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運糧河飄泊雙雛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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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開始,先述中國偉大的工事,曆史上有名的運河。

    據說這道河流,當初是隋炀帝命人開掘而成的,當時隻為了他于禦柳成行清波蕩漾之中,乘坐龍舟往揚州遊玩。

    ——這條河,北起河北省通縣,南至浙江省杭州,縱貫冀、魯、蘇、浙四省,全長一千四百四十公裡。

    在以前,沒有津浦鐵路,沒有沿海的輪船的時候,由南方運糧到北方,以及官宦,商賈,北往南來,全都仗着這道人工河流,而為交通之要津。

    所以,那時河面雖然不甚寬,但永遠不斷往來着無數的船隻,沿河各城鎮亦莫不繁華富庶,而其中以江蘇省淮安府所轄之清江浦,地面最為重要,因為那時總管運河的唯一高官“漕運總督”(通稱之為“河帥”),就駐節在這裡。

    同時又有自南方來,往“京都”去的人,多半在此舍舟登陸,所以,清江浦這地方熱鬧至極,商店,貨棧,旅舍,镖局,開設着不知有多少家,河壩上日夜不絕的擁擠着人和船隻,自然,因此也就能夠發生許多的事情了。

     這一天,時當暮春,運河兩岸,隋朝栽種的楊柳,垂着長絲,在東南風裡,顯出一種柔弱無力的姿态,柳梢上仍留着金色的夕陽,鴉群掠過,天色已近黃昏。

    這時就從南邊來了一隻船,停泊在此處,船不大,艙也不小,艙中是兩位姑娘,還都是旗人家的姑娘,是姐妹二人。

    作者在此就先說明白了吧,這作姐姐的即是日後的西太後(慈禧太後),為清穆宗同治皇帝之母。

    那位妹妹,就是日後清醇王的“福晉”,也即是光緒皇帝清德宗的母親。

    請讀者想一想,在那封建的帝制時代,這是多麼了不起的兩位貴人? 可是,在這時候,她們也料不到日後有那樣的尊榮富貴,目前都正處在艱難困苦的命運之中。

    原來她們姐妹,是滿洲正黃旗的旗人,姓“葉赫納蘭”,我們現在就暫稱這位姐姐為“納蘭大姑娘”,其妹為“納蘭姑娘”。

    她們的父親是作“正黃旗”的參領,原是個極小極小的官兒,一年隻能得兩次俸祿,生活非常之窮苦,住在北京城一條小胡同裡,每天的菜,油鹽醬醋,都要姑娘自己去買。

    那時候的納蘭大姑娘——即後來的西太後,才不過七八歲,就長得十分美麗聰明,穿着帶補丁的舊衣裳,胳膊肘兒提着一個荊條編制的小小筐子,裡面放一個碗一個瓦罐兒。

    幾乎每天要到附近的一家油鹽店去買一個小制錢的醬,兩個小制錢的香油等等。

     那油鹽店的掌櫃時常逗着她玩。

    在這樣艱難窮苦的日子中,她漸漸的長大了,成為一個豐姿綽約,端重而又大方的姑娘,妹妹也長到十四歲了。

    在這時候,她們的父親才被擢升為湖南的副将,把妻子和長子桂祥留在北京,卻帶着她們姐妹前往任所。

    本來,兩個年輕的旗人姑娘,到了遙遠的南方,飲食起居就多不習慣,幸仗着大姑娘為人能幹,把家中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老副将在任所上的生活尚稱舒适。

    可是究竟年紀老了,副将即是副總兵官,通稱之為“協鎮”,領着一協人,一協人也等于現在的一旅,責任不算小,公務也甚繁多,所以這位老副将也因勞緻疾,不到一年,竟病殁于任所。

    這在她們姐妹,真如晴天的霹靂,小姑娘隻剩下哭了,幸虧大姑娘遇事不慌,忍悲治喪,可是老副将的身後又極為蕭條,幾乎連運靈的盤纏都沒有,幸是任上的幾位同寅,湊了一些錢,并派了一個老仆人跟随着沿途照顧,将棺木擡到船上,她們姐妹穿着重孝,上了船還不住的痛哭,又兼春雨連綿,景況是十分的悲慘。

    船出湘水,順江流而東下,至揚州,這才又換船北上,長途跋涉,一棺附舟,長姐幼妹,相依相慰。

    盤費也漸感不夠了,離着北京可還遠呢!那個老仆人還直發牢騷,她們姐妹,心中愈是難過。

    憑着船窗向外去看,運河之外真是熱鬧繁華。

    隻見風帆擁擠,整船的糧米,整船的貨物,還有那往京去的官船,艙門前都挂着“某某正堂”的成對的燈籠,仆厮也衆多,且有差官和镖行的人保護着,聲勢真是十分的煊赫;那些船上的官眷太太和小姐,甚至丫環們,也都是周身的绮羅珠翠,更有的船上吹奏着笙歌,這和她們這船上的凄涼景象相較,真有“天上人間”之别,而且她們姐妹現在遭遇的這個“人間”還處處是孤零無助。

    ——這一天,黃昏的時候,她們的船便來到了清江浦。

     清江浦這地方,最大的官是漕運總督,最小的官恐怕就是知縣了。

    這時清江浦——即清河縣的知縣,姓吳,名棠,是一個很忠厚,而沒有什麼才能的人。

    衙裡有一個書吏,姓韓,無論什麼事情都由這位韓師爺給辦,他隻在衙裡享福,有幾個聽差的伺候他,他作着這個清閑的“七品官”。

    可是清江浦這兒的七品官,收入也不錯呢,所以吳老爺手頭頗積蓄了不少的銀子。

    他并不吝啬,凡是老朋友路過此地,缺少了盤纏來告幫,他多少總要資助一些,他為人很念舊交,愛周濟人,不過要是跟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