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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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我的性格。

    ” “大概還是回去好吧。

    ”結城慢悠悠地說。

     “啊?您說的什麼呀?”女人笑了起來,“讨厭死啦。

    我隻要和您在一起,其實多少天都沒關系嘛。

    無論在什麼樣的山坳裡都會有趣的。

    ” “不?最好還是請你回去。

    ”結城說。

     女人以為結城在開玩笑,還隻顧笑着。

     “這不是故意刁難人嗎,您是想起什麼不痛快的事了吧?真讨厭,竟把這氣往我身上出。

    ” “這不是往你身上出氣。

    是在對你講話。

    ”結城坐起身來,把嘴裡的煙丢在煙灰缸裡。

     “對不起,還是請你回去吧。

    ”這次的語調很強硬。

     “您還這麼講……”女人第一次變了臉色。

    不過,依然半帶笑容。

     “您這位結城先生,真夠壞的呢。

    不要說這些了,還是快點睡吧?您不在的時候,已經讓女招待在那進給準備好啦。

    ” 聽到女人的這些話,結城突然站起身來。

     “我是在認真跟你講話哪!”結城第一次把臉朝向女人。

    表情堅定,沒有一絲笑意。

    直視過來的眼神,也是嚴肅的。

    他又重複了一遍:“對不起,請你回去吧!” 女人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她用力站穩腳跟問道:“開玩笑吧?” “不是玩笑。

    總之,今晚我想自己一個人睡。

    ”結城把女人推開了。

     “結城先生!”女人喊了一聲。

     結城根本不理睬她,拿起壁龛裡的電話聽筒說,“有一位客人要回去。

    下一趟去東京的火車,是什麼時間?……好。

    ” 結城聽到回答,放下聽簡,朝女人說:“火車三十分鐘以後到站。

    你現在準備還來得及。

    ” 昭子面色蒼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眼裡閃着銳利的光,死死地盯着結城。

     “結城先生。

    ”女人撇着嘴,尖聲說道,“您做事太不講理啦。

    您簡直是個魔鬼呀!” 女人咧嘴放聲大哭起來。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是您在叫人嗎?”女招待員在外面客氣地問。

