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宗教的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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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佛教 蒙古統治者最先接受的佛教,似為中原漢地的禅宗。

    1214年,蒙古軍陷甯遠(今山西五寨北),禅僧海雲當時隻有13歲,曾于“稠人中親面聖顔”①。

    1219年,成吉思汗在西域傳诏,命海雲及其師中觀統漢地僧人,免其差發②。

    1242年,海雲又北觐忽必烈,說佛法大意③。

    蒙哥汗時期,中原佛教勢力迅速從金末所遭受的慘重打擊中恢複和發展起來。

    大緻在此前後,吐蕃佛教(通常稱為喇嘛教)亦開始滲入蒙古宮廷。

    元代佛教各派當中,吐蕃佛教在朝廷的地位最高;就全國而言,最為流行的仍是禅宗;同時,從佛教派生的白雲宗,白蓮教等教團,在南方也擁有越來越多的徒衆。

     至元初,元政府設總制院以掌浮圖氏之教,至元二十五年改稱宣政院。

     在江南地區,初置諸路釋教總統所領佛教事。

    至元二十八年立江南行宣政院,治杭州,不久遂立總統所。

    此後,江南行宣政院疊經廢置。

    至順年間廢行院,立廣教總管府于各地,凡16所,隸于宣政院。

    府設總管,以僧人為之,又設達魯花赤一職,僧俗并用。

    元統二年(1334),又廢廣教總管府,複置行宣政院于江南。

    地方上的僧官有僧錄、正副都綱、僧正等,一般由政府任命僧人擔任。

    度牒出家須由官府批準,實際上私度僧尼也很普遍。

    據宣政院統計,至元二十八年時,全國有寺院24000餘所,經過登記的僧尼凡21萬餘人。

     元代設有帝師一職,領宣政院事,既是吐蕃地區的政、教首領,也是全國佛教的最高統領。

    帝師的法旨行于全國各地僧寺。

    帝師而外,元廷還封若幹“西蕃僧”為國師。

    建藩于雲南等地的諸王,也往往到吐蕃延請僧人為“王師”。

    出身于唐兀族的吐蕃僧人楊琏真迦,曾總攝江南諸路釋教。

    見于記載的雲南諸路釋教都總統節思朵、積律速南巴等人,都是吐蕃人。

    吐蕃佛教僧人憑借其政治勢力,在内地據有不少規模很大的寺院。

    一些吐蕃僧人以傳授“房中運氣”的“大喜樂”、“秘密法”之類,向蒙古宮廷取媚固寵;同時在中原、江南等地也化度了少數信奉者。

     總的來說,在内地流行的佛教,基本上還是從宋、金流傳下來的各派。

     宋代寺院已經分為禅、教(指天台、法相或稱唯識、賈首或稱華嚴等宗①)、①《佛祖曆代通載》卷二一;《海雲傳》。

    當時南進的蒙古軍右軍統帥是術赤、察合台和窩闊台。

    海雲所見,當為窩闊台。

     ②《至元辯僞錄》卷三。

     ③《佛祖曆代通載》卷二一《海雲傳》。

     ①《佛祖曆代通載》卷二二《普覺英辯傳》雲:“教自隋唐以後,傳者各宗其說,遂派而為三:由止觀之門,觀假而悟空,觀空而趨中,以和于實相,為天台宗;會緣入實,即俗而明真者,為賢首宗;窮萬有之律三大派。

    元人把各派特點扼要歸納為:“佛宗有三,曰禅、曰教、曰律。

    禅尚虛寂,律嚴戒行,而教則通經釋典。

    ”②入元以後,禅僧德輝于1265年重編《百丈清規》(此清規最初由初創禅院的唐代後期僧人百丈懷海制定);律僧省司等編成《律苑事規》(成于1325年);教僧自慶編成《增修教苑清規》(成于1347年)。

