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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她怎麼就堕落到了這樣一種不可救藥的地步,寄宿者每天都輪流幫她幹家務活。

    尼克爾斯船長認為對斯特裡克蘭德來說,他給莽漢比爾畫了一幅肖像就免除了住宿錢,是一樁非常劃得來的事情。

    莽漢比爾不僅掏錢買來畫布、顔料和畫筆,還給了斯特裡克蘭德一磅偷運上岸的煙葉。

    就我所知道的,這幅畫也許今天還挂在拉·喬裡艾特碼頭附近一座搖搖欲墜的小房子的客廳裡,我猜測這幅畫現在已經能賣到一千五百鎊了。

    斯特裡克蘭德打算搭一條船去澳大利亞或者新西蘭,然後再轉道去薩摩亞或者塔希提島。

    我不知道他怎麼會想到去南太平洋的,盡管我記得他的想象中一直有一個海島萦繞心頭,揮之不去,那海島應是綠色滿目,陽光燦爛,被大海團團圍住,而大海又比北緯海洋湛藍得多。

    我估計他纏上尼克爾斯船長,就是因為尼克爾斯船長對這些海域都很熟悉,也正是尼克爾斯船長一再告訴他,他到了塔希提島便會生活得舒服一些了。

     “你看,塔希提島是法國的,”他對我解釋說,“法國人可不他娘的那麼刻闆機械。

    ” 我想我知道他話中的要點了。

     斯特裡克蘭德沒有證件,不過隻要莽漢比爾看到有利可圖(他要是給哪個水手找到差事,第一個月的工資就裝進自己的口袋了),有沒有證件不是問題。

    因為正好有一個英國司爐工在他家寄宿時一命嗚呼,他便把司爐工的證件都給了斯特裡克蘭德。

    然而,尼克爾斯船長和斯特裡克蘭德兩人都想往東去,可要雇人的船隻都碰巧往西行。

    斯特裡克蘭德兩次拒絕了雇用流浪漢随航去美國的差事,還拒絕了一次跟随運煤船去紐卡斯爾。

    莽漢比爾哪有耐心對付這種隻能讓自己受損的固執脾氣,在最後一次找活兒失敗後他幹脆把斯特裡克蘭德和尼克爾斯船長雙雙趕出了家門。

    他倆再一次流落馬賽街頭了。

     莽漢比爾的寄宿膳食很難說豐盛,從他家餐桌邊站起來時和你坐下就餐時幾乎一樣饑腸辘辘,可是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還是後悔不已。

    他們嘗到了饑餓的滋味。

    舍湯救濟所和夜宿店救濟所都對他們關上了大門,他們唯一的果腹之物就是面包救濟所的那塊小面包了。

    他們能在哪裡睡覺就睡在哪裡,有時睡在火車站附近岔道上的空車皮裡,有時睡在貨站後面的卡車裡。

    但是天寒地凍,迷迷糊糊地打了一兩個小時的瞌睡後,他們就會重新來到大街上漫遊。

    他們感到最難熬的是沒有煙葉吸,尤其是尼克爾斯船長,沒有煙抽簡直生不如死。

    他因此隻好到小啤酒館去撿那些前一天夜裡閑逛的人扔掉的煙屁股和雪茄頭。

     “我用煙鬥吸過更糟糕的東西,能吸就好。

    ”他補充說,聳了聳肩,一副能大能小的派頭。

    說話間從我遞給他的煙盒裡抽去兩支雪茄,一支放進嘴裡,一支裝進口袋裡。

     時不時他們也能弄點錢來。

    有時一艘郵船來了,尼克爾斯船長會和船上的計時員混個自來熟,成功地為他們倆弄到一份裝卸工的差事。

    如果遇上一艘英國船,他們就會溜進水手艙,混在水手堆裡開心地吃一頓早餐。

    他們這樣做難免會吃一些苦頭,如果正好和船上的高級船員撞上了,就免不了被轟下船來,屁股上還會挨一腳,被催着快快滾蛋。

     “肚子飽了,屁股上挨一腳算不上什麼,”尼克爾斯船長說,“我個人從來沒有把這當什麼壞事兒。

    高級船員不得不考慮船上的紀律。

    ” 我眼前出現了一幅活靈活現的畫面,隻見尼克爾斯船長一頭栽倒在窄窄的跳闆上,背後還懸着氣沖沖的大副擡起來的大腳丫。

    可是,他真不愧為一個名副其實的英國人,對英國商隊這種講究紀律的精神從心底喜歡。

     在魚市場裡經常能找到零活兒。

    有一次,他們把卸在碼頭的一箱箱數不清的橘子裝上一輛輛卡車,兩個人都掙到了一個法郎。

    還有一天,他們交了大運氣:一個寄宿店老闆弄到了一單給貨輪刷油漆的活兒。

    那船是從馬達加斯加繞過好望角來的,他們需要花幾天時間站在懸垂船側的一條木闆上,給鏽迹斑斑的船體刷上防鏽漆。

    這活兒一定很投斯特裡克蘭德冷嘲熱諷的脾氣。

    我問尼克爾斯船長,斯特裡克蘭德對這種艱難困苦的日子适應得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