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圖騰信仰(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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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分類最原初、最基本的依據很可能是兩個胞族,于是事物在一開始就被分為兩支。

    而當分類簡化到隻有兩個類别時,這兩個類别就必然要被設想成是彼此對立的,從根本上說,它們就是用來明确劃分那些對比非常明顯的事物的手段。

    左右分明&mdash&mdash這就是澳洲分類的特征。

    如果白色鳳頭鹦鹉屬于一個胞族,那麼黑色的就屬于另一胞族。

    如果太陽在這一邊,那麼月亮和夜晚的星辰就在與之相對的另一邊。

    [18]兩個胞族的圖騰生物具有相反顔色的情況也十分常見。

    [19]這種對立甚至在澳洲以外也能遇到。

    在一個胞族傾向和平之處,另一個胞族必然好戰。

    [20]如果一個胞族以水為圖騰,另一個胞族的圖騰就是土。

    [21]毫無疑問,這就解釋了為什麼兩個胞族通常會被認為是天然就互不相容的。

    有人說在它們之間有一種對峙,甚或是一種天生的敵意。

    [22]這是事物的對立擴展到了人,邏輯的對比引發了社會的沖突。

    [23] 此外還可以發現,在每個胞族中,分歸一個氏族的事物與該氏族的圖騰似乎最具類同性。

    例如,月亮分歸黑色鳳頭鹦鹉氏族,而太陽則與空氣和風一起,被分歸到了白色鳳頭鹦鹉氏族。

    再就是,所有作為圖騰動物食物的東西,[24]以及和圖騰動物關系最密切的動物都與該圖騰歸為一類。

    [25]當然,對于這種産生了衆多聯系與區分的隐晦難解的心理,我們不可能完全理解;但是,上述例證足以表明,由事物所引起的對于相似性和差異性的某種直覺,在這種分類的形成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但是,相似的感覺是一回事,類别觀念則是另一回事。

    類别是讓人覺得形式相似、内容也有點相近的那些事物的外在框架。

    很難提供出一個與内容正好相配的框架。

    内容是由模糊和變幻的意象構成的;是由一定數量的個體意象相互疊加和部分融合而形成的,人們發現這些意象具有共同的要素。

    而框架正相反,它是一種限定的形式,具有固定的輪廓,可以用于數量不确定的事物,不管它們是否可以被感知到,是實實在在的,還是可能會産生的。

    實際上,每一類别都具有不斷擴展的可能性,可以遠遠超出我們得自直接經驗或相似經驗的對象範圍。

    正因如此,每一流派的思想家即便沒有充分的理由,也都反對把類别的觀念和通屬意象的觀念等同起來。

    當通屬意象自發呈現在意識之中時,它們隻是相似的表現留給我們的邊界非常模糊的表現;而類别則是一種邏輯符号,借助它我們可以有區别地思考那些相似的事物或者是可以類比的事物。

    而且,區分這兩種觀念最好的證據是:動物雖然根本不懂得綱和種的思維技巧,但卻能形成通屬意象。

     很顯然,類别觀念是人構想出來的思維工具。

    但是要構造這一工具,我們至少需要一種模型,因為如果我們的内部和外部都沒有什麼啟發我們的東西的話,那麼類别觀念将從何而來呢?如果有人回答說,這種觀念是先驗賦予給我們的,那麼這根本不是什麼回答;我們已經說過,這種懶人的解決辦法完全會把分析扼殺掉。

    但是,除了在集體生活的場景以外,我們很難找到這種必不可少的模型。

    事實上,類别不是一種理念,而是明确界定的一群事物,在它們之間存在着類似于親屬關系的内在聯系。

    而唯一能夠通過經驗了解到的這類群體,就是人們自己聯合而成的群體。

    物質性的東西可以組成包含着各種單位的集合體、累積體或是沒有内在統一性的機械聚合體,不過,這并不是我們所說的意義上的群體。

    一堆沙子或一堆石頭絕對不能和那種自成一類的、明确而有組織的社會相提并論。

    如果在我們眼前不曾有過人類社會的範例,如果我們最初不曾把事物本身作為人類社會的成員,如果人類群體和邏輯群體起初不曾相互混淆;[26]那麼,我們完全可能從來也想不到要把宇宙萬物統一地納入到稱為&ldquo類别&rdquo的同質群體中去。

     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應該做到心裡有數:分類是一種各個部分都依據等級進行安排的體系。