    三類寺院的内部規定,都進一步制度化,“固各守其業”(《元史·釋老傳》)。

    至元二十五年(1288),元廷集“江南教、禅、律三宗諸山至燕京(即大都)問法”。

    據《佛祖統紀》,這次廷辯的結果,“使教冠于禅之上”①。

    但不論是在南方還是北方社會,此後最為流行的仍然是禅宗中的曹洞和臨濟兩家。

     曹洞宗在元初北方勢力較大。

    著名的萬松行秀(1166&mdash1246)在金元之際成為出入于儒釋之間的北方文士領袖,他著述甚富,《從容庵錄》6卷為其舉揚曹洞宗風的重要代表作。

    萬松弟子福裕(1203&mdash1275),後來在西京主持少林寺。

    福裕一系,乃是元代曹洞宗的主要繼承者之一。

     臨濟宗的傳播最廣。

    北方的臨濟宗以海雲印簡(1202&mdash1257)一系最為有名,因而後來被元廷封為“臨濟正宗”②。

    南方的臨濟宗,宋元之際亦大盛。

    雪岩祖欽(?&mdash1287)、高峰原妙(1238&mdash1295)、中峰明本(1263&mdash1323)師徒相繼,闡揚宗風。

    這三個人可以說是有元一代禅僧的代表人物。

    元朝統一雲南以前,在大理白人及漢人中流行的佛教,“皆西域密教,初無禅講宗也”③。

    在雲南,密教僧人稱阿叱力(或阿阇梨,梵語Acarya的音譯),或稱軌度僧,有妻子。

    至元中葉,禅僧雄辯(善闡李氏)、大休相繼歸滇或入滇,當為雲南傳入禅宗之始。

    其後,有雲南僧人玄鑒東來,問法于中峰明本,“一聞師言,便悟昔非,洞法源底,方圖歸以介道,而殁于中。

    吳鑒之徒畫師像歸國南诏”。

    “至中慶城,四衆迎像入城,..由是興立禅宗,奉師為南诏第一祖”①。

    據陳垣先生考證,玄鑒初訪中峰後曾經返滇。

    後又重訪中峰,以至于死。

    玄鑒原是教僧,訪明本後改教為禅,遂成為雲南禅宗第一祖。

    此後,阿叱力教雖在雲南繼續長期存在,但禅宗勢力也開始在雲南發展起來。

     元代的教、律各家也産生了一些著名僧人。

    如天台宗的玉岡蒙潤(1275數。

    昭一性之玄,有空殊緻而同歸乎中道者,為慈恩宗。

    ”慈恩宗亦即法相宗。

    ②劉仁本:《送大璞玘上人序》,《羽庭集》,卷二。

     ①《佛祖統紀》卷四八,《大藏經》卷四九。

    這段記載可與宋本《中峰道行碑》所謂“時尊教抑禅”之說相映證。

    然據《佛祖曆代通載》卷二二《雲峰高妙傳》,經過廷辯,教僧仙林“辭屈,上大說,衆嚎乃息。

    禅宗按堵如初”。

    恐怕是曲筆。

     ②趙孟頫:《臨濟正宗之碑》,《松雪齋集》卷九。

     ③《重建玉案山筇竹寺記》,《新篡雲南通志》卷九二《金石考》十二。

    ①宋本:《中峰道行碑》;祖順:《中峰和尚行錄》。

    俱見于《中峰廣錄》附錄。

    按宋本所撰碑,又孱入鄭元祐:《僑吳集》卷十二,某些文句略有小異,可參見。

     &mdash1342),華嚴宗的真覺文才(1241&mdash1302),法相宗的普覺英辯(1247&mdash1314)、雲岩志德(1235&mdash1322),律宗的光教法聞(1260&mdash1317)等。

