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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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蛻庵遺事之一(漢俠女士述) 漢俠襁褓失恃,依父成立。

    年念三,慈父見背。

    每冀于蛻伯或得長蒙訓誨,讵伯竟舍俠而仙去乎?十數年覆蔭之恩,誠有不能已于言者。

    因咨嗟洩,涕以道之。

    先是伯創《蘇報》于滬上,時俠年十六,與女公子長吉芬、次信芳同肄業于中西女塾,吉芬年與俠相若,而性磊落,博學多能,素抱愛國熱忱。

    俠傾佩之深,遂與為莫逆交,深獲切磋之益。

    芬亦幼年失恃,由是愈相憐愛,乃為引見于伯前,即承優待,愛護之不啻親生兒女,也常語人曰:“吾今又得一女矣。

    ”假期與芬歡聚有椿庭,樂而忘返。

    伯曾作長歌以勉吾二人,迄今猶珍存之,歌曰:“少小襲嬌癡,如花好風調。

    深情鐘女伴,旦旦誓永保。

    古有陳與雷,又有管與鮑。

    彼為奇男子,佳話式交道。

    何況巾钗流,具此豈不少。

    吾女幼愚直,母棄此兒早。

    依父如依母,不複習窈窕。

    忽然逢素心,藥石左攻讨。

    吾聞喜且懼,負劍相诏告。

    勿為世俗交,切磋終期好。

    老夫雙掌珠,幼者甫離抱。

    長者及笄年,是我擎中寶。

    兩男性頑鈍,惟此女表表。

    期為第一流,幸得倚充照。

    進德日千裡,繩愆相檢校。

    老夫拭目望,此心勿中槁。

    支那女中傑,舍君複誰蹈。

    長篇{旦助}令德,諒君勿聽藐。

    ”又注雲:“漢俠如侄,巾帼中之邁德也。

    與吾女吉芬交垂一年矣,始以情好相纏縛,繼以學行相切靡刂。

    今雖棄情好而學行之{旦助}進,其固結猶甚于前日。

    仆初慮其僅為世俗交蹈兒女習,不意二人之相得日彰,竟續切磋之益不淺也。

    為之深喜不能已于言,賦長句以贈漢俠,并最吉芬,葆其歲寒松柏。

    抑又聞之,已進之德,彼此所共見也。

    未改之過,日月所常有也。

    願漢俠及我吉芬葆其所已進,更誡方來是則所屬望耳。

    ”遺言深銘肺腑,曷敢忘之!斯時吉芬在校中,常念女界蒙聾,思設報紙以振興之。

    遂與諸同志創報于滬江,頗見發達。

    俠讀書未久,不谙作文,乃作俚言,聊助綿力。

     荏苒二三年,伯因報言忤當路,乃挈吉芬漫遊三島。

    二公子則被逮以緩父獄,俠仍就業舊塾。

    明年歸武林蔡氏,嗣後雖與芬通鴻,伯之事績,究不得周知。

    迄革命告成,南北統一,俠複遊學于滬,憶念頗苦。

    春三月天假之緣,芬自美國歸,而伯即從湘省接續到滬。

    重聯舊雨于逆旅中,心期頗慰。

    伯忻然謂漢俠曰:“吾十年前曾倡革命,讵事未成。

    所遭困難,擢發難數。

    今幸目睹共和,又見爾與吉芬均偕佳婿,吾無憾矣。

    ”自此往來無虛日,每過必以佳章見示,詳為解釋。

    蓋以俠學淺,思有以啟導之也。

    伯又極贊成女子有參政,旁征博引,妙喻橫生。

    固今猶在預備時代,宜各出其所知以與世交換知識,第不可橫決泛濫,滋人口實,徒為前途障礙矣。

    伯本斯意遂嘗,揄揚俠名于京滬報界。

    顧俠雖谫陋,重以老人意,不敢過拂,乃少少有所供獻。

    不期相聚未久,伯北上為《民主報》編輯。

    水土不服,甫一月複南下。

    秋八月吉芬夫婦有蜀道之行,俠課暇必往視伯。

    此時精神殊健,坐談二三小時無倦容。

    倏而歲聿雲暮,俠将回裡省姑嫜。

    伯見俠言别黯然,曰:“吾二女遠離,幸爾相依慰我。

    今暫去,明春早來與吾同遊鄧尉觀梅。

    可乎?”俠敬諾之。

    不意今春羁身江甯,為女校教授事,遂爽雅遊之約。

    時藁砧方就學于淞校,因囑頻往看視,複作函自謝。

    伯知俠情況,諒之不為罪,且為之賀。

    寒食節循例旋鄉,掃墓過滬,即邀伯同行作六橋三竺之遊。

    時伯患嗽疾劇不果,俠至杭,無心久遊,三日遂返。

    見老人病體支離,厥狀憊甚。

    俠侍側有間,默念吉芬、信芳皆在遠地,孤館老人,将誰負湯藥之責者,不禁為之酸楚。

    伯微睡間,忽張目詢俠曰:“爾父沒時年幾何矣?時尚健否?”俠答猶健,年五十四耳。

