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堕入了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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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這一切,雖覺好笑,卻不覺有半點輕視。

     我走了沒多久,就在拐彎處碰見了她。

    我記起那個角落時,我又感到從頭到腳一陣顫-,手中的筆也發抖了。

     “你——出來得——這麼早,斯賓羅小姐,”我說道。

     “在屋裡那麼無聊,”她回答道,“而默德斯通小姐又那麼荒謬。

    她胡說什麼要等天氣幹一點我才能出來。

    幹一點!(說到這裡,她發出最悅耳的笑聲)。

    在星期天早上,我不練習音樂的早上;我總得有點什麼事幹呀。

    所以我昨晚告訴爸爸,我非得出來。

    何況,這是一天中最亮的時候,你不這麼認為嗎?” 我不顧一切并且結結巴巴地說,我覺得當時的确很亮了,但一分鐘前還是很黑暗呢。

     “你是講客氣話吧?”朵拉說道,“還是天氣真的變了?” 我更結結巴巴地說,這不是客氣話,實在是明明白白的事實;雖然我并沒感到天氣有什麼變化。

    我很不好意思地又補充說明道:是我心情狀态有變化。

     她把她那鬈發搖了下來,這下就把她羞紅的臉遮住了。

    我從沒見過那樣的鬈發呢——我怎麼能見過呢,因為從沒有那樣的鬈發呀!而那鬈發頂上的草帽和藍緞帶,如果我能把它們挂在我白金漢街上的卧室裡,那會是怎樣的無價之寶呀! “你剛從巴黎回嗎?”我說道。

     “是的,”她說道。

    “你去過巴黎嗎?” “沒有。

    ” “哦!我希望你不久去那兒。

    你一定會很喜歡它的!” 心底的悲哀不由得浮上了臉。

    她竟希望我走,她竟以為我會走,這讓我受不了。

    我看不起巴黎!我看不起法國!我說,眼下,無論為了人世間何種理由,我也不會離開英國。

    什麼也打動不了我。

    一句話,她又搖那些鬈發。

    這時,那頭小狗沿小徑跑來解救我們了。

     它很嫉妒我們,一個勁沖我叫。

    她把它抱在懷裡——哦,我的天哪!——她愛撫它,可它還一個勁叫。

    我想摸摸它,它卻不肯;于是她拍拍它。

    看到她拍着它那感覺遲鈍的鼻頭來懲罰它,它就閉上眼,舔她的手,仍然發出低音提琴的嗚嗚聲,這使我更加痛苦。

    終于,它安靜下來了——頭抵着她那有小酒渦的下巴,它當然該安靜了!——于是我們向一間溫室走去。

     “你和默德斯通小姐并不親密,是吧?”朵拉說道—— “我的寶貝!” (這後一句話是對狗說的。

    哦,但願這話是對我說的!) “不,”我答道。

    “一點也不親密。

    ” “她挺讨厭,”朵拉噘着嘴說道,“我真想不通,爸爸選了這麼一個讓人讨厭的家夥作我的陪伴是為什麼——是不是,吉普?我們不會信任那種性格怪僻的人,吉普和我。

    我們喜歡信任誰就信任誰,我們要尋找自己的朋友,我們不要他們幫我們找,是不是,吉普?” 吉普發出很舒服的聲音來回答,那聲音像小茶壺沸騰時發出的。

    對于我,每個字都是加在舊鎖鍊上的新鎖鍊。

     “真叫人難過,就因為我們沒有一個慈祥的媽媽,我們就得有一個像默德斯通小姐那樣乖戾讨厭的老家夥時時盯着——是吧,吉普?不要緊,吉普。

    我們不要信任她,不管她怎樣,我們都要盡可能讓自己快樂,我們要捉弄她,不巴結她——是不是,吉普?” 如果這一切再持續下去,我想我一定會在石子路上跪下,或膝行,或被馬上趕出門。

    好在溫室離我們不遠,我們也很快就到了。

     溫室裡有許多美麗的天竺葵陳列着。

    我們在天竺葵前徘徊,朵拉不時停下稱贊這一盆或那一盆,我也就駐下步子來稱贊那同一盆花。

    朵拉孩子氣地笑着把狗抱起來嗅那些花。

    如果不是我們仨全在仙境,那我肯定是在的。

    直到今天,天竺葵葉的氣味還使我對那瞬間的變化而半驚半喜。

    那時我看到,在重重的花兒和亮閃閃的葉片下,有一頂草帽和藍緞帶,濃濃鬈發,還有一隻被秀麗的雙臂抱着的小黑狗。

     默德斯通小姐已經在找我們了。

    她在這裡找到了我們,就向我們呈獻上那張令人不快的臉,還有那張臉上用粉填平的溝溝道道;她還要朵拉親她。

    然後,她挽起朵拉的胳臂,率領我們去吃早飯,我們就像是一支送葬的軍人儀仗隊。

     由于茶是朵拉泡的,我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

    可我完全記得,我坐在那裡拼命喝,一直喝到我的整個神經系統(如果那時我還有一個神經系統的話)崩潰。

    不久,我們就去教堂。

    在家庭廂位中,默德斯通小姐坐在朵拉和我之間,可我聽見了她唱詩,那時全體會衆都不存在了。

    崇拜儀式中有篇布道——當然和朵拉有關——我怕我對那次禮拜所能記得的不過如此了。

     那一天我們安安靜靜度過了,沒有來客人,我們隻散了一次步,四個人用了家庭晚餐,晚上就看書。

    默德斯通小姐面前擺着一本大的講道集,眼卻盯着我們,認真地監視我們。

    啊,那天晚餐後,斯賓羅先生頭上頂着小方帕坐在我對面,卻沒想到我在幻想中正以快婿的身份熱情擁抱他呢!夜間向他告别時,他也沒想到在我的幻想中,他已完全應允我和朵拉訂婚,我正為他祝福呢! 清早,我們就動身了,因為海軍法庭正在審理一樁救援船隻的案子。

    審理這案子需要了解所有有關航海術的知識,因為關于那類問題,我們博士院裡的人不會知道得很多,所以法官出于好心已經請了兩年高年資的三一院專家來幫他。

    不過,朵拉在早餐桌上又泡茶。

    她抱着吉普站在台階上時,我在馬車上向她又傷心又高興地摘帽緻意。

     那天我對海軍法庭持什麼感想;聽審時我腦子裡是怎樣把這案子攪得一團糟;我在桌上作為高等判決權标記的銀記上怎樣看出有“朵拉”字樣;當斯賓羅先生扔下我而回家去時——我曾發了瘋似地盼他會再帶我回他家——我覺得自己有如被遺棄在荒島上的水手;我不要再花力氣去描寫這沒有結果的一切了。

    如果那個昏睡的老法庭可以醒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