    臨壇大德律師惠汶(1260&mdash1232)傳戒法于河北等地,“兩河之間、三監舊邑,從化者蓋以萬數。

    锱素相率而求戒法,幢幢接迹于途”②。

     由佛教派生出來的兩個道門,即白雲宗和白蓮教,在元代也擁有不小的勢力。

    白雲宗是北宋末由洛陽寶應寺僧孔清覺(1043&mdash1121)在杭州白雲庵發起的一個教團,提倡素食念佛,所以又稱白雲宗。

    它援引天台教義,攻擊禅宗,在宋代一直被當作異端而受到禁止。

    入元以後,白雲宗為政府承認,得以公開活動,勢力發展很快。

    其中心在杭州普甯寺。

    延祐七年(1320),複被官方作為異端邪說取締,此後逐漸絕迹。

     白蓮教淵源于佛教淨土宗的彌陀淨土法門,其創始人為南宋初年的吳郡昆山僧人茅子元。

    他所創立的白蓮教并不要求門徒出家,可以娶妻生子,在家出家,所以在下層社會中得到迅速的傳播。

    至十三世紀二三十年代已經是“處處有習之者”①,并在宋亡之前已經傳到了北方。

     元代白蓮教的發展比較曲折。

    元朝統一後,一部分白蓮教徒在杜萬一的領導下,于宋亡後次年曾舉兵起義。

    起義失敗後,白蓮教仍然取得合法地位。

    廬山東林寺在元成宗時一再受到政府的封賞,從而推動了該教在全國的空前規模的發展。

    但元政府内部對白蓮教一直存在兩種意見。

    因一些地方白蓮教徒的騷亂活動,武宗在繼位之初(1308)下令“禁白蓮社,毀其祠宇,以其人還隸民籍”(《元史·武宗紀》)。

    後因鎮江妙果白蓮寺和尚普度赴大都,通過國師感木魯(即哈迷立)人必蘭納識裡向皇太子愛育黎拔力八達活動,并為此上書武宗。

    愛育黎拔力八達即位後,下旨恢複白蓮教的合法地位。

    這時其信徒不但有下層百姓,還有社會上層人士。

    寓居大都的高麗國王也皈依白蓮教,并在其國内創建壽光寺白蓮堂。

    但英宗即位後,又于至治二年(1322)下令限制白蓮教的活動。

    在民間,白蓮教徒的數目一直不斷增加。

    到元末,白蓮教為紅巾軍起義所利用②。

     元代佛教典籍的流傳,頗具時代的特點。

    吐蕃藏經在這時傳入内地。

    其中有一部分是從漢譯佛典重譯的,但也有相當部分直接譯自梵文。

    由是出現了對漢文藏經和藏文藏經進行比較研究的目錄學著作,即吉慶祥的《至元法寶勘同總錄》10卷。

    同時有部分藏文佛典在這個時期譯為漢文,被吸收到漢文藏經中。

    武宗時期,繼八思巴字創制、改進之後,由大德29人譯藏文經藏為蒙文,可惜其刊本今已不傳。

    在漢文藏經的刊印方面,至元時期,元政府對金代傳下來的大藏經闆(系以北宋版大藏經為底本雕造)加以校補雕,刊印36藏,頒行各方。

    白雲宗僧人、杭州普甯寺住持道安、如一、如志等②《佛祖曆代通載》卷二二《惠汶傳》。

     ①《佛祖統記》卷五五《事魔邪黨》引良渚語。

     ②參見楊讷:《元代的白蓮教》,《元史論叢》第2輯,1983年。

     發起刊刻的藏經稱為普甯寺本,6010卷。

    自宋季開始雕造的碛砂版藏經也在元代完成,共6300餘卷。

    據新近發表的資料,元代後期還曾刊印過官藏①。

    ①童玮等:《元代官刻大藏經的發展》,《文物》1984年第12期。

     第二節 道教 宋室南遷後,在北方活動的道教,主要是太一、大道(蒙哥時期改名為太真)、全真等諸派及渾元教等。

    其中正一為宋以前舊教派,而全真等則為宋室南渡後北方新創教派。

     全真道由道士王喆于金朝中期所創,追随他為發展全真道作出重要貢獻的是其七大弟子。

    全真教宣揚道、儒、釋三家合一,兼而修之,故号全真。

    金末元初,全真道及時投效蒙古統治集團,因而後來居上,獲得了比太一、大道諸教以及佛教、儒學等遠為優越的地位,以至能在三四十年内在北方長期維持“設教者獨全真家”的局面②。