    伯喟然歎曰:“餘今亦五十四,而發蒼蒼,而視茫茫。

    且多病頹唐如此,其能久存乎?”俠聞之凄然欲淚,勉作慰藉語以安老人心。

    然斯時猶謂病人之常情耳,何期遂于此不起乎?乃拟請假留滬奉侍以待信芳歸,伯雅不欲俠徇私義而廢公益,固促之曰:“信芳不日将歸國,且吾固無恙矣。

    爾其行乎?”俠猶躊躇,适校中庖代乏人,書來敦迫返校,乃惘然趣裝歸甯。

    因途中為風露所欺,至校困頓不起。

    于床頭疊接信芳及藁砧函雲:“老人病亟,呻吟中屢詢漢俠,猶不來,過此以往不複見之矣。

    ”伏枕讀之,不覺淚随聲下。

    是夜夢伯欣然立吾前,顧謂俠曰:“吾将去,汝其勉之。

    ”言訖倏忽引去,追之不及而仆,俠亦瞿然驚覺。

    時夜已深,斜月映窗,殘燈無焰,不覺心悲且悸。

    次日噩音飛來,吾伯竟于四月中旬仙逝于逆旅。

    音容已杳,手澤猶存。

    俠果不見吾伯再聆矩訓矣。

    嗚呼!哲人其萎,邦國殄瘁。

    溯自辛亥之役,政體更新。

    大陸龍蛇,争相角逐。

    怡然矜其功于新邦者,比比皆是。

    獨吾伯處之泰然,不屑自炫其前勳,而人亦以其不甘溷合流俗焉而遺之。

    嗚呼!世之所以報施善人者,固如是乎?雖然伯工于詩文詞,遺著散在海内者,同志方搜集裒存之。

    是天之故厄其身或将彰其名于後世,而使俠哀吾伯于今日者,亦終得以少殺欤。

     ◎李烈士祖奎事略 李君祖奎,粵之肇慶人也。

    未至南洋以前,無從悉其事。

    庚戌春南渡至蘇門答臘之日裡埠,傭工于民禮錦興荷蘭水店。

    性情剛直,路見不平,辄攘臂挺身,平其曲直,大有朱家郭解之遺風,而治事則勤謹,甚得居停主人器重。

    君平日不迷信宗教,然素抱博愛主義,與耶墨宗旨契合。

    時闡其精義以教人,被化者殊夥。

    去秋因民禮中華學堂士木君介紹,得識火水山羅仲霍君,大受羅君薰陶,于是有實行革命之志。

    辛亥春羅君返國,君偕行焉。

    三月二十九入廣州,羅君既慷慨就義,而君亦與清兵巷戰而死。

    春秋十有六,家存老母叔父雲。

     ◎璜泾志士王振羽小傳(競優) “欲以革命救中國,莫如斬草除根,殺盡貪官污吏與劣紳始。

    ”“吾等今日正在卧薪嘗膽之時,處異族勢力範圍之下。

    團體既不堅,能力又薄弱,故吾不敢事虛闊高尚之空譚以欺人,唯實行吾所能為者。

    ”此皆振羽筆記中語。

    蓋振羽固誠笃之青年志士,純粹之漢族男兒也。

    吾方冀其他日實行斯語,吾并且知其他日必能實行斯語,何意言猶在耳而人已杳。

    豈漢族之厄運未終耶?豈神州終歸于陸沉,不欲此輩青年之逆時勢以行事耶?何殘賊吾青年之酷,至一再而猶未已。

    問天不語,斫地無靈,吾将偕與斯人同志者同聲一哭。

     振羽姓王,江蘇太倉之璜泾鎮人,名應升。

    一目秀神清之美少年也。

    十齡而父母俱沒,無兄弟姊妹。

    茕茕獨立,零丁孤苦。

    其幼年時代境遇之慘淡已若斯,故為人沉默寡言笑,神情有凜凜不可犯之現狀。

    然而性好奇特,慕任俠士。

    每見其讀《史記·遊俠刺客傳》,不自覺其精神貫注,笑逐顔開。

    有識者從旁竊觀之,已得洞悉其生平之志願矣。

    年十三,聞熱心教育家錢躬行先生設教于婁東群社,振羽乃欣然趨侍之。

    師弟相見,歡若平生。

    振羽亦一經摩頂,宿慧頓發。

    蓋當時在庚辛之前,内地學校,無一設立。

    躬行先生于其時,能以愛國尚武之精神,光複排攘之主義,輸入于青年之腦。

    故振羽思想之發達,議論之雄偉,亦于此際與日俱進。

    語雲:鸷鳥将擊,先修羽翼。

    振羽于此修翼之時代,方冀其雄飛于他年。

    躬行先生乃敦促其遊學海上,适以患咯血症不果行。

    去年春,竟以斯疾緻夭折,年僅弱冠耳。

    死之日,師友哭之恸。

     競優曰:吾草斯傳,吾實無私于振羽。

    振羽之為人,不獨吾欽佩之,即同學同志素與振羽交遊者,無不欽佩之。

    而振羽平生所最崇拜者,莫若鄒威丹。

    振羽後威丹一年生,後威丹三日死。

    東吳西蜀,同時傑出之兩少年,而同時并死。

    其生平之思想同、議論同、志願同,假使去年不死,他日中原相見,同登大舞台,相提攜、相謀畫、相策應,共圖革命之大事業,推翻賊滿政府,殺盡奴隸官紳,援同胞于黑暗地獄,建共和獨立國于亞東大陸,未可知也。

