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證實了狄克先生所言并選定了一種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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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賓羅先生那樣穿着白皮滾邊的黑袍,坐在一張綠色的長桌邊。

    我覺得他們的衣領總是硬硬的,神氣也總是傲傲的。

    可後來我又認為後一點是我冤枉了他們,因為他們中有兩、三人起身回答審判長的問題時,真是柔順得我再沒見過能甚于他們的了。

    一個帶圍巾的年輕人和一個偷偷從衣服口袋裡掏面包屑來吃的破落戶扮演聽衆,他倆就在法庭中央的火爐邊烤火。

    打破這裡沉寂的隻有這火爐裡的——聲和某個博士的說話聲。

    這位博士正在慢聲細氣地引證足足裝得滿一個圖書館的證據,而且不時在一些枝節上反複夾纏。

    總之,我一生再沒見過任何地方像這裡這樣安逸、令人昏昏欲睡、古色古香,不為時間影響,比這兒更像叫人暈暈糊糊的小小家庭式聚會了;我也覺得,在其中扮演任何角色——或許當把訴訟人除外——都是一帖挺好的鎮靜劑。

     這僻靜地方的夢幻氣氛令我很滿意,我告訴斯賓羅先生說看這一次就夠了,于是我們和姨奶奶會合;不久我就和她走出了博士院。

    我走出斯賓羅——約金斯事務所時,那些辦事員都相互間用筆對我指指點點,使我覺得我實在年輕極了。

     我們回到了林肯院廣場,途中除碰到一頭拉菜車的背時驢子,沒有任何險遇;那頭驢子足以引起姨奶奶痛苦的聯想。

    我們平安走進房間後,又就我的計劃談了很久。

    我知道她歸心似箭,兼之身處于火災隐患、劣食和扒手中,她在倫敦不會有片刻安甯,我就勸她不要挂慮我,不妨由我自己照料自己。

     “我來這裡住了不到一個星期,也這麼想了,我親愛的,”她說道,“特洛,阿德爾菲有一套帶家具的小小律師公寓出租,一定會很合你意。

    ”①這番開場白後,她從衣服口袋裡取出一片從報上仔細剪下的廣告。

    廣告上說,在阿德爾菲的白金漢街,有一套帶家具、且臨河、又舒适精緻的律師公寓出租,實為一個青年紳士(法學生或非法學生)之理想寓所,可立即遷入。

    房租低廉,租期為一月亦可—— ①律師公寓是特指倫敦法學院中一套套出租的房間。

     “哈,太合适了,姨奶奶!”我說道,并為了有可能住這種公寓的體面而臉發紅。

     “那就快點吧,”姨奶奶說着又把一分鐘前剛取下的頭巾戴上,“我們去看看。

    ” 我們出發了。

    廣告指示我們去見那幢房子的克魯普太太,我們把那我們認為可以向克魯普太太通報的門鈴加了三四次,還沒見她出來。

    不過,她終于出現了,這是一個大塊頭胖女人,她穿的紫花布長袍下加了許多絲絨荷葉邊。

     “請讓我們看看你的律師公寓吧,太太。

    ”姨奶奶說道。

     “是這位先生要住嗎?”克魯普太太一邊在衣口袋裡摸索着鑰匙一邊說道。

     “是的,我侄孫要住。

    ”姨奶奶說道。

     “那可是一套很精緻的房間呢!”克魯普太太說道。

     于是我們走上樓去。

     這套房在那幢房的最上面一層樓上,這是最讓姨奶奶可心之處,因為它離太平樓梯很近。

    房中有一條不大能看見東西的幽暗過道,有一間什麼東西也看不見的小食品儲藏室,有一間起居室,一間卧室。

    家具很舊,但對我來說也可以了;而且,一點不假,窗邊就是河。

     由于我對那地方滿意,姨奶奶和克魯普太太就退到食品儲藏室去講房租了。

    我呆在起居室坐在沙發上,不敢相信竟有可能住這樣高級的住宅。

    一對一地交戰了一些時候,她們回來了。

    我從克魯普太太和我姨奶奶的臉上知道,合同簽成了,我好生喜歡。

     “這是前一個房客的家具嗎?”姨奶奶問道。

     “是的,是前一個房客的,夫人。

    ”克魯普太太說道。

     “他怎麼樣了?”姨奶奶問道。

     克魯普太太令人讨厭地咳嗽了一陣,邊咳邊吃力地表達她的意思:“他在這裡生了病,夫人,就——哦!哦!哦! 唉!——她就死了!” “嗬!他死在什麼上面了?”姨奶奶問道。

     “嘿!夫人,他死在酒上,”克魯普太太一點也不諱避地說,“還死在煙上。

    ” “煙?你不是說煙囪吧?”姨奶奶說道。

     “不,夫人,”克魯普太太說道,“是雪茄和煙鬥。

    ” “不管怎麼說,那是不傳染的,特洛。

    ”姨奶奶轉向我說道。

     “當然不傳染。

    ”我說道。

     總之,看到我很喜歡那住處,姨奶奶便租了一個月,期滿可續住十二個月。

    克魯普太太提供鋪蓋和飲食,其它用品則都已備齊。

    克魯普太太還明确表示,她要永遠把我當做她的兒子那樣愛護。

    我準備後天便搬入,克魯普太太說,感謝老天,她現在找到一個她可以照顧的人了。

     回去的路上,姨奶奶告訴我,說她怎樣确信我現在要過的生活将使我變得堅定和自信——這兩種品質正是我目前缺乏的。

    第二天,我們商量從威克費爾德先生家取我的衣物和書籍時,她又把這意思說了又說。

    我寫了一封長信給愛妮絲,說了要取行李的事,也談到我新近度假的事。

    信由姨奶奶帶去,因為她要在次日動身。

    這些小事就不用多說了,我隻要補充下面幾點:她留下很多錢,供我在試用期的一個月内應付一切可能的開銷;斯梯福茲令我和她十分失望,因為直到她離開他也未來過。

    我送她平安坐上去多佛的馬車,想到将要戰勝那些可悲的驢子,她面帶喜色。

    珍妮坐在她旁邊。

    馬車走後,我向阿德爾菲廣場轉過身來,不禁回想起昔日我在它的拱門一帶徘徊的情景,也玩味把我帶回上層來的這幸運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