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絕聯系的時刻

關燈
又一個聲音過去了。

     各式各樣的聲音在小野木耳邊形成嘈雜的合唱,随即穿流過去。

    這些嘈雜聲漸漸地從小野木的耳朵裡消失,無論再說什麼,他都聽不到了。

     時針已經指到十二點。

    人們的話語聲和腳步聲在小野木頭腦裡全都沒有反響了。

    視野裡的人群在小野木眼裡,也全都成了毫無意義的、可怕的集團。

     “賴子!……”小野木在心中不停地呼喊着。

    他額頭上浸出一層細小的汗珠,手指麻木,提着的旅行皮箱簡直就要掉下去了。

     “怎麼啦?她究竟是怎麼啦?……”小野木腦海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但馬上又意識到,那是不可能的。

     小野木站在那裡,腳下無力,膝蓋發軟,好象就要癱倒下來。

     他邁出腳步,兩條腿簡直不聽自己使喚了。

    長長的椅子上隻有一個地方空着。

    小野木坐到那裡,好象發燒一樣,呼吸艱難。

     “到大阪的火車還有幾分鐘呀?”旁邊的一個年輕女子朝男人問道。

     “還有一會兒呢!”男人回答說。

     是啊,還有一會兒呢。

    對,那是不可能的!賴子是遇到了什麼阻礙,她肯定也在焦急萬分。

    小野木這樣自我安慰着。

    他下定決心,等下去!哪怕是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在她到來之前,一直等下去。

     但是,立即又有一種不安的心情湧上心頭。

     這種不安顯得格外的空虛。

     小野木臉色變得煞白。

     他想壓抑住這種不安的心情。

    由于把力量用到這方面,臉色愈發顯得蒼白了。

    小野木在與一種無形的東西進行着鬥争。

    這是一場同絕望進行的戰鬥,正象從懸崖上落下去的人要抓住半山腰的草木一樣,小野木此刻正寄希望于萬一的可能。

    不過,他明白,這已經沒有多大指望了。

     小野木耳朵裡聽到了某種聲響。

    那是與賴子斷絕了聯系的自己正在墜落下去的聲音…… 賴子由新宿車站乘上了火車。

     到發車還有一段時間。

    具體時刻是十點二十分。

     賴子坐在車廂的一角,茫然地注視着窗外。

    外面的景色在她與小野木那次去S溫泉時見到過。

    從車廂裡望出去,建築物的位置,路上的行人,站前小賣店裡的售貨員,幾乎全都沒有變化。

     就在這瞬息之間,賴子腦海裡浮現出正在東京車站等候自己的小野木的身影。

     小野木那嚴肅認真的面龐仿佛曆曆在目,似乎正專心一意地從候車室裡張望着自己的到來。

     賴子把雙手叉攏按在膝蓋上,壓制着也許就會從這個坐位起身離去的自己。

    她盼望火車快點開走。

    但另一方面,她又覺得火車還是不開為好。

    因為這樣一來,在火車停留期間,還有機會跳到月台上,趕到小野木那裡去。

     賴子正與這種苦惱進行搏鬥,在與誘使自己下車的念頭艱苦奮戰。

     距開車還有好長時間。

    她感到,在這一分一秒的時間裡,好象有支箭正刺到自己的心上。

    随着時間的推移,刺到心上的箭頭越來越多了。

     賴子覺得自己正變得遍體鱗傷。

    車窗外面就是站台,它正在向自己招手。

    賴子用力使雙腳踏住車廂的地闆。

    決不能下去!一下去什麼都得毀滅。

    小野木的生命頃刻之間就會化為烏有。

     這次約會本不是賴子的要求,而是小野木首先提出來的。

    死亡,看來是最好的辦法。

    這死亡,在賴子心目中也是美好的。

     所有的消滅都是美好的。

     賴子完全理解小野木的心意。

    距他們約定的出發時間,還有十三分鐘。

     小野木生性便是如此,在這種情況下,他肯定會一直在東京車站等候自己,哪怕是等上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賴子恨不得馬上就飛到正盼望自己的小野木身邊去。

    每當想到他那焦躁不安的情景,賴子就想從這列火車上跳下去。

     賴子乘坐的這列火車離發車還有九分鐘,這是對她最後的安慰。

    這安慰不是别的,而是還存在着趕到小野木那裡的可能性。

    然而,時間卻不講情面,它準确地向前奔跑着。

     可能性愈縮愈小。

    它的限度終将到達不可能的範疇。

    賴子咬緊牙關,執意把自己身體固定在坐椅上。

     鈴聲響了。

    火車開始慢慢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