    奈一死于獄中,一死于牖下,皆不獲以馬革裹屍,則其赍恨以沒也又同。

    所不同者,一則名譽已彰,影響普及,雖牧夫走卒,無不知有鄒烈士;一則圭角不露,淹沒無聞,即通人達士,未耳其名。

    世又豈知同時有第二威丹,亦随威丹而長逝矣?悲夫!競優又曰:自古英雄不為地限,而英雄又往往出産于窮鄉僻壤。

    吾鄉雖距海僅八裡,彈丸黑子之區,代有偉人,以光曆史。

    當滿虜入關之際,賊兵南下,城中人喪心病狂,有七老迎師之舉。

    獨吾鄉有郎君星緯,毛君霄漢,一則誓不剃發,甯被賊兵戮;一則誓不應試,着深墨衣冠以終其身。

    至天國起義,又有趙次生等崛起追從,位至将帥,卒以身殉。

    今又有王振羽,雖無所表見,而氣節則足繼前賢。

    嗚呼!吾鄉人亦可以興矣。

     ◎哭王振羽(競優) 觥觥王君天下才,嶄然頭角露崔嵬。

    奴性力掃千年霧,民族主義浸淫來。

    風神秀澈毅力雄,英年乃為疾病摧。

    不留此身為國死,君抱遺恨我悲哀。

    君我初共厲學術,同師同志兩無猜。

    睥睨古今争主義,縱橫議論響春雷。

    羨君學識忽猛進,飛馳絕迹如奔骀。

    眼鋒四射無遁形,我欲追蹤恨虺隕。

    君境慘酷君志卓,風雪磨煉孤高梅。

    投身群社衆歡迎,海濱團體此其胎。

    遺文寥落誰收輯,熱血噴湧班亭台。

     ◎飛行家馮如事略 馮君如,号鼎三,廣東恩平人。

    父業綸務農,家貧不能自給。

    生五子,君最幼。

    性穎悟,少時肄業于鄉中小學。

    聰明冠群童,教師甚器之。

    然性好弄物,屢戒不聽,曾以火柴盒作輪船等物,無不酷似。

    又造紙鸢,分給鄰童試高,辄第一,鄉人莫不奇之。

    君之醉心機器,蓋胚胎于此矣。

    未幾四兄皆夭折,家益貧。

    中表某适從海外歸國,勸其出外營生,君韪之。

    父母以愛故,不肯使離左右。

    君曰:“大丈夫以四海為家,安能郁郁久居于此?株守鄉隅,非兒之所願也。

    兒行矣,毋以我為念。

    ”遂于一千八百九十五年赴美國小藩市,入耶稣教綱紀慎會。

    日作營生,夜習西文,是時年僅十二。

    目睹美國工藝之精,心向往之,嘗謂家國富強,由于工藝發達,而工藝之發達,必有賴乎機器。

    今中國貧弱極矣,非學習機器,不足以助工藝之發達。

    于是東至紐約埠專學機器,教師見其年少穎悟,免收學費。

    馮君益加勉勵,苦心孤詣者十年,于三十六種機器無不通曉。

    又複獨出心裁,發明拔水打樁兩種機器,最為适用。

    其尤出色者,則所制之無線電機,能發能收,電碼靈敏。

    西人向其購造數副,至今猶存。

    一千九百零六年複回山藩市,其伴朱竹泉久慕其名,即于是年就學于馮君。

    時值有俄日交戰之後,君即對朱曰:“日俄戰争,大不利于中國。

    當此競争時代,飛機為軍事上萬不可缺之物。

    以其制一戰艦費數百萬之金錢,何不将此款以造數百隻之飛機,價廉工省。

    倘得千隻飛機,分守中國港口内地,可保無虞。

    ”于是發明飛機模型,先欲自行試辦,惟苦于資本。

    幸海外同胞,素知大義。

    聞飛機足以救國,遂招集股本,組織一飛機公司,請馮君即速制造。

    遂于一千九百零七年九月在屋侖埠租廠開工,翌年四月告成。

