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散沙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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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對青樓煙花之地有偏顧,豈不助長了這行業的氣焰,讓人對樓千裡的規則有所誤會?” 楊無邪不承認這一點。

     他振振有辭地回答,”我不是偏幫以色維生的行業,也不是收了他們的賄賂。

    色情行業,古來皆有,人之大欲,禁絕不了,強加禁制,反亂安定,削弱繁榮,且易受其他黑道幫派利用。

    她們出賣色相,乃不得已,若無仗倚,拐賣婦女、淩虐蹂躏之事,必然增多,旦必受歹人操縱。

    不如将之集中一處,嚴加保護,不容其傷風敗俗,默許其男女相悅、情欲之歡,可兔許多煩擾。

    出賣自己肉體的人,是賣無可賣的最後一步,跟殺手出賣自己性命,同出一轍。

    昔時春秋戰國,管仲相齊,亦有‘置大同七百,征其夜合之資以富國:之舉,以宮辦妓行增國庫收入。

    我們站在江湖道義,為本地繁華着眼,隻要嚴格控制,不讓此行業泛濫嚣狂便是,若迫她們于絕路,那是智者不為,仁者不允的事。

    ” 戚少商見楊無邪說的誠懇,亦無異議,何況當日他落難時大力支持他的紅粉知己,諸帆唐晚詞、秦晚睛等,有不少亦是出身于青樓的女子,知恩報德,他也不願迫人大甚。

     楊無邪也補充道:“何況,我們樓裡、塔中,也有不少出色人物是出身自青樓妓院的。

    ‘老天爺,何小河便是其中一位。

    ‘花黨’溫夢成溫老爺子,跟這行業淵源亦深,且一向管束森嚴,不許有傷天害理的事發生。

    依我之見,隻要不出什麼亂子,咱們就不要砸了這升平氣象,省得把這大好人心,全推給貪婪無厭的蔡京一夥那兒去了。

    ” 戚少商聽後便笑道:“我當然無意要迫人于絕,何況,我非聖人,偶爾也花天酒地一番,留個所在,有個去處,總是好事,亦為美事也,隻要能不緻泛濫、逾份便可。

    任何事,一旦濫了,如水決堤,則成禍殃了。

    我看這檔子事仍由老哥你依例料理吧!” 就這麼一句,楊無邪就繼續料理紅、藍二線的事。

     他一直暗裡”保護”她們。

     ——不讓色情行業泛濫。

     ——不讓它受控于黑道。

     一一下許它有傷天害理的事發生。

     ——不許它敗壞風俗道德。

     當然,這些都無法絕對做到,隻能盡力而為。

     不過,它卻收了效: 其中一個“意外效果”是:青樓女子,對“風雨樓”都很愛戴。

     她們的“領袖”白牡丹還戲稱“他們是樓,我們也是樓,咱們都是一家子。

    ” 雖然這句話不見得戚少商愛聽,不過,聽見了的楊無邪也不以為忤。

     而今,這“效果”有用了。

     派上用場了。

     他趕過小甜水巷和瓦子巷,立即帶了兩個訊息回來: 兩個重大的訊息。

     十分重要。

     他先去問了京城四大名妓之一:孫三四。

     “今晚’老爺子,有沒來這兒尋樂?” ——“老爺子”指的當然就是當今天子趙佶。

     他知道孫三四會說。

     原因無他: 一,孫三四早有心懷報答之意。

