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朗月照孤篷 母病滄江 複驚盜劫 深山穿暗霧 重逢良友 喜見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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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買,但此老感情用事,就許到時袖手旁觀,有事求他,卻不肯出山,豈不多出好些煩惱?” 江、阮四人立被提醒,忙向老人求教,請示機宜。

    老人笑說:“這裡夜霧最濃,要到天明才開,雖與盤蛇谷相通,路極難走。

    還有盤蛇谷雖然歧途甚多,最險之處隻有三四處。

    一是黑風來去之路,當風過時,别的地方雖也有風,因為山高谷深,不當正路,人行其中,耳聽狂钊獵獵,多是虛聲吓人,并無大害。

    不似這烏雲峽一帶黑風滾滾,宛如狂潮怒湧,鋪天蓋地而來,晃眼把人卷去,就是身強力健,武功高強,沒有被風卷走,逃得活命,周身也被狂風中的火砂嵌滿,人也成了黑炭,醫好之後從此不能複原,端的險惡異常。

    此外兩條,一是你們方才幾乎走錯的小盤谷螺蛳彎,裡面曲折回環,宛如蛛網,到處窮山惡水,寸草不生,更有地火熱焰和浮沙之險,一個走不出來,便不誤飲毒泉,也必饑渴而死。

    此處雖險,武功好的人還可想法脫身。

    另一處地名桃花蟑,谷中泉幹土肥,并有幾處森林河塘,風景甚好,但是那一帶毒蟲猛獸最多,往往大群出沒,最厲害是那野豬每一出動便是成千累萬,黑壓壓一片,潮水也似,一味低頭朝前猛蹿,無論多高本領和多猛惡的野獸均不能當。

    這東西兇惡已極,照例随着幾條大的朝前猛蹿,前仆後繼,狀類瘋狂,哪怕前面刀山火坑,照樣狂沖過去,決不後退,差一點的樹木,被它一撞就倒,一咬便斷;如與相遇,千萬避開正面,便要殺它,也要等它大群過去,從後追殺,才可無事。

    另外一種更是靈巧多力,本是蠻荒異種靈獸,形如猿猴,獅面猿身,比人還高,力大無窮,更能淩空飛躍,數十丈的高崖随意上下,動作如飛,靈巧己極,本比野豬還要厲害,近被方才所說異人制服,又是生來素食,不去惹它,無論人獸,決不無故侵犯。

    這東西名為獅猿,每喜仗着天生怪眼,在濃霧之中出洞遊行。

    此去難免相遇,如見一對對酒杯大小的燈光離地數尺,在暗影中往來飛馳,便是它的眼睛。

    你們俱都帶有刀劍暗器,不可随意動手。

    此獸能通人言,如有什事,還可向其求助,來勢無論多兇,也不必害怕。

    倒是當地毒蟲蛇蟒可慮,也最難防。

    本來這三條路以這一條危機密布,常人不知底細,無心相遇,吓也要被它吓死,再要遇見毒蟲蛇蟒,更無生理。

    幸而你們帶有兩粒蛟珠,正是防身禦毒之寶。

    照我所說而行,決可無事。

    但防賊黨發現,不到遇見毒蟲,聞到奇腥,形勢危急,不可輕易取出而已。

    ”說罷,又指示通往黑風頂的途向和壺公老人許多怪癖,教了一套言語。

     四人聽完,謝别起身。

    老人笑說:“山居清苦,好在你們帶有食物,我不作客套了。

    ” 葛孤與三女一見如故,還想送行,老人不許。

    小妹見老人好似使了一個眼色,也未理會。

    因賊黨已往黑風頂趕去,惟恐落後,急于起身,又聽老人說:“賊黨走的是烏雲峽,道路不同。

    黑風頂左近,壺公向不許人在彼争鬥,先出手的必要吃虧。

    便與賊黨相遇,也是各自為政,不緻為敵,正好搶前趕到。

    ”辭别老人師徒,便自起身。

    走到路上,因有老人指點,葛孤并令兩隻鹦鹉在前領路,一路飛嗚,指點途向,不消多時便将小盤谷走完,上了桃花峰正路。

     四人年輕喜事,見那鹦鹉靈慧解意,飛行濃霧之中,不時和衆人問答,對于本山地理甚是熟悉,全都愛極,争相說笑,惟恐飛去,阮菡忽想起暗傷賊黨的人不知是誰,問可看見,是何形貌。