    搬往打林可市麥園試演無效,而屋侖工廠又被焚,前時所造之無線電等盡歸烏有。

    即在麥園搭棚再造第二隻,至八月告成。

    試演又是無效,再造第三隻。

    斯時也,風雨交侵,霜雪滿地。

    馮君不以為苦,專心緻志,閱三月而告成,試演頗有成效。

    馮君見其稍有進步,更加改良,再造第四隻。

    于一千九百零九年二月試演,約有數丈之高,忽然墜地。

    此馮君之第一次受驚也,幸無損傷,馮君得以無恙。

    又造第五隻,适值美國人胡第氏屈氏在羅生技埠試演飛機。

    馮君不惜重資與其徒朱竹泉到場參觀,欲借以增廣見識。

    不意西人吝甚,拒人于三裡之外,不準近前偷看。

    馮君掃興而回,日夜尋思研究廠機靈動之法。

    至是年五月告成,試演幾次,仍未盡善。

    馮君以為機量過重,稍為變通。

    至十二月第六隻又複告成,即時試演依然如故。

    惟時公司資本十費八九,再欲招股,股東以六次無效,不肯集股。

    而馮父母見馮君久而不歸,屢函催其回家,馮君僅用好言慰覆,每對人曰:“倘飛機不能成功,誓不複回祖國。

    ”遂将餘款再造第七隻,其苦心毅力,比諸哥侖布尋得美洲何多讓焉。

    惟機雖靈動,而一間未達,仍未敢信。

    偶見一鷹翺翔空際,馮君注目視之,見其翼有機關。

    即取白鴿考驗全身,以尺度之,遂趕速制造。

    至一千九百一十年六月,試驗果然靈動。

    當此時,孫中山先生到場參觀,贊賞不已,加以勉勵。

    股東見其有效,再續股本使馮君逐漸改良,至十月告成試演。

    凡十餘次,中西人士往觀者,不可勝計。

    後複期十一月十八号再演,高至七百餘尺,向海灣環繞而行,約有二十英裡。

    歐美各報,極力推許。

    此時馮君名譽,已飛騰于世界矣。

    美人久慕其名,欲請為教師,優給薪金。

    不知馮君素胞救國主義,不肯楚材晉用。

    适值上海商務印書編譯員張元濟到美遊曆,請馮君即速回國,不可逗遛,并附薦書于清督張鳴岐,請其破格錄用。

    馮君遂與其徒朱竹泉、朱兆槐、司徒璧如等,于客歲一千九百十一年正月同帶飛機返國。

    二月念二日抵港,張鳴岐派寶壁兵輪歡迎,将飛機運回燕塘安置。

    馮君順道回家省親。

    至三月十日安記洋行西人,買有飛機一隻,在燕塘試演。

    清将軍孚琦往觀,被溫生才槍斃。

    滿人大懼,疑及馮君。

    因疑生忌,勢所必然。

    又值三月念九之役,張鳴岐恐其暗通同志,嚴加防範,不肯錄用。

    賦閑數月,至五月念五日自行試演。

    飛機在船受濕生鏽,飛力薄弱,竟然中墜。

    幸機器雖壞,而馮君無恙。

    及武昌起義,各省反正,馮君以虜巢未破,終為後患,遂結合同志組織北伐飛機偵察隊,在燕塘陸軍營内制造。

    隻當義務,不受薪金,嗣以南北統一,無庸北伐。

    馮君為開通民智起見,呈請陸軍司定期八月念五十一點鐘在燕塘試演。

    當未度之先,馮君招集各界語明飛機如何利用、如何制造、如何駕駛,演說一番,各界莫不鼓掌稱善。

    及試演先由燕塘塘口操場,淩空而上,高約一百二十尺,東南行約五英裡。

    當時飛機靈動,旋轉自如,鼓掌之聲不絕于耳。

    馮君欲急促進行,高益求高,将兩手所持之機關一抽,不意力過猛,該機直上。