     二,孫三四也是山東大口孫家的外系女弟子,因為遇人不淑,落難才緻堕此紅塵,但仍心系于神槍孫家。

     ----一孫家的“大哥中的老大”(簡稱為”大哥大”)孫尤烈為人所出賣,命喪京華,孫三四沒有理由不想報仇的。

     所以他先告訴孫三四。

    孫尤烈已慘死。

     但孫三四已先一步知道了。

     她明白在這時候她該做什麼。

     所以她回答得很幹脆。

     “有。

    ” 楊無邪再問:“他現在還在不在這兒?” 孫三四答:“在。

    ” 楊元邪問:“他在不在你這兒?” 孫三四:“不在。

    ” 他冷笑道:“他隻來過一次,很少會在我這裡流連的。

    ” 楊無邪于是問:“那麼,他現在在哪裡?” 孫三四道,“我不知道。

    ” 楊無邪有點失望。

     孫三四又說,“不過,既然是你問了,我雖不知道,但知道有人應該會知道。

    ” “誰?” “白牡丹。

    ” 白牡丹就是”京師四大名妓”之首,不但豔色天下重,且詩酒歌舞皆精妙,人品花容俱你絕。

     白牡丹就是李師師。

     這就夠了。

     楊無邪馬上去找李師師。

     李師師正在接待“重要貴賓”,本不能接見任何人的。

     可是,因為是楊無邪來了,所以,李師師還是即時收到了“通報”,而且還百忙中在“密室”與楊無邪晤面。

     “無欺先生,有何見教?” 這兒的人都叫楊無邪作“楊無欺”,因為他的外号就叫“童叟無欺”,而且,青樓女子都信任他。

     ——“無欺”是他最貼切的寫照:他聰明機巧,但卻從不欺詐弱小愚人。

     白牡丹深知他個性,因為匆忙,也知他這時分來,必是正事,故也不多說閑話。

     “無事不登三寶殿。

    ”楊無邪也單刀直人:“你可知道‘老爺子’現在哪裡?” “我房裡。

    ” 李師師亦開門見山。

     她也聽到了小甜水巷狙擊者慘死的事。

     楊無邪再問:“‘老爺子,帶來的高手如何?” 李師師答:“不多,五六位,紮手。

    ” 該答的她都答了。

     楊無邪再問一句:“你可知道他幾時走?” 白牡丹:“官家他今晚留宿。

    ” 如此正好! 楊無邪正要謝辭,白牡丹卻幽幽的叮囑道:“任重道遠,你要小心,請轉達戚樓主,風寒露重,請多珍重!” 楊無邪颔首道,“知道了。

    真不知如何謝你。

    ” 他正要走,忽興起吟道:“‘年時今夜見師師,雙頰酒紅滋。

    ’秦觀這句寫了師師之豔,‘想應妙舞情歌罷,又還對秋色嗟咨。

    惟有畫樓,當時明月,兩處照相思。

    ’這段少遊寫了師師之愁,——卻始終未寫師師之俠氣,可惜可惜。

    ” 李師師笑。

     笑出了妩,笑起了媚。

     笑意帶點倦、帶點好靜的香。

     能笑出了靜香,那是絕色的音容。

     遠山眉黛長。

     細柳腰肢袅。

     楊無邪看了半晌,一頓足,道,“少遊句:看遍穎川花,不及師師好——倒是說對了。

    ” 李師師叉嫣然一笑。

     一笑千金少。

     她格格的笑,右臂微舉,略撫平後頸亂發,水綠袖子一落。

    露出半截玉臂,隻盼然說:“這些詞兒俗了,先生也給即興吟上幾句吧?” 楊無邪想了想,就吟道:“我的不是詩,也不是詞,隻怕更俗,一箭快風,追歡如夢;青春一晌,浮名舒卷。

