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楊子榮智識小爐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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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情況下也可以找到這裡時，他便輕邁着步子，走近了亮光。
嘿！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窗戶。
他借着窗裡照出來的微弱燈光，看清了這是一個小石洞，洞口有一張用細圓木編排成的小門。
裡面什麼聲音也沒有，隻有小爐匠一個人在裡面喘氣。
楊子榮又輕腳走回來，躲在一棵大樹後邊，對這個秘密石洞注視着。
約有一點鐘的時間，洞裡的燈一滅，小爐匠急步闖出來了。
楊子榮沒來得及先走，那家夥已闖過去了，向原來宿下的地方走去。
楊子榮心中一急：&ldquo壞了！這家夥回去一定先看我在不在，怎麼辦？&rdquo他腦子裡一陣激烈的思索，便開大步，繞着小爐匠的影子向回轉。
可是小爐匠走的是直線，他走了個大彎子，總是沒能搶先。
小爐匠到了宿下的地方，又低聲叫了兩聲：&ldquo老客，楊掌櫃！&rdquo &ldquo怎麼，冷嗎？&rdquo楊子榮高聲而溫和地從他背後問道。
&ldquo哎！&rdquo小爐匠的聲音顯然很慌張。
&ldquo楊掌櫃，你，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哎呀，他媽的！把肚子凍了！痛得厲害，拉稀了，我怕臭得你們倆睡不着，到北邊解了解。
怎麼樣？這裡聞不到味吧？&rdquo &ldquo哎，哎&hellip&hellip&rdquo小爐匠虛假地笑了，&ldquo聞不着，聞不着，哎！不客氣。
&rdquo 楊子榮躬着腰捂着肚子，裝着肚子痛的樣子，走回自己的鋪上，給沒睡着的直挺挺躺着的孫達得蓋了蓋棉襖，自己就躺下去。
第二天下午，到了森林邊緣一個百多戶的屯落梨樹溝。
楊子榮和孫達得為了不引起小爐匠的懷疑，便馬上和他告别，向正西的呼家屯走去。
傍晚，他倆轉回來，完全換了一套裝束，成了兩個解放軍戰士。
在梨樹溝屯東小丘上的一個破房框裡掩蔽下來，因為這裡可以看見屯中的街道和院落裡的一切。
太陽落山了。
村東一個大戶，四合院，石灰牆。
小爐匠挑着一擔小爐匠挑子，賊頭賊腦地溜進去了。
不多時一個胖胖的老頭，把頭探向門外，兩面張望了兩眼，然後當啷一聲關了大門，隻聽得嘩啦啦上了闩。
孫達得急得不耐煩，要求道：&ldquo這下準了，這是家大地主，捉了算啦。
&rdquo 楊子榮笑道：&ldquo忍耐些！要挖匪徒們的底，不要因小失大。
水越深咱們放的線越長，線越長，捉到的魚越大。
&rdquo 黑昏，起了山風，刮得嗚嗚亂響。
楊子榮和孫達得下了山丘，來到這大院牆外，低聲商量了兩句，接着就翻牆而入，走進院後。
在大風響的掩護下，連他倆自己也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響。
挨進東廂房的夾道，摸到正房的窗下。
屋裡靜悄悄的，好像沒人。
隻有東間一個窗子透出微弱的燈光。
突然，一股特别的味道撲鼻而來，孫達得拉了一下楊子榮的襖襟，用嗓子内的聲氣說：&ldquo大煙味。
&rdquo 楊子榮把手往下一壓，頭一搖，示意不叫孫達得再說話，然後他摸到窗台下，用唾沫口水蘸在食指上，潤開窗戶紙。
關東山的窗戶紙是糊在外面的，燈下潤開是不易被發覺的。
然後用一隻眼對準這個杏核大的小孔向裡看去。