    蒙哥在位時期發生了兩次佛道辯論,全真道士兩次遭到失敗。

    其結果不但使道教的地位降至釋教之下,而且也稍稍改變了全真道在北方道教諸派中一門獨尊的狀況。

    全國統一以後,活動于南宋故土的舊道教符箓各派繼續流行于江南各地;在北方傳播的仍然是全真、真大等教,而以全真道的勢力最大。

     道教勢力在世祖至元年間又經受了一次嚴重的打擊。

    蒙哥時曾勒令道教歸還被他們霸占的佛寺二百餘所。

    到至元十七年,“僧人複為征理”。

    據釋教聲言,全真教徒毆擊僧徒,誣僧人縱火,聲言焚米三千九百餘石。

    這場官司仍以道教失敗告終,全真道士被誅殺、剿刖、流竄者達十餘人。

    釋教乘勢要求朝廷追究曾經蒙哥禁斷、但尚流行于世的道教僞經。

    元廷遂于次年命釋門諸僧、翰林院文臣偕正一天師張宗演、全真掌教祁志誠、大道掌教李德和等人,會集長春宮,考證道藏諸經真僞。

    釋道辯論達數十日之久,結果除《道德經》外,其餘道教經典悉被判為僞經。

    釋教敦促朝廷再次下令焚經,忽必烈說:“道家經文,傳論踵謬非一日矣。

    若遽焚之,其徒未必心服。

    彼言水火不能焚溺,可姑以是端試之。

    俟其不驗,焚之未晚也”。

    他命令道教諸派各推一人佩符入火,“自試其術”。

    張宗演等人驚慌失措,承認“此皆誕妄之說。

    臣等入火,必為灰燼,實不敢試,但乞焚去道藏”。

    忽必烈于是下令,除《道德經》外,其餘道教諸經一概焚毀,并禁止醮祠,遣使曉谕諸路遵行①。

    這次打擊,禍及南方道流,其影響超過蒙哥時局限于北方的焚毀道藏之舉。

    不過,《道德經》外,“其餘文字及闆本化圖一切焚毀”的诏令,并未完全執行。

    由于正一道人張留孫通過太子真金向忽必烈懇請,道經中之“不當焚者”或“醮、祈、禁、祝”等儀注皆得保存②。

    忽必烈末年,又撤銷對醮祠的禁令,“凡金箓科範不涉釋言者,在所聽為”。

    當時由于桑哥等權臣沮遏,這道诏旨隻在京師公布,“而外未白也”。

    成宗即位以後,又将②王恽:《真常觀記》,《秋澗集》卷四○。

     ①《聖旨焚毀諸路僞道藏之碑》,《至元辯僞錄》卷五。

     ②虞集:《張留孫墓志銘》,《道園學古錄》卷五○;袁桷:《張留孫家傳》,《清容居士集》卷三四。

    它重新頒行天下①。

    道教這才從焚經厄運中喘過一口氣來。

    自蒙哥時候起,全真、真大、太一等教門宗教領袖的掌教地位均由朝廷任命或加以承認。

    入元以後,更由此發展為一項特殊的制度:“國朝之制,凡為其教之師者,必得在禁近,号其人曰真人,給以印單,得行文書,視官府。

    ”②各宗掌教的人選,由本宗上層推定後經皇帝批準賜印,有時也直接由皇帝委派本宗中深孚衆望者擔任。

    在南方,世代居住在龍虎山的第三十五代正一天師張可大,南宋季年已受敕提舉三山(龍虎山、閣皂山、茅山)符箓。

    忽必烈攻鄂時,他曾對來訪的蒙古秘使預言“後二十年當混一天下”③。

    忽必烈滅南宋後,對可大之子,三十六代天師張宗演倍加寵渥,命其主江南道教。

    此後,嗣位的曆代正一天師,也都經過元廷的認可,受真人之号,襲掌江南道教事④。

    成宗時,三十八代天師張與材又受封為正一教主,主領三山符箓。

    江南道教符箓各派遂正式并于正一道門之下。

    正一天師就是正一掌教。

    惟元廷仍許其住在龍虎山,不像北方三派掌教“必得在禁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