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六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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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兵殺上,那華周、杞梁正被莒兵團團圍住,縱有救兵首尾卻不能接應。

    二人拚命狠殺,把莒将殺了二十二人,華、杞二人已覺力乏,不防莒主一箭射将過來,正中在華周當心,登時堕馬身死。

    杞梁見了不覺也有些着惱起來,橫沖直撞,又殺了他五個将官。

    那時人疲馬倦,杞梁被莒将一刀砍落馬下。

    正是: 血濺征袍成義勇,君正何處吊孤忠。

     史官看至此處有詩贊曰: 從來忠義本天成,慷慨殉身羨二卿。

    不辱不貪能盡節,至今留得姓名馨。

     華、杞二人既亡,兼之隰侯又死于火,此時莊公意氣索然,随令收兵回國。

    一面打發他家丁辦兩具棺木,識認二人屍首,收殓帶回。

    齊軍拔營,那莒主也不敢追逐。

    一日,來到本國,那些守城官兵都來迎接,莊公進城去了,将他兩個棺木停在城下。

    那華、杞二人家丁卻已預先報知二位主母,便乘了兩乘小車,各帶丫鬟出得城來,看見兩具棺木,兩個夫人即忙下車。

    那家丁就禀道:“這邊的是華老爺,那邊的是杞老爺。

    ”兩個夫人各捧自己丈夫棺木,不覺五内崩裂,淚如泉湧,大叫一聲,随即昏暈倒地。

    兩個丫鬟又各攙扶主母漸漸蘇醒,坐于地下,哭聲未絕。

    隻見莊公遣一使臣出來吊慰,兩人立将起來,不肯拜命,便對使臣說道:“先夫齊國之臣也,若得罪于君公,凡我妻孥尚不免于拘系,何敢辱君公之吊。

    若其無罪,則先夫雖死,而敝廬尚在,下妾輩不敢預外事,又何敢受君郊外之吊。

    ”使臣聽說,不好違旨,分付左右,擺将祭禮出來,把诏書宣讀道: 寡人不道,禍延于子大夫二人,心實悔焉。

    夫生而不能盡其才,死而不能恤其後,何以風勵來士。

    并進秩為上大夫,葬之如禮,外賜祭一筵,二妻并封夫人。

    杞梁之母仍月給祿米十石,以終天年。

     使臣讀罷,自去回奏莊公了。

    他兩人就在郊外,為夫治喪。

    那司空官奉旨,前來擇地興工,造墳安葬已畢。

    兩人備了祭禮拜祭已完,丫鬟備車促歸,兩人且哭且說道:“教我歸向何處?婦人之生必有所倚。

    我若有夫是必倚夫,有父是必倚父。

    若有子尚可倚子,以盡我餘年。

    今我二人上而無父無夫,下則絕無子息,且内外五服之親一無所屬,我将何歸?”言罷,忽然暈倒,半晌方蘇,口吐痰涎,捶胸頓足,跌地呼天,長恸不已。

    侍從男女人等見之,無不傷心堕淚。

    蓦然間風雲大作,日色無光,隻聽得半空中轟轟的一陣響聲,響得異常,聽的大怕,個個抱頭鼠竄,奔躲無方。

    響聲住了尚見塵土漫天,衆人定睛仔細一看,原來齊國城垣自西門起至北門盡皆坍倒了。

    兩人越覺凄然無地,隻見你一句、我一句,兩個商量了半晌,挽手并行,來到淄川河邊,一齊赴水而死。

     世間貞烈豈無人,二婦芳名更入神。

    痛哭直将城廓倒,香魂猶自泛淄濱。

     那些巡風官役,忙将華、杞兩賢痛器坍城投水的事情報知莊公。

    莊公也不覺凄然淚下,一面差人撈屍,一面遣使祭葬。

    又思量道:“杞梁還有老母,無子無媳,何以依歸?”着司農官月加粟米十石。

    其夫婦四人仍着司空官就貼近城邊起造祠堂,使他春秋二祀永遠不絕,以勸忠臣烈婦。

    又令重新起建城池,不必把舊城修築。

    這齊國都城,就是如今山東青州府,新舊二城至今尚在。

    自從華、杞夫妻四人死節之後,齊國中的人都向風慕義起來,為臣的思忠,為子的思孝,朋友相交須用信,夫妻生死莫非恩,竟把一個喜功名、急誇詐的國家完全變好了。

    這一段與那範杞良孟姜女,真可謂是異時同事。

    後來不知何人遊至華杞廟中題詩一首在于粉壁之上。

     夫夫婦婦古來稱,争似其人善死生。

    契合嘤鳴偕仕宦,心同慷慨赴幽冥。

     悲聲感得城先堕,烈氣惟知水有靈。

    雖是刑于能格化,善承夫志有賢荊。

     總評:杞母以名勖二子,二子亦以名自勵。

    烈矣!至哭夫能變國俗,哭亦有道哉。

     又評:兩個杞梁止差一姓,孟姜獨傳,而杞妻當時即泯其氏族,年代又不甚遠,予蓋疑為一事。

    豈當時傳訛,而後人因傅會之所緻欤。

    或曰齊國有範邑而姜蓋齊國之姓,梁蓋食祿于範,即娶齊族之女。

    若詩中孟姜孟庸孟弋之類,俟當再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