靠窗的大炕上，中間放一盞大煙燈，小爐匠和剛才關門那個胖老頭，一個炕頭，一個炕尾，彎彎的像一對大蝦，抽得正起勁。
小爐匠沖沖吸了一肚子，一口氣忍了足有一分鐘，然後噗地噴出一口濃濃的青煙。
過足了瘾，兩人坐起來。
小爐匠鬼頭蛤蟆眼地說：&ldquo三舅，今天帶來二百兩。
&rdquo說着他走下地來，從挑子裡拿出黑糊糊的十大塊。
胖老頭也下了炕，揭開正北壁窩上的一個佛龛，露出一個大肚子彌勒佛。
他端起了那個佛，小爐匠把十塊大煙土放進佛位下的座箱裡。
楊子榮一伸舌頭，驚訝地想道：&ldquo這個家夥真夠狡猾，帶了這麼多大煙咱還沒發覺。
&rdquo隻見兩人又回到炕上，胖老頭閉目合眼地問道：&ldquo怎麼帶這麼少一點來？&rdquo 小爐匠低聲答道：&ldquo三舅！你不知道，這趟沒接上撚子。
&rdquo &ldquo怎麼？&rdquo胖老頭驚問一聲，睜開了眼睛。
&ldquo差一點叫共産黨捉去。
&rdquo小爐匠靠近胖老頭，&ldquo共軍進山了，九龍彙、九龍後都住上了。
要不是外甥我來得快，差一點叫他們看破。
我三言五語把那夥小子給打發走了。
我也沒敢再去接撚子，怕露了馬腳，就回不來了。
有兩個自稱是牡丹江山貨莊的人和我一塊下山，他媽的！什麼山貨莊的，明明是共産黨做的扣子！奶奶個熊，他想讓我栾平上套哇！我裝得一點事沒有，弄得那兩個老小子淡而無味地走了。
哈哈！&hellip&hellip&rdquo他大笑了兩聲，&ldquo刁猴頭這小子又該罵我了，他今天一定在饅頭石那兒等得發瘋了。
&rdquo 胖老頭哼哼的一聲奸笑，對小爐匠誇獎道：&ldquo好樣的！真能随機應變。
&rdquo又把話頭一轉，&ldquo這幾天和尚屯也開始土改了，有的屯正煮他媽的什麼&lsquo夾生飯&rsquo，還有的屯&lsquo掃溏子&rsquo。
這些窮光蛋花樣多着呢！&rdquo說罷，咳的一聲，哭喪着臉，顯出一副将死的架子。
小爐匠也耷拉下腦袋，沒精打采地問道：&ldquo老家安排得怎樣？&rdquo &ldquo一切都好了。
&rdquo胖老頭哭喪中又好像很自負的樣子，&ldquo你舅母和三個兄弟媳婦到了牡丹江市你三姐家，你大兄弟假報了履曆混進了鐵路，貴重東西，&lsquo幹貨&rsquo，都搬走啦。
叫他媽的窮棒子來吧！想在我身上拔根毛？哼！&rdquo 兩個又對笑了一會，雖然是在笑，但面帶恐懼，聲音凄哀。
小爐匠說：&ldquo三舅有眼光，這樣幹淨利索，看點子不對，向山上一。
山上糧足，肉足，山神爺爺老把頭保佑。
就是缺鹹鹽和藥，賣了黑貨快買鹽買藥。
&rdquo 胖老頭喘了口粗氣，&ldquo黑貨下得少了，和尚屯老姜被窮棒子貧農團活活打死了，半砬屯馮老汕捉在監獄裡，隻剩兩半屯張寡婦還不大上眼，能對付賣點。
&rdquo 兩人沉悶了兩分鐘的光景。
小爐匠無可奈何地說：&ldquo三舅不忙，從杉岚站事發生以後，這幾天風太緊，要躲躲這陣子風。
我天亮回山，躲幾天再說，别處我先不去了。
&rdquo 燈熄了，裡面傳出了酣睡聲。
楊子榮和孫達得跳牆出來。
孫達得低聲細氣地高興地說：&ldquo這下可來菜了，捉吧！兩個一塊。
&rdquo 楊子榮深思了片刻：&ldquo老家夥在軍事上沒有用，山裡的詳細情況他不一定了解，交給工作隊。
同時如果帶走了他，他那混入鐵路的兒子和帶走财寶的三個媳婦一定驚覺，對我們工作不利，别弄跑了老百姓在土改當中應得的财寶。
&rdquo 孫達得點頭贊成，&ldquo對！不捉老家夥，捉那個小爐匠。
&rdquo說着一跷腿要翻牆進去，楊子榮攔住說道：&ldquo這樣做，打了騾子馬驚。
沒聽見嗎，天亮他就要回山躲風，那時&hellip&hellip&rdquo楊子榮兩手一掐。
