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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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以經常有機會出去走走,見識見識,鍍鍍金什麼的。

    但到父親手上,先是有職無權,即使有心也無力,等有職有權後似乎又變得無心無意了。

    父親當校長幾年,沒有應該或不應該地啟用過一個容家人,即便是我,系裡幾次報我當副主任,都被他×掉——像閱卷一樣當錯誤×掉。

    更氣人的是我哥,留洋回來的物理學博士,本是名正言順可以進N大學的,可父親叫他另攀高枝。

    你想想,在C市,哪還有高得過大學的枝?結果落腳在一所師範大學,教學和生活條件都差得很,第二年就投奔到上海去攀高枝了。

    為這個,母親非常生父親的氣,說我們一家人是被他活生生拆散的。

    然而,在關于珍弟進課題組的事情上,父親把已往的十二分謹慎、避嫌的處事原則都抛諸腦後,根本不顧忌什麼閑話,我行我素,像着魔似的。

    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改變了父親,隻有我知道,有一天,父親把希伊斯臨走留下的信給我看,然後對我這樣說:“希伊斯給我留了這麼個誘惑,但老實說真正開始誘惑我的還是看了金珍的畢業論文後,以前我總想這是不可能的,現在我決定要試一試了。

    年輕時我一直盼望自己做點真正具有科學精神的工作,現在開始也許是遲了,但金珍硬是讓我鼓起了勇氣。

    啊,希伊斯說得對,沒有金珍我想都不要去想,但有了金珍誰知道呢?這孩子,以前我總是把他的才能低估了,現在我就徹底高估他一下吧。

    ”——(未完待續)事情就是這樣的,用容先生的話說,他父親本來就是為金珍去折騰來這個項目的,怎麼可能讓外人參與?容先生還說,金珍不但改變了他父親的晚年生活,還改變了他為人做事的一貫原則,甚至包括人生信仰。

    老人在垂暮之年突然重溫年輕時的夢想,想在學術上有所建樹,也許意味着他把已經過去的大半輩子,沉浮于仕途的大半輩子,予以否認了。

    從學術開始,以仕途結束,這是中國知識分子的毛病之一,現在老人突然想治治自己的毛病呢,是悲是喜,看來隻有讓時間回答了。

    在随後幾年中,兩人完全沉浸在課題研究中,跟外界的聯系很少,有的隻是參加一些相關的學術活動,發表幾篇學術論文而已。

    從他們合作撰寫的六篇發表在有關學術刊物上的論文中,人們多少知道他們的研究是一步一步在往前走,在國内肯定是走到最前沿去了,在國際上似乎也沒有落後。

    有兩篇論文在國内發表後,國外三家相關刊物都作了隆重轉載,無疑說明他們研究取得的成果不是那麼微不足道的。

    當時美國《時代》雜志首席評論員伍頓·凱斯曾因此警告美國政府:下一代電子計算機将誕生在一個中國小子手上!金珍的名字由此一度受到了各大媒體的熱炒。

    不過,這也許是危言聳聽和媒體的壞習慣而已。

    因為,從那些走紅的論文中,人們似乎也不難發現,在通往新一代電子計算機的道路上,他們遇到的困惑和困難也不是那麼微不足道的。

    當然,這是正常的,畢竟搞人造電腦不像生個人腦,人類似乎隻要讓某個男人和某個女人恰到好處地睡上一覺,某個人腦就會像樹一樣長出來。

    而有的人腦降生後似乎并不比樹木要聰明曉事多少,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傻瓜。

    從某種意義上說,搞人造電腦研發,就好比是要把天生的傻瓜蛋變成聰明人,這也許是世間最最困難的事情。

    既然這麼困難,有些困惑和挫折自然是難免的,也是不奇怪的,如果因為有困惑和挫折而放棄努力,那才叫奇怪呢。

    所以,當後來小黎黎決定讓金珍随人而走時,沒有一個人相信他說的。

    他說:“我們的研究工作遇到了很大困難,繼續下去,得失成敗難以把握。

    我不想讓一個有才有識的年輕人跟着我一個老頭子作賭博性質的努力,斷送掉應有的前程,還是讓他去幹些更切實可行的事情吧。

    ”這是1956年夏天的事。

    這個夏天,校園裡談論最多的是那個帶金珍走的人,人們都說他有點神秘,小黎黎關于為什麼放走金珍的不令人置信的說法,似乎隻是他神秘的一部分。

    這個人是個瘸子。

    這也是他神秘的一部分。

    ①規範的表示應為:S=[(A1+AN)×N]/2①第一台計算機ENIAC于1946年研制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