    見此佳人貌勝仙;惜此江山亂、窮途敢登天!” 李師師聽了拊掌喜笑:“先生吟得大好了。

    還愁沒謝我的。

    這不是謝了我麼?還大謝特謝呢!” 言罷語音一轉,說,“戚樓主要是也願謝我,得閑時也移步予妾身幾句調侃的吧!” 楊無邪哈哈一笑。

     李師師見他舉步要行,便問:“先生笑什麼?” 楊無邪灑然道,“你到底還是希望他親至,聽他親吟的詩。

    ” 李師師玉顔一紅。

     楊無邪笑陣道,“哪哪哪,這可應合了‘雙頰酒紅滋’一句了:忒真柳似。

    ” 李師師羞說:“先生光會笑人,好大醋味。

    ” 楊無邪笑道:“醋?隻怕這光景‘老爺子’正吃酸了呢!” 說着向李師師一揖,正色道:“今兒的事,感激萬分。

    你的話,當轉告樓主,請放心。

    ” 李師師也施禮道,“先生之恩,樓主之德、這裡的人,誰不想報答呢!若有效力處,還請不忘妾身微力。

    ” 楊無邪這才在老鸨帶引下,與朱如是及利小吉離去。

     他已有了結果。

     其他的隻是應對。

     出自真誠的應對:應對若非由衷,那隻是客套虛飾了。

     ——但沒這些“應對”,還真不行:就像一個故事沒了結局一樣。

     隻留下李師師,在燈影裡,像一朵夜間開放的純白牡丹。

     無言的靜。

     好靜的音。

    
9.背叛
這是第一個訊息。

     ——”老爺子”就在”小甜水巷”,而且還是李師師的“閨閣”之中! 不止一個信息。

     還有第二個: 楊無邪向戚少商繼續他的報告:“除了得悉‘老爺子’的行蹤外,我另有一個消息。

    ” 這時候從楊無邪口中傳來的“消息”,當然事關重大。

     所以就算戚少商再忙,也凝神聽。

     再急也不敢輕忽。

     “我問過孫三四:‘名門四秀’人京,必有極可信賴之情報才有此行動,到底是準通的風、報的訊?”楊無邪附加一句。

    “孫三四也是‘山東神槍會大口孫家’的人,與‘五秀’中老大孫尤烈系出同門,餘、梁二人對她都有仰慕之意,他們來京作出置死生于度外重大行動之前,沒理由不先找上她的。

    ” 戚少商集中精神,在聽。

     他知道這是“線尾”:如果說趙佶是“線頭”,隻要把看來兩不相幹的“線尾”也找了出來,綁在一起,那麼,看來再淩亂千頭萬緒的一團線也能結成一個全圓。

     ——這就是“線索”。

     楊無邪道:“據孫三四的說法,是孫尤烈負責聯絡眼線的,而他跟孫憶舊有交情。

    ” “孫億舊!?”戚少商沉吟道,”‘七絕神劍’中的孫憶舊!?” 楊無邪道:“不惜。

    ” 然後目光投向孫青牙。

     孫青呀咬牙切齒,大聲道:“孫憶舊也是我們‘大口孫家’的人,他雖加入了蔡京那一夥,但跟我們‘神槍會’并沒斷絕來往!” 蔡心空也道:“我知道!孫憶舊就是我們五人安排在蔡氏一黨裡的‘卧底’!我就知道,他——他不是好人!他在‘破闆門’之役中還殺了我們不少兄弟,這種人,怎麼能相信!” 他知道。

     他當然知道。

     ——因為他也是“名門五秀”之一,雖沒一道參與行動,但總比外人多知道一些。

     “我也知道,”隻聽一人也嚷道:“消息一定是孫憶舊提供的。

    我見過孫尤烈跟孫憶舊私下會晤過。

    況且……” 說話的人是孫魚。

     大家這才想起,他也是姓“孫”的。

     想到這一點,自然就會想到難怪他知道的也比别人多,因為孫尤烈難免有過把孫魚也拉進“山東神槍會”之意。

     當時,除了各大派主掌武林之外(其實多隻負虛名,隻得空殼,固步自封,不圖進取,失卻創意,并不活躍了),各家族門戶,亦自擁山頭,自成各派,且勢力逐漸壯大。

     以姓氏一族立宗建派的好處,一可免朝廷、軍隊注意、壓制、二可借同宗同姓之人丁财力來壯大門戶,一如同鄉同縣的人在外彼此特别親密一般。

     是以說是同姓同門,卻未必一定原來就姓孫、梁、餘、何、溫、方、唐、雷、班、蔡、慕容……而是隻要志趣相投,他們便可結而為盟,改名換姓(隻要不是姓“趙”的——因為當今皇帝趙恢,此姓改不得也).或同報一掌當權者的姓氏下,同心協力,光大門楣,也就是争取了自己的權益。