孫達得說道：&ldquo好！那就讓他再睡半宿吧！&rdquo &ldquo走！&rdquo楊子榮道，&ldquo進狼窩，捉回頭狼。
&rdquo 等小爐匠再回到他那個秘密洞府的時候，楊子榮和孫達得已經恭候他大半天了，他們三人又走在回九龍彙的密林裡。
嘿！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窗戶。
他借着窗裡照出來的微弱燈光，看清了這是一個小石洞，洞口有一張用細圓木編排成的小門。
裡面什麼聲音也沒有，隻有小爐匠一個人在裡面喘氣。
楊子榮又輕腳走回來，躲在一棵大樹後邊，對這個秘密石洞注視着。
約有一點鐘的時間，洞裡的燈一滅，小爐匠急步闖出來了。
楊子榮沒來得及先走，那家夥已闖過去了，向原來宿下的地方走去。
楊子榮心中一急：&ldquo壞了！這家夥回去一定先看我在不在，怎麼辦？&rdquo他腦子裡一陣激烈的思索，便開大步，繞着小爐匠的影子向回轉。
可是小爐匠走的是直線，他走了個大彎子，總是沒能搶先。
小爐匠到了宿下的地方，又低聲叫了兩聲：&ldquo老客，楊掌櫃！&rdquo &ldquo怎麼，冷嗎？&rdquo楊子榮高聲而溫和地從他背後問道。
&ldquo哎！&rdquo小爐匠的聲音顯然很慌張。
&ldquo楊掌櫃，你，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哎呀，他媽的！把肚子凍了！痛得厲害，拉稀了，我怕臭得你們倆睡不着，到北邊解了解。
怎麼樣？這裡聞不到味吧？&rdquo &ldquo哎，哎&hellip&hellip&rdquo小爐匠虛假地笑了，&ldquo聞不着，聞不着，哎！不客氣。
&rdquo 楊子榮躬着腰捂着肚子，裝着肚子痛的樣子，走回自己的鋪上，給沒睡着的直挺挺躺着的孫達得蓋了蓋棉襖，自己就躺下去。
第二天下午，到了森林邊緣一個百多戶的屯落梨樹溝。
楊子榮和孫達得為了不引起小爐匠的懷疑，便馬上和他告别，向正西的呼家屯走去。
傍晚，他倆轉回來，完全換了一套裝束，成了兩個解放軍戰士。
在梨樹溝屯東小丘上的一個破房框裡掩蔽下來，因為這裡可以看見屯中的街道和院落裡的一切。
太陽落山了。
村東一個大戶，四合院，石灰牆。
小爐匠挑着一擔小爐匠挑子，賊頭賊腦地溜進去了。
不多時一個胖胖的老頭，把頭探向門外，兩面張望了兩眼，然後當啷一聲關了大門，隻聽得嘩啦啦上了闩。
孫達得急得不耐煩，要求道：&ldquo這下準了，這是家大地主，捉了算啦。
&rdquo 楊子榮笑道：&ldquo忍耐些！要挖匪徒們的底，不要因小失大。
水越深咱們放的線越長，線越長，捉到的魚越大。
&rdquo 黑昏，起了山風，刮得嗚嗚亂響。
楊子榮和孫達得下了山丘，來到這大院牆外，低聲商量了兩句，接着就翻牆而入，走進院後。
在大風響的掩護下，連他倆自己也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響。
挨進東廂房的夾道，摸到正房的窗下。
屋裡靜悄悄的，好像沒人。
隻有東間一個窗子透出微弱的燈光。
突然，一股特别的味道撲鼻而來，孫達得拉了一下楊子榮的襖襟，用嗓子内的聲氣說：&ldquo大煙味。
&rdquo 楊子榮把手往下一壓，頭一搖，示意不叫孫達得再說話，然後他摸到窗台下，用唾沫口水蘸在食指上，潤開窗戶紙。
關東山的窗戶紙是糊在外面的，燈下潤開是不易被發覺的。
然後用一隻眼對準這個杏核大的小孔向裡看去。
靠窗的大炕上，中間放一盞大煙燈，小爐匠和剛才關門那個胖老頭，一個炕頭，一個炕尾，彎彎的像一對大蝦，抽得正起勁。
小爐匠沖沖吸了一肚子，一口氣忍了足有一分鐘，然後噗地噴出一口濃濃的青煙。
過足了瘾，兩人坐起來。
小爐匠鬼頭蛤蟆眼地說：&ldquo三舅，今天帶來二百兩。
&rdquo說着他走下地來，從挑子裡拿出黑糊糊的十大塊。
