉着烏眼珠子,于是他就隻管含笑将計春送出大門口來。

     他由遲疑着變到怕死,由怕死更變到求活,這是一定的道理,于是坐了人力車,直奔袁佩珠家來。

    在一路上,他雖想到沒有臉去見佩珠了,然而事實逼着來了,受人家的指摘,總比尋死好得多,所以也就橫下心來,一切不管,掙着那口硬氣,到袁家來。

     他望着手上的玫瑰酒,也想我現在可以喝這樣好的酒,又望了盤子裡的幹燒鲫魚,心想我現在可以吃這好的菜;假使我在北海投水死了,現在可就伏在泥坑裡,滾着泥球了!這樣看起來,為人還是要奮鬥,天下隻有奮鬥的人,有成功的希望。

    我自從做牧牛的孩子,混到了現在做一個摩登少年,這都是奮鬥來的。

    那時候的艱難困苦,要勝過現在百倍,那樣的困難,我都奮鬥過來了。

    現在我穿得這樣好,吃得這樣好,身上又有錢,怎麼我反是不能奮鬥呢?幾杯熱酒下肚,他的膽子就壯起來了。

    自己挺着胸,用手輕輕地拍了幾下桌子,口裡低聲喊着道:“奮鬥奮鬥!決計奮鬥!我什麼也不怕。

    ” 他心裡轉着念頭,腳下不停地亂走,到了最後,居然有個解決的辦法了。

    他主意既定,擡頭一看,這裡是西四牌樓,走不多遠,便是北海,有了!向北海投水去罷,北海總是個名勝地方,死在北海,也落一個幹淨。

     他心裡想着,眼睛很注意那些人,卻看到了其中一個女子,很有些像袁佩珠,于是又想到了自己之有今日,完全是袁佩珠的緣故。

    設若在和令儀翻了臉以後,不受她的鼓動,立刻就找馮子雲先生去,就早已做好學生了。

     他心裡隻管前思後想,卻忘了自己是來尋死的,等到把思想停止了,猛然擡頭一看,卻見這北海白水飄蕩,斜陽倒映在水裡,金光一道,帶入湖心,十分好看。

    再向東南望着那景山上的亭子,聳峙在翠柏叢中,映帶着幾角宮殿,簡直是幅畫圖。

     他如此想着,走過了瓊島,順着水岸向北走。

    遠遠地看到那北岸的五龍亭,參差着立在水邊,便想起曾和令儀佩珠在那裡品茗閑話的韻事,今生今世,是不會再有這甜蜜的生活了。

    這樣好的地方,多看一分鐘,多有一分鐘的安慰,不要急于跳河,我先得把這風景飽足地賞玩一下。

     他在極無可奈何的情形之下,自己又回到旅館去了。

    但是回到旅館之後,一無人談話,二又無書可看,十分煩悶。

    想着:九點鐘還有一場電影呢!看完了這場電影,再去奮鬥罷。

    他并沒有想到餘何恐的住址,未必是打聽得出來的。

     他到了正陽門,看見那巍峨的箭樓,燦爛的電燈,都現出這美麗的世界來。

    他心裡又想着,眼面前這些東西,不都是人力造出來的嗎?隻要肯努力,世界都可以改造過來。

    這樣小小的困難,算得了什麼?他憑空想得了奮鬥兩個字,精神突然地興旺起來,于是在這種奮鬥的精神裡,就搭車上了天津。

     他二次到了天津報社,便指明了要會編輯先生。

    傳達室的人,就答複着道:“編輯先生沒來!”計春問道:“什麼時候才來呢?”傳達道:“不一定。

    反正是早着啦!”計春這次又算是白來了。

    站在傳達室門口,再想問兩句時,那人檢檢理理,檢好了一束信封稿卷之類,就起身進裡面去了。

     他不敢在岸邊立着了,跑過來十幾步,還喘着氣呢。

    然而不死怎麼樣?這個難關不得過呀!他焦急着,又在路上轉了起來。

    有了,剛才我曾想到袁佩珠,她和陳子布這些人很好,可以托她向陳子布打聽,陸情美究竟在哪裡?隻要把那戒指拿回來了,至于用了令儀百十塊錢,那是小數目,總好辦。

    有一線生機,我總應當根據了這一線生機去奮鬥,何必急于死呢? 他下了那一番的奮鬥決心,到這時又迷惑了。

    回北平既是無可交代,住在這上等旅館裡,又把什麼來交代?他也想到報館裡編輯先生,有的是在晚上辦事的,那麼,不妨晚上再到天津報館去一趟。

    縱然在旅館再住一天,好在是個小房間,每天隻兩塊錢房錢,身上還有幾十元藏着呢,便是花了也不打緊。

     主意想定了,索性坐了人力車,徑直就到北海來。

    這時,已經是深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