     所以,他們可以因武功有相近處而結合一道,如“霹靂黨”雷家精擅火藥、火器與指法,“唐家堡”唐門擅施暗器、暗算;也可因經濟資源的背景:像”妙手班門”,就因多是巧手工匠,替人建築、搭屋、造機關而名成于天下,便聯結一起;而“老字号”溫家也因主要财源都來自于:毒——不管是以毒害人還是醫人,所以也縮結一塊兒,成了勢力龐大的門族。

     這種結合可謂多姿多彩,千奇百怪,所以不姓方的,隻要善兵法,也可能是“金字招牌”方家的人;非姓羅的,也可以是”南洋整蠱門”的族人,不是姓餘的,亦依樣是“下五門”的子弟:就算“姑娘廟”裡的,也不盡是黃花閨女了。

     像蔡京一朝得勢,當朝掌權,立刻徒子徒孫滿天下,姓“蔡”的人一時人頭湧湧,“蔡氏”也人丁旺盛,“黑面蔡家”也仗此庇蔭而茁壯——當然,蔡氏一族也有不少棄暗投明、秉持良知的有氣節之士,諸如,蔡水擇、蔡老擇便是一例,隻惜都先後犧牲了。

     其時也有不少幫派會盟崛起,自立山頭,吸收門衆,“碎雲淵”、“連雲寨”都是一例。

    光是京城裡就有:“金風細雨樓”、”六分半堂”、“迷天盟”都是其例。

    ”發夢二黨”則紮根于低下勞苦人民深層,影響廣雲;“有橋集團”卻結合了朝中野外不肯完全服膺于蔡氏一黨淫威下的權貴,連蔡京也為之側目。

     ——是以,善于逃跑、輕功的,便成了“太平門”梁家一員;擅以詭法、異術自保的,就成了“下三濫”何氏一族。

    亦有因彼此出身的地域相近,相同而義結一族的,“山東大口孫家”、“江南霹靂堂”、”蜀中唐門”皆如是。

     也有言行特立的,就自立門派。

    小夥成群,或是幾個人多走在一起,作風近似,大家也冠之以派别、集團之名,“桃花社”、“七大寇”、“七絕神劍”、“六合青龍”、“五大神煞”、“五人幫”、“四大名捕”、“大四喜”、”十六劍派”、“四大兇徒”等都是佳例。

     因而,盡管這些是在一姓氏或一宗族下的門派,但其實是結合了共同的力量、願望、取向、利益、背景、思想、階層、感情的社團,共同去面對風谲雲詭的武林大風大狼的江湖去争取他們的謀求。

     有的門戶因而獲益漸多,逐漸壯大。

     有的則适得其反。

     ——“山東神槍會大口孫家”就是在壯大中的一族。

     孫魚也是姓“孫”的,而且逐漸在“風雨樓”當時得令,“神槍會”的人力争他人門也理所當然。

     ——以“金風細雨樓”當時“樓規”:隻要在大原則上行事風格與樓規并無抵觸,樓子裡的兄弟、子弟加入其他同姓同宗的門戶派系,基本上樓子裡是下會有異議的。

     其實,這也是使自己派系人強馬壯的最好方法: ——有容乃大。

     其他門系子弟加入得愈多,就越強盛,萬一遇事,這些門派因有子弟參與,也一定聲息相共,并肩禦敵,如此樓子裡的聲勢就數以倍增了。

     ——隻要不緻讓某一門戶的子弟愈增愈多,影響力愈大,反過來吞噬掉原來的派系便無礙。

     “風雨樓”這種“大開門戶”的做法,使之壯大甚速,以緻日後有不少武林門派、江湖幫會。

    争相效仿;而各家各門也有感于要拓展本門本戶之影響力,不妨加入與自己門規無件的幫會派别,以呼應照顧,增強提高在武林中的地位,于是門戶子弟與幫派徒衆相互結盟、增援的風氣大盛。

