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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着眼睛,傾聽着朝她躺椅走來的有節奏的、慢吞吞的腳步聲。

    每一步裡都出現了異樣的東西。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這時,她用力擡了一下頭,眼光射向發出聲響的地方,看見一位神色莊重、步履緩慢的婦女,身着羅馬主婦的服裝,罩着一件從頭上垂到腳跟的長衫,到了躺椅近旁,這種出場式就停止了。

    少女感到一種深邃的審視目光死死盯住自己,目光裡好象有一種占蔔者的眼光,仿佛沒有什麼東西能瞞得了它。

    陌生婦女就這麼默默地注視了她一會兒,然後,壓低洪亮的嗓音,每句話都象匕首那冰涼的刀片,直刺與她攀談的人的心窩,她說:&ldquo你就是離開了故鄉和父親,來跟随皇帝的科林斯姑娘,是不是?&rdquo 阿克黛的一生,幸福與絕望,過去與未來,都包含在這幾句話裡了,她一下子覺得記憶的閘門全打開了;少女在皮涅亞水泉岸邊采撷鮮花的情景;競技賽的第二天,老父徒然呼喚女兒的絕望神态;到了羅馬,皇帝情人一直向她隐瞞的可怕秘密才暴露出來;所有這些,都栩栩如生地在女人用冷冰冰的手臂揭開的魔巾後面再現出來了。

    阿克黛叫了一聲,雙手捂住臉龐:&ldquo啊!是的,是的,&rdquo她嗚咽着叫道,&ldquo不錯,我就是這個不幸的人。

    &rdquo 這一問一答之後出現了片刻沉默。

    這期間,阿克黛不敢睜開眼睛,她猜得出這個女人那咄咄逼人的眼光正射在自己身上。

    後來,她感到陌生人拿起她捂住臉的手,在她冰涼、猶豫的擁抱中,她猜出了這裡面憐憫多于威脅,便大着膽子擡起浸着淚花的眼皮。

    這位陌生婦女仍舊凝視着她。

     &ldquo聽着,&rdquo她用同樣洪亮、但更加柔和的音調接着說:&ldquo命運神秘莫測,它有時把帝國的不幸或者幸福,交到一個孩子手裡;既然不是惹惱了諸神才被打發來的,那就可能是得到了他們的寬恕,才選中了你。

    &rdquo &ldquo哦!&rdquo阿克黛叫了起來,&ldquo我是個罪人,但犯的是愛情的罪,就這麼回事,我心裡可沒有惡意呀!自己不能再得到幸福,至少我想看到所有的人都幸福呀!&hellip&hellip可我太孤獨了,太軟弱了,實在無能為力。

    告訴我能夠做的事,我一定去做!&hellip&hellip&rdquo &ldquo首先,你了解把你的命運托付給他的這個人嗎?&rdquo &ldquo今天早晨,我才弄清楚琉喜阿斯和尼祿原來是同一個人,才知道我的情人是皇帝。

    我這個古希臘的後代,被他的英俊、靈巧和曲調迷惑住了。

    就這樣,我跟着競技會的優勝者走了;我一點不知道這是世界的主宰!&hellip&hellip&rdquo &ldquo現在,&rdquo陌生人凝視着她,嗓音更響亮地說:&ldquo你知道這是尼祿,可你知道尼祿是什麼貨色嗎?&rdquo &ldquo我一直把他看作是一個神。

    &rdquo阿克黛回答。

     &ldquo那又怎麼樣!&rdquo陌生人繼續說,一邊坐下來,&ldquo我這就告訴你他是什麼人,因為,最起碼可以使情婦了解情人,奴隸了解主人。

    &rdquo &ldquo您要告訴我什麼呢?&rdquo少女喃喃說。

     &ldquo琉喜阿斯生來就沒資格上禦座①:他是通過姻親關系才靠攏禦座,他是靠殺人而登基的。

    &rdquo &ldquo那不是他幹的!&rdquo阿克黛叫道。

     &ldquo是他利用了這個罪行,&rdquo陌生人冷冷地回答,&ldquo再說,風暴擊毀了樹木,但不傷害它的根部。

    兒子不久就趕上了父親。

    布裡塔尼庫斯睡在克勞德的旁邊,這一次,尼祿就成了兇手了。

    &rdquo &ldquo啊?誰說是他幹的?&rdquo阿克黛叫道:&ldquo誰能承受住這個可怕的指控?&rdquo ①尼祿是阿格麗庇娜前夫的兒子。

     &ldquo你懷疑嗎?姑娘,&rdquo陌生女人接着說,語氣一點也沒變,&ldquo你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嗎?我這就告訴你。

    有一天,在阿格麗庇娜的宮殿的一個房間裡,尼祿同一些小孩子玩耍,布裡塔尼庫斯也在其中。

    尼祿命令他到餐廳去給客人們吟唱詩歌,想吓唬吓唬孩子,逗朝臣們發笑和喝倒彩。

    布裡塔尼庫斯接受了命令,而且服從了。

    他穿着白衣服走進餐廳,他臉色蒼白,神情憂郁地走向狂歡的酒席中間,他眼裡噙着淚花,聲音激動地唱起了我們古代詩人恩紐斯①的詩歌,啊,我的父親!啊,我的故鄉!啊,柏裡安的房子!巍峨的宮殿!鉸鍊聲回蕩的廟宇!閃耀着象牙、黃金光亮的護壁!&hellip&hellip我看見你落到了野蠻人的手裡,我看見你成了火焰的犧牲品了!突然,笑聲停了,變成了眼淚,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