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學”指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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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而被養生堂收養的嗎?《紅樓夢》寫到香菱幼年被拐子拐去。

    秦可卿怎麼就不可能幼年時被拐子拐去,結果拐子突然死了,以緻她成為孤兒,被養生堂收養的呢?《紅樓夢》既未交待其“血統”,自然潛含着無窮的可能性,但按《紅樓夢》“不管他根基富貴”的觀念,“不管”其“血統”如何,這在《紅樓夢》是很自然的。

    因為重要的是她長大後“生的形容袅娜,性格風流”,“其鮮豔妩媚,有似乎寶钗,風流袅娜,則又如黛玉”,兼具钗、黛之美——“兼美”(第五回),而與寶玉的夢入太虛幻境直接相關。

    這就是她在《紅樓夢》中的個人價值和魅力所在。

    解讀這種魅力,不是本文的任務,容當别論。

     《紅樓夢》寫道:“賈母素知秦氏是個極妥當的人,生的袅娜纖巧,行事又溫柔和平,乃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第五回)。

    其着眼點一如尤氏,“得意”于秦可卿的容貌和性格。

    但劉心武卻認為,秦可卿“如果是養生堂抱來的野種,怎麼會極妥當。

    就算她到了賈府後變妥當了,她又怎麼會成為賈母眼中‘重孫媳中第一個得意之人’?按說她第二都不是,并列都沒份兒。

    ”又說:“賈母得的什麼意?在封建社會裡,一個家族裡的老祖宗對于自己的兒媳婦、孫媳婦、重孫媳婦最得意的、最為看中的就是血統”(《紅樓望月》第243頁)。

    然而,賈母對自己的親孫子寶玉娶媳婦,尚且明白說道“不管他根基富貴”,何況秦可卿!但到了劉心武這裡,卻曲解為“最得意的、最為看中的就是血統”了。

    這便是極端觀念背離而導緻極端曲解的顯例。

     秦可卿患病,尤氏要賈珍趕快請“一個好大夫來與他瞧瞧要緊,可别耽誤了。

    ”她告訴賈珍:“現今咱們家走的這群大夫,那裡要得!一個個都是聽着人的口氣兒,人怎麼說,他也添幾句文話兒說一遍。

    可倒殷勤的很,三四個人一日輪流着倒有四五遍來看脈。

    他們大家商量着立個方子,吃了也不見效,倒弄得一日換四五遍衣裳,坐起來見大夫,其實于病人無益。

    ”(第十回)這裡講得很清楚,她在責怪這些醫生無能,不但治不了病,反而對病人不利。

    秦可卿是病人,自然不會穿着見客的衣服,而是穿着便服卧床不起。

    但醫生是外面的男人,秦可卿是少婦,男子有别。

    醫生來診一回病,她就得穿戴整齊以便見這些外面的男人,自然得換見客的衣服。

    這原屬正常禮儀而又不得已的事。

    《紅樓夢》中多次寫到醫生到榮國府治病,連王夫人、丫鬟們都連忙回避。

    尤氏愛憐秦可卿,所以她的話中有“倒弄得”一語,分明含有既愛憐又不得已之意。

    但到了劉心武這裡,就被曲解為“一個營繕郎家裡長大的棄嬰,她怎麼會有一種比賈府裡更排場的更衣習慣?”(《紅樓望月》第48頁)而且還用賈珍的話來旁證自己的解讀。

    賈珍的原話是:“這孩子也糊塗,何必脫脫換換的,倘再着了涼,更添一層病,那還了得!衣裳任憑是什麼好的,可又值什麼,孩子的身子要緊!就是一天穿一套新的,也不值什麼。

    ”(第十回)這個意思很清楚,他是擔心秦可卿因“脫脫換換”再添病。

    人已病成這個樣了,愛惜身體要緊,不必再拘禮,不必“脫脫換換”了。

    可是,到了劉心武這裡,意思又變了——“賈珍還隻不過是财大氣粗而已,秦可卿卻俨然公主做派”(《紅樓望月》第48頁),硬是要把秦可卿按禮儀而不得已的“脫脫換換”曲解為“俨然公主做派”,以便于将她向“弘皙的妹妹”方向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