     ——孫魚有沒有加入“大口孫家”,戚少商倒沒注意,也未收到提報。

     他隻是有點訝異: “原來是孫憶舊!”他補了一旬:“我還以為是孫收皮!” ——孫收皮,綽号“山狗”,現貴為蔡京的“别野别墅”之總管,是蔡相的心阻手下,地位可媲美“風雨樓”中的楊無邪。

     他當然也姓“孫”。

     不過,依照種種蛛絲馬迹作推斷,出賣“名門四秀”的,不是孫收皮,而是孫憶舊。

     “這也合理,”戚少商迅速的在思慮上作了一個整理,“要是孫收皮提供的資料,孫尤烈未必會信——因為他畢竟是蔡京身邊寵信的紅人,沒理由會為了‘神槍會’出賣主子蔡京。

    ” “山狗”孫收皮的确沒有必要“出賣”蔡京。

     但孫憶舊則有可能。

     因為孫憶舊雖然身懷絕藝,把手上的劍使得像隻活的妖,但他的身份、地位,頂多隻是“六絕神劍”中的一員,絕對比不上出類拔萃的老大:“劍”羅睡覺。

     蔡京也特别重視羅睡覺。

     他非常禮待他,也特别為他建了一座:“香夢苑”,就供羅睡覺一人在那兒風流快活。

     原因無他: “誰有用,我就提拔誰;”蔡京的說法是這樣的:“隻要有用,他要什麼,我都會令他滿意。

    沒用的,死了也與我無關。

    我沒空。

    關心沒用的人和事,是浪費自己有用且有限的生命。

    ” 作為“七絕神劍”的其中一人,孫億舊自然有可能不甘、不服。

     于是他的“背叛”就更合乎情理了。

     孫魚把他剛才來說完的話接了下去,”況且,蔡京近日正為孫劍妖辟建一座‘惜舊軒’——如果孫憶舊未建殊功,又為何有此犒獎?” 對。

     而今情形至為明顯。

     ——蔡京為何除了能獨當一面、獨戰八方的羅睡覺外,獨寵孫憶舊?也不怕其他“五劍”不快不悅? 原因很簡單: 孫憶舊一定立了大功。

     什麼大功? ——莫非是他讓人以為他已為了他的家族,偷愉的背叛了蔡京,而實際上他是真真正正的背叛了孫家,還有信任他的兄弟朋友,以及江湖武林的同道中人!
10.依計行事
“既然如此,”戚少商說,“我們行動吧!” 蔡心空挺身道:“讓我去!” 孫青牙也道:“我也去!” 他們都義憤填膺,要為兄弟、同門報仇雪忿! 戚少商卻道:“我們這次旨在用計,并非逞一已之勇複仇,你們去了,反而誤事。

    , 孫青牙和蔡心空臉上都現出了失望的神色來。

     楊無邪就說了一句:“樓主,哀兵可用。

    ” 戚少商頓了一頓、雙眉上皺。

     他這一蹙眉的時間大概隻比j眨眼長些。

    但已接納了楊無邪的意見,更改了他的看法,卻先質問了兩人一句: “你們不怕死?” 孫青牙大聲道:“不怕。

    ” 蔡心空則說:“怕。

    可是若能四位哥哥報得一點仇,死了也值了。

    ” 戚少商毅然一揮手道:“好,你們也去,但得依我之計行事,不可莽撞!” 兩人都大聲答應:“是。

    ” 戚少商疾道:“我們這次要千的,若成,那是足以名垂青史的大事:若不成,也足以震動京師。

    無論成與不成,俱足以使好佞之徒毒計再難得逞,扭轉乾坤,人生在世,難免一死,若一死能轟轟烈烈,萬人景仰,流芳百世,留名千古,就旦看今朝,且看諸位手段如何了!” 衆人臉上都是育亢之色,都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戚少商見軍心已振。

