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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男孩在跳舞,跳得比在羅密哈格酒吧與女孩共舞時更放縱。

    似乎又有一個人加入了他們的舞蹈,但湯姆不是很确定。

    此時,一座比真人還高、形如美男子阿多尼斯的鍍金雕像從天花闆降下,在舞池上方水平旋轉,從空中飄落一堆彩色氣球,在人群的争搶中打轉、上升。

    有一個氣球表面用黑色哥特式字體印着&ldquo幹你娘&rdquo,其他氣球上面也有圖案和文字,但湯姆看不清。

     法蘭克擠回到湯姆身邊。

    &ldquo瞧!丢了一顆扣子,抱歉。

    我在舞池裡沒找到,還差點被人撞翻了。

    &rdquo他指的是上衣中間那顆紐扣。

     &ldquo沒關系!你的啤酒!&rdquo湯姆說,把一個高腳錐形玻璃杯遞給男孩。

     法蘭克呷了口泡沫下的啤酒。

    &ldquo他們玩得真開心&mdash&mdash&rdquo他叫喊道,&ldquo而且沒有姑娘!&rdquo &ldquo你為啥回來了?&rdquo &ldquo另外兩個人吵起來了&mdash&mdash有點兇!頭一個人&mdash&mdash他說的話我聽不懂。

    &rdquo &ldquo沒關系,&rdquo湯姆完全能想象當時的情形,&ldquo你該叫他用英語說!&rdquo &ldquo他說了,我還是沒聽懂!&rdquo 湯姆身後有幾個男人正盯着法蘭克。

    法蘭克想告訴湯姆,今晚很特殊,在慶祝某人的生日,所以才撒了氣球。

    音樂震耳欲聾,根本無法聊天。

    不過也沒必要聊天,客人們都能看清自己心儀的對象,或者結伴離開,或者交換地址。

    法蘭克說他不想再跳舞了,兩人隻喝了一杯啤酒,就出了酒吧。

     周日上午,湯姆在十點時醒來,打電話問樓下是否還有早餐供應。

    還有。

    他又打到男孩的房間。

    沒人接。

    法蘭克大清早出去散步了嗎?湯姆聳了聳肩。

    他有些無可奈何嗎?這是下意識的反應嗎?男孩會不會在街上遇到麻煩,被産生疑心的警察盤問?&ldquo請問你叫什麼名字?請出示你的護照或身份證。

    &rdquo他和法蘭克之間有一種情感上的紐帶嗎?沒有。

    即使有,也該剪斷了。

    湯姆心想,反正明天就會剪斷了,男孩就要坐飛機回紐約了。

    湯姆把空香煙盒捏扁,扔進垃圾桶,第一次沒扔進去,他又走過去,把煙盒從地上撿起來。

     湯姆聽到有人用指尖輕輕敲門,方式和他一模一樣。

     &ldquo是法蘭克。

    &rdquo 湯姆打開門。

     法蘭克手上拎了一個裝着水果的綠色透明塑料袋。

    &ldquo剛才出去走了走。

    他們說你叫了早餐,所以我知道你醒了。

    我用德語問的。

    厲害吧?&rdquo 快到中午,他們站在十字山區的快餐車旁,每人手裡捏着一罐啤酒。

    法蘭克還拿着煎肉餅,煮熟的肉已經冷了,但可以拿手指捏着蘸芥末吃。

    一個土耳其人拿着啤酒和法蘭克福香腸站在他們身旁,身穿今夏最休閑的服飾&mdash&mdash光着上身,毛茸茸的小肚子鼓到短褲外面,綠色的短褲又破又舊,被狗咬成了布條。

    髒腳趿着一雙拖鞋。

    法蘭克泰然自若地把這個家夥上下打量了一番,說: &ldquo柏林真是大,一點都不拘束。

    &rdquo 這讓湯姆有了主意,下午可以去柏林西郊的格魯内瓦爾德森林,但要先去格裡尼克橋看看。

     &ldquo我永遠不會忘記今天&mdash&mdash我和你的最後一天,&rdquo法蘭克說,&ldquo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

    &rdquo 湯姆心想,這不是對愛人說的情話嗎?要是湯姆今年十月份去美國時順道去看望法蘭克,他的家人&mdash&mdash尤其是他的母親,會不會喜出望外?湯姆對此深表懷疑。

    他母親是否知道德瓦特的畫作被仿造一事?很有可能。

    因為法蘭克的父親提過這事,也許在晚餐桌旁。

    法蘭克的母親聽到他這個熟悉的名字,會不會有所警覺?湯姆不想追問下去。

     過了午餐時間,他們才在一張露天餐桌旁吃飯。

    桌子擺在一處高地,俯瞰藍色萬湖中的小島。

    腳下踩着卵石和泥土,頭頂綠蔭環繞,胖乎乎的服務員态度友好。

    他們點了酸焖牛肉配土豆圓子、馬鈴薯湯團、紫甘藍和啤酒。

    這裡是西柏林的西南部。

     &ldquo天哪,這裡真漂亮,你覺得呢?德國。

    &rdquo法蘭克說。

     &ldquo是嗎?比法國還漂亮?&rdquo &ldquo至少這兒的人感覺和氣些。

    &rdquo 湯姆也這麼覺得,但是好像很少有人這樣形容柏林。

    那天早上,他們坐車經過一長段看不到士兵把守的圍牆。

    和弗裡德裡希大街一樣,牆體高十英尺,但背後有拴着的警犬,每次聽到出租車經過,就開始狂吠。

    司機很高興走這麼一趟,一路上說個不停。

    他用德語介紹道,在牆的那一邊,看不見的地方,也就是警犬的後面,有一片地雷區,足足&ldquo五十米寬!&rdquo。

    過了雷區,是一條深達九英尺的壕溝,防止車輛闖入,再後面還有一塊犁過的地,人一旦踩上去,就會留下腳印。

    &ldquo他們真是不嫌麻煩呀!&rdquo法蘭克說。

    湯姆也試着用德語跟司機聊天:&ldquo他們說每個國家都需要一次革命&mdash&mdash&rdquo司機說:&ldquo噢,現在隻剩槍炮了。

    至于革命理想,沒有啰。

    &rdquo司機一副聽天由命的口吻。

    到格裡尼克橋時,湯姆已經把寫在大标語牌上的德語文字譯給法蘭克聽: 将此橋命名為&ldquo統一橋&rdquo的人,也修築圍牆,安裝鐵絲網,制造了&ldquo死亡地帶&rdquo,阻礙了統一。

     聽完湯姆的譯文,男孩想知道德文原文,湯姆便幫他抄了一遍。

    司機赫爾曼很和氣,湯姆問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餐,吃了再送他們去别的地方。

    赫爾曼同意了,但客氣地說自己坐到另一桌吃。

     &ldquo去格魯内瓦爾德森林,&rdquo付了賬單後,湯姆對赫爾曼說,&ldquo怎麼樣?然後你就可以走了,我們想在裡面逛逛。

    &rdquo &ldquo沒問題!當然可以!&rdquo赫爾曼一邊說,一邊吃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似乎一頓飯下肚,體重馬上多了幾公斤。

    天氣溫暖,他穿了一件短袖白襯衫。

     車子朝北開了四英裡。

    湯姆把柏林地圖攤開在腿上,給法蘭克看他們的位置。

    他們穿過萬湖橋,往北拐,經過一塊塊蓋滿小屋的林地。

    終于到了格魯内瓦爾德森林,湯姆告訴法蘭克,法國、英國和美國的軍隊經常在這裡進行坦克和實彈演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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