    鹦鹉答說:“那兩人和你們差不多年紀,方才還在後面,此時不知何往。

    同伴好似還有兩位姊姊,不知何故走成兩路,此地已是桃花蟑中部山谷,我怕毒蟲,要回去了。

    ” 四人俱都不舍,同聲說請再引一段。

    鹦鹉答道:“恩主本令我們送進盤蛇谷就要回去,我愛你們人好,已多送了一段,不能再遠。

    後面跟你的四位哥哥姊姊,聽同伴說,好似你們的朋友,可有什話帶去嗎?” 阮菡先也疑是李玉琪和童一亨尾随在後,後聽鹦鹉說還有二女同行,想起李、童諸俠均是男子,餘一雖有妻室,武功不高,再說年紀已是三十多歲,不會這樣年輕,又覺不像,方自尋思,阮蓮已先笑道:“你對那幾位朋友姊妹去說,我們蒙他們仗義暗助,十分感謝,就是不願相見,也請把姓名留下。

    那兩位少年如有一人姓李,更請轉說,我們都很想他,既然跟來,便請一路,也可熱鬧一點。

    ” 鹦鹉應聲飛去。

    四人便往前進,走出不遠,狂風大作。

    四人初次身經,生長江南,這類深山中獨有的狂風從未見過。

    雖聽百鳥山人師徒說山高谷深,不當風路便可無害,一聽那等聲勢,宛如山崩海嘯,數千百面天鼓同時怒鳴,中雜千軍萬馬之聲,奔騰喊殺,潮湧而來,人又走在濃霧黑暗之中,由不得心驚膽怯起來。

     小妹謹慎,又疑方才轉折之間把路走錯,心中憂疑,總算谷徑平坦,那兩粒蛟珠雖防敵人發現,用黑紗罩住,寶光不強,離身數尺外的景物仍可看出,便有蟲蟒也不敢來侵犯,隻是風大得厲害,越往前越覺聲勢猛惡,逼得人口張不開,山鳴谷應,震耳欲聾。

    到了後來,連阮氏姊妹也疑心把路走錯,就是不當風路,也必越走越近。

    寶珠不敢全部現出,路大陰黑,互一商計,打算暫避片時,風定再走。

    急切問正尋不到避風所在,忽聽猛獸連聲急嘯,心中一驚,忙将兵器取出,暗中戒備。

     江明目光到處,瞥見數十團金星,對對成雙,在左側面腳底飛馳而過,内有幾團并還立定,朝着四人厲聲吼嘯,心中一驚,竟将百鳥山人所說獅猿忘記,等到想起,已全飛走。

     阮蓮試将珠光稍微放出一照,下面竟是一片盆地,并有山坡可以上下,看出下面樹林不甚搖動,忙告三人:“那金光必是獅猿,看它這樣匆匆飛馳,許是大風将起,想要逃避,下面樹枝不甚搖動,必有避風之所。

    百鳥山人決無虛語,我們何不尋去?免得不知地理,遇見黑風送了性命,人還要做醜鬼。

    ”說罷當先馳下。

     小妹雖然不以為然,但因阮氏姊妹童心未退,阮菡也在連聲催走,隻得一同趕去。

    沿途暗影中均有金星隐現飛馳,前半相遇并未朝人撲來,直如未覺。

    走到後來,珠光照處,漸漸看出怪獸形象果甚獰惡,方想:百鳥師徒所說不虛,這東西果無傷人之念。

     這時四人走離獅猿所居山洞不過一箭多地,天黑霧重,均未看出前面有洞。

    江明因那怪獸常在身邊不遠馳過,有的還朝四人看上一眼,面現驚奇之容,始終不曾侵犯,想起前聞,正打算向其問路,試上一試。

    忽聽前面群獸聚嘯之聲低而且急,數十百點金星在暗影中不住閃動,似朝自己這面注視。

    未及開口,忽然轟的一聲厲吼,耳聽急風撲面,立有兩條毛茸茸的黑影迎面飛來。

    四人一見大驚,兵器本來握在手内,忙即縱身閃避,口中大喝:“爾等如通人言,可速立定?”說時,小妹不知來的這兩個獅猿比較年老通靈,因聽同類說起來人帶有寶珠,想起後山毒蟲,特意趕來,和對待黑摩勒一樣,想将來人引入洞内,求他們除害。

    四人誤認來意兇惡,紛紛縱避,想要動手。

    小妹謹細持重,看出怪獸太多,又在黑暗之中,惟恐全數激怒,正在急喊:“明弟二妹不可傷它!能避則避,看它是否能通人言,再作計較。

    非到萬不得已,不可動手!”話未說完,那兩隻獅猿本無惡意,不過來勢太猛一點,剛一落地,見衆躲避,手持刀劍,同聲喝間,知其誤會,無奈對方不通獸語,正指身後來路吼嘯,另外幾個同類已往洞中趕去,同時為首獅猿也自飛出。

