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米考伯先生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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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啊,聽啊!我親愛的科波菲爾先生,我真開心。

    聽啊!”同時她還輕輕彈打牆壁,以示歡慶。

     後來,我們的談話轉向比較世俗的一些事了。

    米考伯先生告訴我,他認為開姆頓區不舒服,等廣告的效果能使得某種較令人滿意的機會來到時,他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他提到在牛津街西頭有條正對着海德公園的小巷,他對那地方常常很留心,不過他不指望能馬上搬進去,因為這一遷移需要有一大筆收入呢。

    他解釋說,或許要有一段時間,在一個體面的商業區——比如說皮加特裡吧——住在一幢住宅的樓上,他也心滿意足了。

    米考伯太太一定會喜歡那地方。

    在那裡,開一個弧形窗,或再加一層樓,或做點那類的小小變動,他們就可以舒舒服服地住上幾年了。

    他還強調說,無論他得了什麼機會,也無論他住在什麼地方,那裡都永遠有個房間是為特拉德爾留下的,還有一副刀叉為我留下,我們對此可以完全放心。

    我們表示謝謝他的好意;他也求我們原諒他談到這類平凡瑣碎的現實之事,因為這對一個正全力進行徹底安排新生活的人是很自然的,所以我們應原諒他。

     米考伯太太又彈打牆壁,問沏茶的水可否已準備了,這下就中斷了我們這友好談話,使我們不能再對生活另一方面進行交流了。

    她用最讓人滿意的方法為我們準備茶水。

    每當我走近她,遞給她茶杯、面包或奶油時,她就小聲問我,朵拉是白還是黑,是矮還是高,或這類問題。

    我覺得她這麼問讓我挺高興。

    喝過茶後,我們在火爐邊讨論各種問題;米考伯太太為我們唱她最拿手的《勇敢的白衣軍官》和《小塔夫林》(她用的是種低弱平平的音調,我記得,我剛認識她時把這聲音當作輔助聽力的淡啤酒呢)。

    還是和她的爸爸媽媽一起住在她娘家時,米考伯太太就以善唱這兩支曲子而聞名。

    米考伯先生告訴我們,他第一次在她娘家見到她時聽到她唱第一支曲子時,就格外被她所吸引了,她唱到《小塔夫林》時,他就打定主意:不得到這女人,他誓不生還。

     在十點和十一點之間,米考伯太太站起身來,又把那帽子用那淺棕色紙包好,再戴上軟帽。

    特拉德爾穿外套時,米考伯先生乘機神不知鬼不覺地塞給我一封信,囑我等人們離去後再看。

    米考伯先生領着米考伯太太走頭,特拉德爾拿着帽子随後。

    我乘拿着蠟燭在欄杆上為他們照明好下樓時,把特拉德爾留在樓梯頂上了。

     “特拉德爾,”我說道,“米考伯先生不是壞人,很可憐; 不過,如果我是你,我決不會把什麼借給他的。

    ” “我親愛的科波菲爾,”特拉德爾笑道,“我并沒什麼可借的呀。

    ” “你有一個名字,你知道的,”我說道。

     “哦!你說-那是可以借的一種東西嗎?”特拉德爾若有所思道。

     “當然。

    ” “哦!”特拉德爾說道。

    “是的,當然!我非常感激你,科波菲爾;不過——恐怕我已經把那個借給他了。

    ” “用來當做某種投資的那期票上嗎?”我問道。

     “不,”特拉德爾說道。

    “不是用在那種上面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那種呢。

    我曾一直以為他很可能會在回家的路上建議那種呢。

    我的是借去做另一種用途了。

    ” “我希望将來不會出錯,”我說道。

     “我希望不會,”特拉德爾說道,“不過,我想不會出錯的,因為他前一天還告訴我,說那是會有辦法還的。

    那是有辦法還的,米考伯先生就是這麼說的。

    ” 這時,米考伯先生朝我們站的地方擡頭看,我隻來得及把我的告誡又重複了一遍。

    特拉德爾謝過我就下去了。

    可是,當我看到他手托帽子下去後又那麼好心地扶起米考伯太太時,我擔心他就會連骨帶皮地被拖入金融市場了。

     我回到火爐邊,正在半認真半譏諷地默想米考伯先生的性格及我們的老關系時,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上樓腳步聲。