    頭高尾低,遂兩足浮松,至身墜下,該機亦即墜落。

    頭胸及股各部,均受重傷。

    當時有紅十字會及軍醫馳救,然藥料太少,難以支持。

    在場醫士著即扛到北操場陸軍醫院調冶。

    是日适值禮拜,醫生外出。

    候至五點鐘時,各醫回院,施藥已無及矣。

    計馮君留美十七年,學普通機器者十年,專制造飛機六年。

    屢試屢跌,再接再厲,其百折不回之志,有非尋常所能及者,臨殁猶囑其徒曰:“吾死之後,爾等勿因吾斃而失其進取之心,須知此為必有階級雲雲。

    嗚呼!若馮君者,可謂熱心救國者矣。

    何昊天不吊,年僅三十,竟成千古?上有父母,下無子女,吾為馮君哭,吾更為中國前途悲也。

    幸其徒朱竹泉等,可以繼其志,馮君雖死猶生矣。

     ◎孝女何愛文傳 何孝女名愛文,字景秋,江蘇金山人。

    祖鳴鼎,父汝楷。

    女士為人,涵默寡笑,介而有容。

    擅女紅,通翰墨。

    待人溫厚,而尤笃于所親。

    四歲喪其生母孫氏,繼母張氏女士事之如生母。

    張氏生一弟一妹,女士視之若一母出。

    保負之職,以一身任之。

    祖母高氏素患肝疾,發時甚劇。

    女士司湯藥,必周必摯,終日侍立于側,至有數夕不寐者。

    女士肄業松江景賢本邑欽明二學校,在校品學兼修,試辄冠其曹。

    其入欽明高等科時,文學尤精進。

    女士姑母四,均适人。

    女士念祖母春秋漸高,左右無人,乃不忍遠離出外求學。

    又見其父所撄肺疾,偃蹇床褥,勢日益沉重。

    故求學之志雖銳,至是亦不得不半駕而稅矣。

    女士之奉侍父病也,纖微必至,晝夜不解衣者一月。

    聞人言足以療其親之疾者,無不為之。

    逮見其終不能起,乃陰到股上肉,雜藥餅以進,而卒無效。

    然女士未嘗與人一言股事也。

    越數日,其祖母猝見之,驚為疽發,逼視而窮诘之,始吐其實。

    蓋鮮血淋漓,猶未愈也。

    既居苫次,朝夕号泣。

    哀日深,創日潰,而病亦日增,遂以民國二年十月卒,去父亡才六閱月耳。

    嗚呼傷哉!女士得年一十有九。

    高旭曰:股事親,世稱愚孝。

    以女士之讀書明理,豈不知之?特以父病終不可為,隐忍于中,迫而出此,猶冀其一當以報。

    斯時也,但知有父而已,其沉毅之氣,雖古烈丈夫,蔑以加焉。

    高旭又曰:女士為餘妻何亞希之侄,亞希不忍其侄之死而泯滅也。

    為述事略,欷不止,屢促為傳以傳之。

    且雲所述悉确實,但恨未能詳盡。

    餘謂何必詳盡,女士之行如此,即此已足傳矣。

    獨未知餘之文,足以傳女士否耶?(高旭稿) ◎紀陳逸川入獄 陳逸川,字雨人,号伯江,粵之東莞縣人,年二十八歲。

    幼從父奉基督教,肄業于教會學堂。

    後習西醫,繼為香港□□等學堂教習。

    遂結識馮自由、陳景華、謝英伯等,而加入于同盟會。

    當秘密時代,曾為會中之評議員、書記、會計等職,至辛亥年為香港同盟會會長。

    辛亥八月,武漢首義,陳即與劉思複、朱述堂、高□□等,謀舉事于東莞歸善新安三縣。

    時陳炯明攻惠州,陳等恐虎門官軍橫襲,故于此三縣牽制之。

    遂于九月十四日發難于東莞觀瀾,及新安下,陳領軍駐石龍。

    時粵省已全部光複,舉胡漢民為都督。

