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蘇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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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容的《革命軍》并沒有一句一字,論及軍事組織或軍事行動,然而這篇文章的本身的的确确稱得上是一支強有力的“革命軍”。

    鄒容于民國成立之時,被孫中山以臨時大總統的權力追贈為“大将軍”,也可謂當之無愧。

     在這篇《革命軍》以前,雖有過興中會的《緣起》與曆次起義時的布告,然而流傳均不甚廣,内容也不如這篇文章之淋漓盡緻,句句動人。

     《革命軍》的第一版,由上海租界上的大同書局秘密印行,日期是癸卯年(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陰曆五月。

    章炳麟在四月間替它寫了序文。

    序文中稱贊它是“雷霆之聲”,又說“改制同族,謂之革命,驅除異族,謂之光複。

    今中國既滅亡于逆胡,所當謀者光複也,非革命雲爾。

    鄒容之署斯名何哉?諒以其所規畫,不僅驅除異族而已,雖政教學術禮俗才性猶有當革者焉。

    故大言之曰革命也。

    ” 這時候,章炳麟住在南京路泥城橋福源裡的愛國學社。

    他是愛國學社第三第四年級的國文教員。

    中國教育會的辦事處也設在愛國學社之内。

    鄒容既不是中國教育會的董事,也不是愛國學社的學生,卻以革命同志的情誼住在學社之内,和學社的師生結成一片。

    學生之一章行嚴(士钊),受《蘇報》之聘,于五月初一日(1903年5月27日)開始,擔任主筆,每日發表“言論”一篇。

    第一,便是很驚人的《論中國當道皆革命黨》,登載在五月初二日的該報。

    初六,他登載了章炳麟的《駁康有為書》;十四日,他登載了自己所寫的《讀革命軍》。

    在此前後,他也登載了章炳麟的《介紹鄒容革命軍》與鄒容的《革命軍》自序。

     章行嚴在當時是一個革命的弄潮兒。

    倘若沒有他運用主筆的職權,在《蘇報》上發表這幾篇文章,《革命軍》始終隻是一本秘密的小冊子而已,不至于導緻軒然大波的《蘇報》案,而連帶成為轟動全國上下、人人想讀的奇書。

     章炳麟在《駁康有為書》裡面,有“載湉小醜,不辨菽麥”八個字。

    章行嚴在《讀革命軍》裡面,發揮鄒容的“教育”理論,說“居今日而言教育普及,惟在導之脫奴隸,就國民。

    脫奴隸,就國民,如何?曰,革命。

    &hellip&hellip而今日世襲君主者滿人,占貴族之特權者滿人,駐防各省以壓制革命者滿人。

    夫革命之事,亦豈有外乎去世襲君主,排貴族特權,覆一切壓制政策者乎?是以排滿之見,實足為革命之潛勢力,而今日革命者必不能不經之一途也。

    ” 清廷的商約大臣呂海寰,在這一年四五月間,便已看不慣上海志士們的愛國活動,向江蘇巡撫恩壽建議捉人。

    他在寫給恩壽的信中說:“上海租界有所謂熱心少年者,在張園聚衆議事,名為拒法拒俄,實則希圖作亂。

    請即将為首之人密拿嚴辦。

    ”他前後向恩壽開了兩次名單:第一次名單上所列的,是蔡元培、吳敬恒、鈕永建、湯槱(爾和)。

    第二次名單上所列的,是蔡元培、陳範、馮鏡如、章炳麟、吳敬恒、黃宗仰。

     蔡、吳二人,是在壬寅年(1902年)七月,公使館陸軍自費生風潮以後,從日本回到上海的。

    鈕、湯二人,是在癸卯年(1903年)春天參加了留日學生拒俄義勇隊以後,被推為該隊代表,到天津向北洋大臣袁世凱請纓,見不到袁世凱而幾乎被捕,從天津來到上海的。

    陳範是《蘇報》的老闆。

    馮鏡如原為橫濱興中會會員,此時在上海替康、梁主持廣智書局。

    章炳麟以中國教育會董事的資格,在愛國學社擔任義務教員,靠賣稿維持生活。

    黃宗仰是當時中國教育會的會長,别号“烏目山僧”,和上海的猶太富翁哈同及其夫人頗有往還。

     蔡、吳二人從日本回到上海之時,有第一批老留日學生之一,安徽人姚石泉,召集了戢元丞、葉瀚(浩吾)等若幹人,在張園開了一次“協助亞東遊學會”,請蔡、吳出席報告公使館風潮的經過,當場議決了一面推姚石泉到日本向參謀部洽商,準許自費生不經公使保送而學習陸軍,一面積極籌劃在上海自辦學校。

     中國教育會的成立,便是這張園的“協助亞東遊學會”所發轫的。

    愛國學社之所以能在壬寅年十月,因獲得中國教育會的支持而實現,也未嘗不是根源于“協助亞東遊學會”的決議。

     張園的“拒法大會”,是在癸卯年春天舉行的。

    到會的有四五百人。

    龍澤厚(積之)在會場上提議電請清廷罷免廣西巡撫王之春,獲得一緻通過。

    當時傳聞,王之春主張借法國的錢與兵,平定中國“内亂”。

    這一次的“拒法大會”,可能為蔡元培等人所策動。

     張園的“拒俄大會”,舉行于癸卯年四月初一日,作用在于支援留日學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