    分類中有支配性的成員,也有從屬于前者的其他成員;種及其特質都依賴于類别(綱)及其屬性;而且屬于同一類别(綱)的不同種又應該被認為處在同一層次上。

    有人願意用理解的觀點來看待分類嗎?那麼他就要以一種颠倒的次序來表現事物了,他會把最具特色和最富于實在性的各個種類奉為首位,而把最一般和最缺乏特質的類型置于底層。

    當然,這一切是以一種等級形式表現出來的。

    我們必須注意,不要以為這種表達僅有比喻的意義,這裡,存在着真正的從屬關系和并列關系,這種關系的确立恰恰是所有分類的目的。

    如果事先沒有一種等級體系,人們根本不會想到要把他們的知識作出如此安排。

    但是,無論是物質的自然景觀還是心理聯想的機制,都不能為這些知識提供等級體系。

    等級體系完全是一種社會事務。

    唯有社會才會存在尊卑和平等。

    因此,即使上述事例還不足以證明這一點,即使是對這些觀念的單純分析,也能夠揭示出它們的起源,我們不僅将它們從社會中取了出來,而且還将它們投射到了我們的世界概念之中。

    恰恰是社會,為我們提供了充滿邏輯思維的輪廓。

     3 而且,這些原始分類對于宗教思想的起源也不乏直接的意義。

     它意味着劃分到同一氏族或胞族的事物,不但相互之間有着密切的關系,而且該氏族或胞族的圖騰也緊密相關。

    當一個麥凱港部落的澳洲人說太陽、蛇等等屬于揚加魯胞族時,他并非僅僅是在使用一種普普通通而且純粹習慣上的對這些不同事物的命名法,而是揚加魯這個詞對他來說确有客觀的意涵。

    他相信&ldquo鳄魚确實就是揚加魯,而袋鼠則是伍塔魯。

    太陽就是揚加魯,而月亮則是伍塔魯。

    星象、樹木、植物等等也如出一轍。

    &rdquo[27]有一種内在的紐帶把這些事物和它們所處的群體聯系起來,它們是群體的正規成員。

    這就是說,它們屬于這個群體,[28]就像人類個體是這個群體的一部分一樣;于是乎,把它們和人類聯合在一起的也是同樣一種關系。

    人們把他們氏族中的事物視為親戚或同伴,稱它們為朋友,并認為它們也是由如同自己一樣的血肉構成的。

    [29]因此,在這兩者之間存在着經過選擇的親和性與十分特殊的契和關系。

    事物和人有共同的名字,并且能夠以某種方式自然而然地做到相互理解、彼此協調。

    例如,當一個Mallera胞族的瓦克爾布拉人被埋葬的時候,停屍用的支架&ldquo必須用屬于Mallwra胞族的某種樹的木材制成&rdquo[30]。

    覆蓋死屍用的樹枝也是一樣。

    如果死者屬于Banbe姻族,就得用Banbe的樹。

    在這個部落,巫師在其巫術中也隻能使用那些屬于他自己的胞族的事物,[31]因為既然其他事物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他就不知道如何讓它們服從自己。

    這樣,一種神秘感應的關系就把每個個體和與之相伴的那些生物或非生物聯系起來了,結果,人們相信可以從當下活動中推斷出他将會做的事,或者是已經做過的事。

    同樣在瓦克爾布拉部落,當一個人夢到他殺死了一頭屬于某個社會分支的動物,他就會預期在第二天要和這一分支的人交手。

    [32]另一方面,劃歸某個氏族或胞族的事物則不能用來反對該氏族或胞族。

    在沃喬巴盧克,每個胞族都專門有自己的樹。

    如在獵取Gurogity胞族的動物時,就隻能使用以不同胞族的樹木制成的武器,反之亦然,否則獵手肯定無法擊中他的目标。

    [33]土著們認為箭會拐彎,也就是說會拒絕射中它的親族或與它友好的動物。

     這樣,被劃分到同一氏族中的人和事物就通過他們的聯盟結成了一個牢固的體系,其中的所有部分彼此聯合,交相呼應。

    在我們看來,這一組織首先是純粹邏輯的,同時也具有道德意涵。

    賦予它生命和統一性的唯一本原就是圖騰。

    正如屬于烏鴉氏族的人内部會有某種烏鴉的成分一樣,既然雨也屬于這一氏族和這一圖騰,那麼雨就必然也被認為是&ldquo像烏鴉一樣的東西&rdquo。

    出于同樣的原因,月亮是黑色鳳頭鹦鹉,太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