    胡電令陳鎮撫東江一帶,陳辭不就,以組織北伐軍直搗黃龍為志。

    未幾,南北和議成,遂散其部下歸農。

    後被舉為同盟會評議員,及臨時省會代議士,頗有所建白,旋謀擴張黨勢,組織同盟會分會于東莞。

    而長斯會,正式省議會選舉,陳被選為候補議員。

    迨癸醜讨袁軍起,陳奔走甚力。

    無何,粵取銷獨立。

    國民黨粵支部部長及各幹事因避嫌疑離粵,托陳代理部長之職。

    陳在粵垣複與三數同志運動陸軍,謀所以拒龍(濟光)之法。

    龍入城後,仍與周□□張維新欲狙擊之。

    事洩,張維死焉。

    時龍濟光方欲一網打盡黨人,囑警察廳長陳景華轉請國民黨要人至都督府接洽。

    陳知其詐,力阻同志不往,龍計不獲逞。

    初欲利用陳景華通黨人者,至此而并殺之,是為陰曆八月十五夕。

    既殺陳,星夜使人往陳(逸川)宅搜捕,二次皆不獲。

    蓋陳自瓦面逃出而之香港者也。

    抵港後,又與三數同志在港澳組織機關,及籌辦報館以主持正理。

    而龍之偵探,屢謀所以絷之。

    會有鄧兆侶、顔啟漢者,曾挂籍國民黨而為反奸者。

    經多方绐陳往澳,欲乘間而縛之。

    陳知其計不應,即遷地避之,又為其偵悉,乃于一月十日引港差到陳宅捕之去。

    陳始猶以為不過犯國事犯。

    及抵衙署,始知粵政府誣以盜劫謀殺諸案,以重金賄買證人,為之傍證。

    蓋非此不足以提解而肆其殺戮也。

    且延港政府律師為主控,而證人以僞亂真。

    雖百方串謀,終露形迹。

    且陳亦延有律師為之辯護,以是得脫于難,然被押候于獄,凡三閱月。

    獄中異常,其獄卒為一印度人。

    晨起,令将氈疊起,隻許呆坐,禁行或卧,不得與同獄者共言語,偶違即飽以老拳。

    每飯用一錫兜戴之,粗粝不适口。

    飯備蔬菜數葉,鹽一掇,食以手而無箸。

    每日上午放行約一句鐘,日中家人親友探問,僅五分鐘。

    不謂香港為英國文明政府,其待押候犯且如是。

    被判決案者,弗知其苦幾百倍也。

     ◎義丐武訓第二 山東堂邑縣武訓,以乞丐興學,全國知名。

    近聞該縣又有吳某,混名吳二豆沫者,亦乞兒也。

    前清時代,即乞鄉裡所得之資,儲諸撲滿。

    日積月累,足數百串,就林鳳鎮創立義學。

    貧家子弟入内肄業者累累,資其造就而成立者,時有所聞。

    刻已積至京錢兩千餘串,近又呈請該縣立案,改為初等小學校。

    延聘教員,添招新生,一切規則,甚為完善。

     ◎錢恂與陸征祥 吳興錢恂,字念敬,驕倨詭異,有父風,殆出天性。

    屢試不售,益傲謾自恣,鄉鄰目為怪物。

    許竹使德俄,調充随員,乘法蘭西輪舶。

    初出國門,昧于西語,形同木偶。

    上海制造局總辦劉骐祥,遣廣方言館法文高才生、陸征祥為許招待。

    陸乃指揮為錢安頓行李,錢德之甚,遂互通氏族,是為錢陸相交之始。

    會許以戚某介紹于劉,俾讀書廣方言館,劉乘間以陸為囑。

    許倉卒得書,一覽置之,移時竟忘。

    越年餘清理積牍,獲此劄,不省為何許人。

    遍詢僚佐,皆不複記憶,錢獨具以對。

    時陸征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