     江明、阮菡在前,見為首兩怪獸雙手亂舞,連身吼嘯,這一對面,形态更覺獰惡,看那意思,似想叫四人跟它同去。

    方在喝問,忽又瞥見一隻最高大的怪獸身後還有好幾隻同時飛來,口中厲嘯,聲勢越發猛惡,心中一慌,各舉刀劍便要迎敵。

    耳聽小妹大聲疾呼不令動手,略一緩勢,面前剛飛落的八九隻獅猿腳才沾地,忽又一同飛身倒縱出去,跟着便聽黑摩勒師徒同聲呼喊,人也跟蹤趕到。

     雙方無心相遇,好生歡喜,當時同往洞内落座。

    各談經過,四人才知這些獅猿竟是靈獸,可惜主人他往,不知是否賊黨對頭,還有一位異人,也不知可在山中。

    因聽黑摩勒說:“壺公已往龍樟集買醉,要好幾天才回。

    今夜風狂路黑,難于上路,已答應獅猿,隻等天明便為除害。

    ”小妹暗忖:壺公如其不在黑風頂,照百鳥師徒所說途程,須有半日方可趕到山下。

    如往老人所居峰頂,上下也要好些時候。

    明早趕往龍樟集,必将此老尋到。

    但聽所說口氣,好似壺公近日不會離山,黑摩勒又未去往峰頂探看,萬一老人已回,不特徒勞無功,還被賊黨搶先,豈不冤枉?如往黑風頂又恐撲空。

    想了又想,難于兼顧。

     阮蓮見小妹為難,笑說:“反正今夜走不了,你看這些獅猿何等靈巧巴結,自從我們一來,争先恐後,連生帶熟全取出來待客。

    方才口渴,明弟剛問附近可有泉水,轉眼便取了來。

    這樣厚待我們,不代它們将毒蟲除去,吃完一走,也太不好意思。

    我看天明再作打算,不要愁了。

    ” 江明接口道:“這些獅猿均通人言,十分靈巧,地理又熟,行走如飛,便遇賊黨,無故也必不會傷它,何不選出幾個靈巧的試它一試,命其連夜趕往黑風頂,探看壺公可曾離山。

    天明前後如能趕回再好沒有,萬一回得稍晚,命它照着我們所行途徑追趕,見面一問,不就知道了麼?再不,把人分成兩路,黑哥哥仍帶鐵牛往龍樟集一行;我們仍照百鳥老前輩所說往黑風頂去,就是撲空,禮也盡到。

    百鳥老前輩既說前言,也必為我們設法,諸位哥哥姊姊以為如何?” 黑摩勒深悔昨日沒有直上峰頂,以緻進退兩難,聞言笑道:“明弟之言有理,現在就命獅猿去往黑風頂探看。

    我們明早先分兩路起身,獅猿能先趕回更好,如其後到,中途相遇,問明虛實。

    要是老人不在山中,你們再來追我,仍命獅猿搶前送信,也可趕上。

    ” 小妹想起龍九公行時之言,不好意思請黑摩勒單走一路,聞言正合心意,連聲贊好。

    江明本想和黑摩勒師徒一路,以踐小菱洲别時之約,剛一開口,被阮菡看了一眼,忙又改口盆過。

     黑摩勒本無成見,又知暫時分手,不久便要會合,并未在意,随命為首獅猿選出幾個同類往黑風頂探看。

    獅猿始而面有難色。

    黑摩勒知其懼怕壺公老人,力言:“我們均是老人後輩,不遠數千裡專程拜望,惟恐相左,命你們代往探看,決無妨礙。

    ”獅猿低頭尋思了一陣,方始點頭,喚了兩個大的同類,急叫了一陣,那兩獅猿便應聲馳去。

    黑摩勒笑說:“我們蒙你厚待,又把你主人所剩酒食搬出請客,還烤吃了好些野豬,方才又命你的子孫往返黑風頂,探看壺公是否離開,承情更多。

    明早便是他們急于上路,我也必要将那毒蟲除去才走,放心好了。

    ”為首獅猿聞言連聲歡嘯,旁邊同類也跟着歡嘯不已。

     阮蓮方說:“都是黑哥哥,除一毒蟲有什希奇,偏要賣好,引得他們這樣吼叫,吵得人頭昏腦脹,多難受呢!”獸吼忽然同時止住,一齊側耳靜聽,仿佛洞外有什警兆神氣,跟着便聽金鈴之聲破空而來,由遠而近,響聲甚急,在空中盤旋不去。

    為首獅猿已率幾隻大的同類,輕悄悄掩了出去。

     這等異聲衆人均未聽過,又是來自空中,十分激烈,方自猜疑,異聲忽然自空飛墜。

    方覺不妙,緊跟着便見一團銀輝穿洞而入,其急如電,來勢又猛又快。

    隻覺那東西比雞大不了多少,兩翼振動甚急,一雙紅眼其明如火。

     黑摩勒剛看出是隻怪鳥,口中并還銜有一張柬貼。

    那鳥已朝阮菌撲去,兩爪一松,丢下柬帖,口發連串金鈴之聲,便和箭一般往洞外射去,端的來去如電,神速已極。

    阮氏姊妹同聲笑說:“這便是百鳥山人所養靈鳥銀燕。

    ”一面把柬帖打開一看,不禁急了起來。

    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