胖老頭也下了炕，揭開正北壁窩上的一個佛龛，露出一個大肚子彌勒佛。
他端起了那個佛，小爐匠把十塊大煙土放進佛位下的座箱裡。
楊子榮一伸舌頭，驚訝地想道：&ldquo這個家夥真夠狡猾，帶了這麼多大煙咱還沒發覺。
&rdquo隻見兩人又回到炕上，胖老頭閉目合眼地問道：&ldquo怎麼帶這麼少一點來？&rdquo 小爐匠低聲答道：&ldquo三舅！你不知道，這趟沒接上撚子。
&rdquo &ldquo怎麼？&rdquo胖老頭驚問一聲，睜開了眼睛。
&ldquo差一點叫共産黨捉去。
&rdquo小爐匠靠近胖老頭，&ldquo共軍進山了，九龍彙、九龍後都住上了。
要不是外甥我來得快，差一點叫他們看破。
我三言五語把那夥小子給打發走了。
我也沒敢再去接撚子，怕露了馬腳，就回不來了。
有兩個自稱是牡丹江山貨莊的人和我一塊下山，他媽的！什麼山貨莊的，明明是共産黨做的扣子！奶奶個熊，他想讓我栾平上套哇！我裝得一點事沒有，弄得那兩個老小子淡而無味地走了。
哈哈！&hellip&hellip&rdquo他大笑了兩聲，&ldquo刁猴頭這小子又該罵我了，他今天一定在饅頭石那兒等得發瘋了。
&rdquo 胖老頭哼哼的一聲奸笑，對小爐匠誇獎道：&ldquo好樣的！真能随機應變。
&rdquo又把話頭一轉，&ldquo這幾天和尚屯也開始土改了，有的屯正煮他媽的什麼&lsquo夾生飯&rsquo，還有的屯&lsquo掃溏子&rsquo。
這些窮光蛋花樣多着呢！&rdquo說罷，咳的一聲，哭喪着臉，顯出一副将死的架子。
小爐匠也耷拉下腦袋，沒精打采地問道：&ldquo老家安排得怎樣？&rdquo &ldquo一切都好了。
&rdquo胖老頭哭喪中又好像很自負的樣子，&ldquo你舅母和三個兄弟媳婦到了牡丹江市你三姐家，你大兄弟假報了履曆混進了鐵路，貴重東西，&lsquo幹貨&rsquo，都搬走啦。
叫他媽的窮棒子來吧！想在我身上拔根毛？哼！&rdquo 兩個又對笑了一會，雖然是在笑，但面帶恐懼，聲音凄哀。
小爐匠說：&ldquo三舅有眼光，這樣幹淨利索，看點子不對，向山上一。
山上糧足，肉足，山神爺爺老把頭保佑。
就是缺鹹鹽和藥，賣了黑貨快買鹽買藥。
&rdquo 胖老頭喘了口粗氣，&ldquo黑貨下得少了，和尚屯老姜被窮棒子貧農團活活打死了，半砬屯馮老汕捉在監獄裡，隻剩兩半屯張寡婦還不大上眼，能對付賣點。
&rdquo 兩人沉悶了兩分鐘的光景。
小爐匠無可奈何地說：&ldquo三舅不忙，從杉岚站事發生以後，這幾天風太緊，要躲躲這陣子風。
我天亮回山，躲幾天再說，别處我先不去了。
&rdquo 燈熄了，裡面傳出了酣睡聲。
楊子榮和孫達得跳牆出來。
孫達得低聲細氣地高興地說：&ldquo這下可來菜了，捉吧！兩個一塊。
&rdquo 楊子榮深思了片刻：&ldquo老家夥在軍事上沒有用，山裡的詳細情況他不一定了解，交給工作隊。
同時如果帶走了他，他那混入鐵路的兒子和帶走财寶的三個媳婦一定驚覺，對我們工作不利，别弄跑了老百姓在土改當中應得的财寶。
&rdquo 孫達得點頭贊成，&ldquo對！不捉老家夥，捉那個小爐匠。
&rdquo說着一跷腿要翻牆進去，楊子榮攔住說道：&ldquo這樣做，打了騾子馬驚。
沒聽見嗎，天亮他就要回山躲風，那時&hellip&hellip&rdquo楊子榮兩手一掐。
孫達得說道：&ldquo好！那就讓他再睡半宿吧！&rdquo &ldquo走！&rdquo楊子榮道，&ldquo進狼窩，捉回頭狼。
&rdquo 等小爐匠再回到他那個秘密洞府的時候，楊子榮和孫達得已經恭候他大半天了，他們三人又走在回九龍彙的密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