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伊尹相湯

關燈
每将書史閑窮究,堪嗟世事今非舊。

    空蒼也自好新奇,教人枉把眉端皺。

     二帝憑空欲與賢,維君與臣相授受。

    不臣授受禹開王,不任傳賢子來就。

     子孫相傳廢複興,夏後終且弛堂構。

    笑指日亡吾亦亡,東西兩日不相鬥。

     天教生此空桑兒,就湯就桀功乃奏。

    揖讓何以變征誅,民間水火須拯救。

    拯民水火總天心,問誰參得天心透。

     此詩乃宋朝無名隐士之作。

    是說古來天下到堯舜時節,憑空造成一個官天下的局面,及傳至禹王,又做一個家天下的世界。

    相傳一二世,以至帝相,一遭于後羿,再遭于寒促,翻天覆地,四十餘載,又開一篡逆之端。

    幸少康以一城一旅,卒緻中興,迨十餘傳而生桀。

    桀王無道,萬姓離心,此時天命已歸成湯。

    然有是君必有是臣,又出一伊尹,以佐之。

    總之,天心厭常,故此愈出愈奇,變幻莫測耳。

    古來相君之臣,功業俱奇,未有如伊尹出身之奇者。

    試将往事細說一回,有天仙子詞一阙,單表伊尹功績勳勞之事。

     唐虞揖讓今難再,夏商革命誰能解。

    一朝天子一朝臣,和鼎鼐,與時泰,除暴安民繇大塊。

    躊蹰幾度成和敗,有日興師随手快。

    問誰輔佐功勞邁,商家代代藉阿衡。

    傳世界,留思大,書史至今猶記載。

     又有古歌行一首,是說伊尹生育之奇怪處,且聽我道來。

     萬物萌動兮,鐘天之靈。

    胎卵濕化兮,謂之四生。

    未聞人身兮,卒化為木。

    未聞木植兮,适産人身。

    異哉伊母化空桑,奇哉空桑複生人。

    當時誰不稱奇聞,迄今惟慕其奇勳。

    隻知伊尹耕有莘,誰知有莘耕者之來因。

     話說伊尹名摯,乃是黃帝相臣立牧之後。

    他的父母住于有莘之野,洛水之上,以耕種紡績度日。

    這村坊内住有數十戶人家,皆是不圖榮貴,不逐征求,甘于恬談的。

    惟伊父又高出諸人一等,阖村之人無不尊敬他。

    伊母年近四旬,方得懷妊,不期伊父遂故,止懷遺胤在腹。

    看看又近十個月頭,将欲分娩,免不得悲傷夫主,心中不快,每日在田地上閑行消遣。

    一日,正在伫立,忽然西北上起一陣冷風,刮得滿眼塵沙,天昏地黑,伊母立腳不住,隻得緩步回家,就像得甚麼病症一般,心神恍惚,茶飯一些也不思想吃,隻要巴到日晚,竟自上床睡了。

    凄涼情景,覆去翻來,那裡睡得着?沒奈何起來穿衣,坐了一回,坐不過,又向床上去睡,如此數次。

    擡頭一看,忽見燈下立着一個人,你道那人怎生打扮: 頭戴金盔光照耀,身穿金甲勢嶙峋。

    肩披金铠奮精神,手執金瓜威凜凜。

     伊母那時吃了一驚,便問道:“将軍來此何幹?”其人道:“吾非别者,乃金甲神是也。

    汝兒當為帝王之師,大難将臨,誠恐驚動,特來報汝。

    但見臼中出水,可往東走,切勿回顧。

    ”伊母道:“我家世居在此,曆數千百年,未聞有甚大難。

    況且吉人天相,何必趨避,将軍請回,多勞挂念。

    ”金甲神又道:“汝不聽吾言,大難至矣,毋贻後悔。

    ”即便提起金瓜劈頭打來,伊母驚怖奔竄,吓出一身冷汗,淋漓如雨。

    醒來卻是南柯一夢,心中甚覺疑惑。

    巴到天明,就把此夢說向鄰居人家,有等力耕粗蠢的人說道:“不過是一場春夢,也去講他。

    ”有等道學辯說的人說道:“夢繇心發,日有憂疑,夜夢驚險,這是常情。

    ”有等智慧誠信的說道:“人有災祥必先見夢兆,甯可信有,不可信無。

    ”伊母道:“若有大難,定關阖村人煙。

    若見臼出水時,我來報知你們,一齊往東暫避。

    且看如何?”衆鄰人都說道:“言之有理。

    ”當下各人散訖。

    伊母也回家中,方取了早膳米,到臼舂碓,隻見臼中果然出水,滔滔長流,竟自不止。

    急忙走出門來,遍告鄰人。

    鄰人聽說,大家高聲道:“我們都向東走,不可遲緩。

    ”頃刻之間隻見攜老挈幼,紛紛前往。

    也有謝伊母挈帶逃生的,也有怪伊母造言生事的,議論不一。

    一頭講,一頭走,看看走了三四裡路,聽得後面水聲響來,就如潮頭一般。

    衆人回頭看時,居住的村坊俱已變作汪洋世界了。

    但見: 地興洪水,滿村盡是波瀾。

    風鼓狂濤,遍野俱成泛溢。

    茅檐盡沒,不知何處是吾家。

    樹杪依微,卻似長流漂斷梗。

    既非荒山起蟄,又非禹窟騰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