     “你進來!這位客人回東京,要趕下一趟火車。

    ” 遠處響起了火車開過來的聲音。

    因為是在夜晚,那響聲持續了好長時間。

    加之距鐵路很近,火車通過的時候,在房間裡就能聽得一清二楚。

     火車停到站台上了。

    車頭在噴出蒸氣。

    車站工作人員不停地呼叫着到站的名字。

     結城坐在藤椅上,耳朵聽着這些聲音。

    身子還是一動不動。

    眼睛仍舊朝向對面漆黑的懸崖。

    隻有聽覺仿佛在接收河水發出的聲響。

     開車鈴很快就響了。

    火車起動。

    聲音越來越大。

    昭子此刻正乘坐在那列火車上。

     方才,昭子也顧不上女招待就在眼前了,連哭帶喊地大叫了一通,結果還是拿起旅行皮箱出去了。

    當時,結城腦海裡考慮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火車在鐵軌上發出的聲音漸漸遠去了。

    由于行駛在山谷裡,那聲音很久還沒有完全消逝。

    因為旅館這一帶是很寂靜的。

     結城始終沒挪動地方。

    嘴裡一直吸着煙,連煙灰落到胸前都沒有發覺。

     他還從來沒有這麼孤獨寂寞過。

    結城突然離開藤椅站起身來。

    脫去旅館的棉袍,換上自己的西服。

    外面套上大衣,一個人走出房間。

     他從樓稱上丁丁冬冬地走到下面,旅館的人臉上現出吃驚的神色:“啊呀!客人先生,您也回去嗎?” 結城微微地笑着說:“不,我是去散步。

    請把鞋拿出來。

    ” 女招待員慌忙從鞋箱裡找出皮鞋。

    旅館的人都知道,昭子是哭哭啼啼從這兒走出去的。

    他們都暗地裡頗感興趣地觀察着結城的表情。

     結城明白這些人的心理。

    默默地穿好鞋,便從門口走了出去。

     “您出去啦!”夥計在身後招呼了一聲。

     旅館前面是一條斜坡路。

    結城順路朝下坡方向走去。

    一家挨一家的旅館幾乎都關上了玻璃窗。

    路上看不到一個住宿客人的身影。

     結城走完坡路,來到鐵路的道口。

    朝左右看了看,鐵路的遠處一片漆黑。

    隻有附近車站的月台上,閃着孤寂的燈光。

     結城越過鐵路,走上另一條路。

    這條路有一段貼近鐵路線,但很快就分開了。

     眼前隻有昏暗的農田,以及聳立在遠處的漆黑的山巒。

    山腳下,閃爍着孤零零的農家燈火。

    路上阒無人迹。

    左側有一條奔騰咆哮的河流。

     夜風砭人肌骨。

    結城豎起衣領,把兩手插進大衣口袋裡,一直沒有拿出來。

    河水的聲音一直震蕩着耳膜。

     結城任憑着兩條腿在那條路上向前邁動,離旅館越來越遠。

    正前方向,兩旁的山嶺步步逼近,腳下的道路漸漸隐沒在漆黑的盡頭。

     路旁有一家農舍,窗子上映着昏暗的燈光。

    屋外好象立着一個人影,似乎正在沖着他觀望。

     結城向那裡走過去,問道:“這條路是往哪兒去的呀?” 被問的大約是位老人,喉嚨裡發出吃驚的聲音:“啊,這條路一直往前走,通到身延山。

    ” “噢。

    ”結城剛要離去,猛然想起來問道,“那邊有梨樹園嗎?” “梨樹園……”聽到問話的老人聲音稍頓了一下,答道,“那可是不少。

    這前面的山跟底下,全都是梨樹園哪。

    ” 老人在昏暗中指着黑咕隆冬的山腳的方位。

     “謝謝!”結城眼睛盯着那座山,朝前走去。

     夜幕下隻有他的隻身孤影。

    一團漆黑的山腳,正朝眼前逼近過來。

    墨染般的夜色之中,隻有腳下這條路尚透出迷朦可辨的白顔色。

     此時,結城的臉已經失去了常态。

     二 結城于七點半鐘到達東京車站。

     走出站口,叫住了一輛出租汽車,吩咐司機直接朝自己家開去。

     “先生,”司機背朝結城問道,“是剛乘快車到的嗎?” 結城說了一聲“是”。

    司機又問:“那是從大阪開過來的。

    先生也是從關西來的嗎?” 看來這是一位健談的司機,一路上都在和結城搭着話。

     結城是從富士車站乘的火車。

    他是沿着自己估計的賴子回來的路線,轉回東京的。

     結城呆呆地望着不斷向後移去的路燈。

    三個小時之前還在眺望富士山。

    眼前還浮現着飄在山頂上的紅色雲朵。

    由S溫泉到東海道線的路途上,能從車窗悠然地看到富士山的不同側面。

     此刻映入眼簾的燈火輝煌的東京夜景,仿佛使人置身于幻境一般。

    結城以前曾多次外出旅行,也曾在更長的時間裡與東京久違。

     然而,盡管僅僅經曆了昨天一個夜晚,在S溫泉發生的事情卻使他産生一種充實感,仿佛在那兒逗留了很長時間,以緻眼前東京的燈火竟好象變了個樣兒。

     汽車跑在司空見慣的路上。

    在結城的眼裡,甚至連沿路的景色都有些非同往常。

     “往哪邊開呀?” 司機又問道。

    結城把方向告訴他。

    路從這裡開始爬坡了。

    令人眼花缭亂的燈光一掃而盡,汽車駛進一片寂靜的住宅區。

     來到這裡,結城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情還沒有平靜。

    這在以前是絕無僅有的。

    他曾經和别的女人外出旅行過更長的時間。

    即便在那種時候,也從來沒有産生過如此心神不定的情況。

     倘若以這種心情走進自己的家門,結城本身也覺得還不夠踏實。

    他明白了,自己現在還沒有做好與賴子攤牌的準備。

    看來,徑直進入家中,确實尚欠考慮。

    就在這會工夫,家門臨近了。

     結城突然命司機把車停下。

     “是這裡嗎?”司機把車停下,往兩邊張望着。

    那是别人家的住宅,長長的圍牆,一家連着一家。

     “就這樣把車子朝原來的方向開西去。

    ”結城說。

     “啊?”司機滿臉狐疑的神情。

     “沒什麼,我想起了一件事。

    請把車開回銀座去。

    ” “現在嗎?” “對。

    ” “太可惜啦。

    好不容易開到這裡……”司機一面說,一面慢慢地掉轉車頭。

     “真抱歉哪。

    ”結城說。

     “哪裡!反正回去的路上,還不知道能不能搭上乘客。

    所以,對于我來說,正是求之不得呢。

    不過,先生您可要吃大虧啦。

    ”司機顯得很高興。

     汽車仍按原來的道路折回去。

    當重新開進繁華街道的時候,結城感到情緒上有點踏實了。

     他腦子裡閃現出兩、三個女人。

    這幾個女人的家,無論哪處,結城都可以去住。

     在這以前,即使在外面住上十天半月的,結城也心安理得。

    可是,今晚到這幾個女人那兒去,他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