    一開始,我還以為這是特拉德爾回來取米考伯太太拉下的什麼東西呢,但那腳步聲臨近時,我聽出來了。

    我覺得我的心跳得很厲害,血液一下湧上我的臉,因為那是斯梯福茲的腳步聲。

     我從沒忘記過愛妮絲,她也一直在我一見到她後就在思想上專為供奉她而辟出的神殿中——如果我可以這麼說。

    可是當斯梯福茲走進來,站在我面前伸出手,落在他身上的陰影又成了光明,我也為曾懷疑我那麼愛過的人而感到惶惑和慚愧了。

    我也仍然愛她,仍然把她看作我生活中仁慈溫柔的天使;但我責備我自己(而不是她)冤枉了斯梯福茲;如果我知道什麼可以給他補償,我一定會去補償的。

     “嘿,雛菊,大孩子,發愣了!”斯梯福茲親熱地和握了我的手又很快樂地甩開,笑着說道“我又撞上你請客了吧,你這個賽巴力特人①!這些博士院的家夥真是城裡最快活的人了,我相信是這樣;完全勝過我們冷冰冰的牛津人!”他一面在我對面米考伯太太剛坐過的那沙發上落座,把爐火拔旺,一面用那愉快的目光打量我的房間。

     “我開始是那麼吃驚,”我盡我能感到的熱情歡迎他道,“我幾乎都透不過氣來問候你了,斯梯福茲。

    ” “行呵,正像蘇格蘭人說的,害眼病的人見了我包好②,” 斯梯福茲接着說道,“見了你,雛菊,正精神着呢,也一樣。

    你好嗎,我這巴庫斯的信徒③?”—— ①賽巴力特是建于公元前八世紀的古希臘城;那兒的人以奢侈著稱,故西方人将其當成奢侈之人的代稱。

     ②意謂受人歡迎。

     ③巴庫斯乃羅馬神話中酒神。

     “我很好,”我說道。

    “不過,今晚并不是請客,雖然也有三個客人。

    ” “我在街上遇見他們仨了,他們都在高聲誇你哪,”斯梯福茲緊接道。

    “我們那位穿緊身褲的朋友是誰呀?” 我盡我可能用幾句話把我對米考伯先生的看法告訴他。

    他聽着我勉強剛能為那位先生做的介紹而開心大笑,他說米考伯先生是個應當結識的人,他一定要結識米考伯先生。

     “不過,你猜我們另一個朋友是誰?”這回輪到我問了。

     “天知道,”斯梯福茲說道。

    “不是個讓人讨厭的家夥吧,我希望?我覺得他有那麼點像個人。

    ” “特拉德爾!”我得意地說道。

     “他是誰?”斯梯福茲漫不經心地問道。

     “你不記得特拉德爾了?忘了在薩倫學校裡和我們用一個宿舍的特拉德爾?” “哦!那家夥!”斯梯福茲用火鈎敲着爐裡最上一塊煤說道。

    “他還像以前那麼軟心腸嗎?你在哪兒遇到他的?” 由于我覺得斯梯福茲對待拉德爾太看不起了,我就盡可能說他的好話。

    斯梯福茲點點頭笑了笑,說了句他也喜歡那位老同學因為那人一向怪怪的,說罷,他又把那話題扯開,問我可能給他點什麼吃的。

    在這短短對話中的大多數時間裡,他用那種沒生氣的态度說話時,總懶洋洋地坐在那裡,用火鈎敲那塊煤。

    我把剩下的鴿肉餡餅端出來時,見他還是那樣做。

     “哈,雛菊,這是一個國王的晚餐呢!”他一下跳了起來,坐到桌邊大叫道。

    “我要大吃上一頓,因為我是從雅茅斯來的。

    ” “我還以為你從牛津來的呢?”我緊接着說道。

     “不,”斯梯福茲說道。

    “我去航海了——更有意思呢。

    ” “李提默今天來這兒打聽你來着,”我說道,“我以為他說你在牛津呢;不過,現在我想,他的确沒那麼說。

    ” “李提默比我想象得還要蠢,竟來打聽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