    人心可用,就說:“是次出動,叫‘散沙行動’,張炭、孫魚、朱如是、利小吉,跟我一道,會合援手,先行出襲。

    餘下唐肯、龍吐珠、洛五霞、朱大塊兒四人,跟随軍師,在‘藍線’先行布伏,支應我等……” 各人都說“是”,雖未明真正意圖,但都對戚少商之調度心悅誠服。

     隻朱大塊兒忍不住要問:“為什麼……我可不可以發問 戚少商不耐煩的道:“有話快問,我們時間太緊。

    ” 他一向重視時間。

     因為時間就是生命。

     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所以懶惰就是對自己進行謀殺。

     他是一個一旦決定了目标,就會不顧一切、埋頭苦幹、全力沖刺、全速前進的人。

     他喜歡人發問。

     因為問答可增進入的互相了解。

     但他不喜歡拖。

     因為延擱會使人鬥志消滅。

     朱大塊兒給他這一斥喝,反而口吃了起來:“……我我我……不不不……明明白白白白;……為什麼叫……要叫……叫叫叫……叫那個……散散散散散……” 如此一急,便一路”散”下去,戚少商臉色一沉,一跺足,張炭忙道:“我看他是不明白為何要叫作‘散沙行動’?” 戚少商這寸略為寬顔,道:“這是紀念,也是警惕。

    紀念的是孫、餘、何、梁四人擅自莽動如同‘散沙’;也同時告誡我們今次的行動切莫如同一盤散沙,否則、下場隻怕亦跟‘名門四秀’一樣。

    ” 然後他低聲向楊無邪道:“軍師您隻帶隊潛入藍線,但萬勿親自動手。

    諸葛先生、舒無戲、大石公那兒還要仗賴您……” 楊無邪即時“聞弦歌知雅意”的道:“您别擔心。

    一切我自會布置,諸葛等人,我等行動一開始就會去跑這一趟。

    怕隻怕……‘七絕神劍’不好對付。

    ” 戚少商臉上掠過憂色,道,“我跟他們六人都交過手,現在隻看天時地利人和……” 就在此時,兩道急影,掠人了院子裡。

     楊無邪一看,見是“今宵多珍重”戚戀霞和“目為之盲”梁色,急問:“情形怎麼了?” 戚戀霞率先禀報:“他已趕了過來,就在‘愁石齋’。

    ” 梁色也答:“他們六人,不在一道。

    ‘劍’正趕去相府邀功。

    劍神、劍怪、劍魔去三合樓喝酒去了,似對劍妖頗多怨言。

    隻劍鬼、劍仙跟劍妖在一道。

    ” 他補了一句: “孫在新築的‘惜舊軒’内。

    ” 戚少商和楊無邪聽到這一句,忍不住相顧一眼,喜上眉梢,都說了一句: “天助我也!” 這是一個月夜。

     月色皎好。

     溫柔的夜。

     這是個适宜詩人吟詠、騷人飲酒、美人唱歌、情人心動的時刻。

     好風如水,欲眠的花兒會很美,柳枝的輕曳會很伶仃,沒有愛戀的人會覺得這一晚特别寂寞。

     每座樓頭都有窗。

     窗裡都透着燈影。

     燈影下晃着倩形。

     一那一口窗裡的那一盞燈旁的那一個小倩可想着念着,窗下江中。

    月下舫中那突然感到微微凄涼的遊子? 這麼一個優美的晚上,他們,卻不寫詩,不喝酒,不月旦人物。

     他們隻凝聚在一起。

     一起作出一個行動。

     “散沙行動”。

     一個殺人變天的行動。

     也許,一個完美的殺人計劃,就但一首寫得好的詩一樣。

     好的故事都帶點殘忍。

     好詩很狠。

     ——也許,殺一個很該很該殺的人,跟寫一道很好很好的詩的成就是相近的吧?其喜悅感是相通的吧? 殺人寫好詩,但寫詩總比殺人好。

     因為詩美。

     詩是一種創造。

     殺人卻是毀滅。

     但痛快。

     ——尤其是為國殺敵、為民除害的大痛大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