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五師曠之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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翹企往古,工藝紛缤。

    名流朝市,有懷伊人。

     這首四言絕句不用一毫比喻,單指春秋時候有一等精工技藝之流,無論相貌如何,盡有一才可取,一力可施的人。

    不是他将那好言好語聳動君聽,立功邀名,畢竟為着那一點丹心不可泯沒,故此遇物随事,立個意見,定了念頭,委曲布置,婉轉開導。

    雖捐軀命,絕口食,在所不顧,甯可肝膽塗地,此心堅如金石。

    這叫做: 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

    說起中間事,令人感慨頻。

     所以,世間有了這一種好人,往往昏愚之主變而為明聖之君。

    總之還有一說,若要使人動心改過,我看他技猶難,惟有援琴葉歌這樁事最為第一。

    你道這始造成器的人卻是那個?說将來方知就裡。

    卻說這造琴的人乃非常之侪輩,實治世之人君,号為太昊伏羲氏。

    他能仰觀象天,俯察法地,因乎夫婦,正乎五行,始定人道,又畫八卦以治下民。

    故下民伏而奉化,叫做伏羲。

    他又能知音律,遂入峄陽之山,削了一枝桐木修斫為琴,面圓象天,底平象地,龍池八寸以通八風,鳳池四寸以象四時,五弦象五行,十三徽象十二月,餘一徽象閏。

    又繩絲為弦,按宮商角徵羽五音,大弦八十一絲,二弦七十二絲,三弦六十三絲,四弦五十四絲,五弦四十五絲,俱按陽數。

    一者通神明之贶,二者合天人之和。

    自此之後樂音大作,三十餘代。

    其時帝堯陶唐氏在位,知舜氏之賢,讓位與他。

    這虞舜做了天子,一味尊信帝堯之道而行,四海康甯,景星慶雲随時出現,其功德一時難以盡紀。

    且說他恭已無為,好鼓五弦之琴,琴中又歌。

    詩道: 南風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這詩名《南風》,詩中之旨乃生長之音,舜帝好之,作樂與同天地,遂得萬國的歡心,天下大治。

    廷臣重黎又舉一個能正六律和五聲的人,名叫後夔。

    這六律截竹為筒,陰陽各六,以節五音之上下。

    那黃鐘、太簇、姑洗、蘇賓、夷則、無射叫做陽律,那太呂、夾鐘、仲呂、林鐘、南呂、應鐘叫做陰呂,五音便是那宮商角徵羽了。

    人若能如法奏之自然可通八風。

    這八風自有分别,那風在東北方生的叫做條風,在東方生的叫做明庶風。

    這兩種風屬于春天的氣候。

    若在那東南方生的,叫做清明風,南方生的又叫做景風。

    此乃夏間所生的風。

    及至秋天的時候其氣蕭殺,那西南方起的叫做涼風,西方起的叫做闾阖風。

    到了冬天臘月,那個風如刀似箭,一般一名不周風,生在西北方。

    一名廣漠風,生在正北方。

    蓋以四方配合四維,故有此名。

    卻說舜帝信重黎之薦,使後夔做了一個典樂。

    那後夔要顯其長,不敢屍位,又不敢素飧,日以定樂為事。

    曾有諺語贊他道: 修九韶,定六列。

    辨六英,明帝德。

     從此聲律風候皆得和通,國無荒旱,民無天疠。

    過了歲餘,重黎又薦能為音律之人。

    舜帝道:“樂乃天下之精,得失之節,夔能和之以平天下,一人足矣。

    ”果然用了這一個後夔,不但親百姓、遜五倫,連那蠻夷戎狄都來歸化,及至南方巡狩,崩在蒼梧野中,歸葬九嶷山下。

    正是: 聖帝雍容好樂聲,綿綿壽享百餘齡。

    在位六旬多一載,四海歡聲頌太平。

     舜崩之後,傳位于禹,及至千有餘年,傳與周文王。

    他性也好琴,恰将那琴弦又加上兩條。

    如今傳說文王武王各加一弦,其弦名叫做文弦武弦,此言屬虛謬,不可信他。

    卻說文王也按着五弦制造,在那五根琴弦之下是第六根弦了,這弦叫做少宮,第七根叫做少商,共成七弦。

    所以,世風愈下,好琴的人愈多。

    還有一說,彈琴的人雖衆,然而不知琴字所繇,也不知琴有妙理。

    夫琴者禁也,禁人為邪,勸人為善。

    世間慧悟之人能知過去未來的事情。

    古來知名的從未聞有不會彈的,亦從未見有彈了不知吉兇成敗的。

    當宋朝有一個範希文,有聽琴歌一首,是七言古體,真得琴中三味者也,引以為證。

     銀河耿耿霜棱棱,西窗月色寒如冰。

    江上一叩朱絲繩,萬賴不起秋光凝。

     伏羲歸天忽千古,我聞遺音淚如雨。

    嗟嗟不及鄭衛見,北裡南鄰竟歌舞。

     竟歌舞,何時休,師襄堂上心悠悠。

    擊浮金,戛鳴玉,老龍秋啼蒼海衣。

     幼猿暮嘯寒山曲,隴頭瑟瑟咽幽泉。

    洞庭潇潇落衰木,此聲感物何太靈。

     十二銜珠下仙鹄,為予再奏南風詩。

    神人和鬯舞無為,為予複彈廣陵散。

     鬼物悲哀晉方亂,乃知聖人情慮深。

    将治四海先治琴,興亡哀樂不我道。

    聲中可見天下心,感公遺我正始音。

     世人若味得此詩,便識琴中奧妙,不獨養性修身,亦且扶危定難。

    如今說了半日的琴,未歸正傳,那知要說的故事也為好琴,故此把琴為谕。

     隻因琴是神君造,留與人間雅士操。

     卻說這彈琴的人,卻非有目的人吱呀,難道是個瞎子不成?也差不多。

    你道他生于何代?是那一個國土的公卿大夫、優伶庶士?卻就是晉國的樂師,名曠,字子野,是晉平公時節的人。

    雖是個失明的樂師,卻有忠君愛國的心志,尤多明事達理的神聰。

    那平公性好音樂,一自悼公亡後登了國位,受用非常的富貴,頓忘治國治民的事務,終日遊河作樂,飲酒無度。

    這師曠的眼睛雖不看見,耳朵之内甚是明亮,聽得平公如此作為,不是人君的局面,心中躊蹰未決。

    嘿坐一室,忽然想道:我師曠職非谏官,身包赤膽。

    論起那夏書上說道,遒人以木铎徇于路中,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誠,就算我如今是個樂工也可谏得。

    正是國有诤臣可易昏愚而為明哲,上可以延長國脈,下可以克盡臣心。

    況我善于鼓琴,正宜仗了薄技,奏在音中。

    萬一主公聽信,意轉心回,也不枉我師曠平日知音。

    有詩為證: 抱此七弦琴,登堂試播音。

    若逢明慧主,始遂這番心。

     其時,平公閑居無事,命左右人宣召師曠到了座側,行了君臣之禮,即命坐于旁邊。

    師曠不敢推遜,應聲坐下。

    那知平公有意笑他是個瞽目之人,故此召來消遣他一番。

    看了師曠的瞽目,已不知妝了多少鬼臉。

    那師曠也無繇得知,止好以耳為目。

    平公便道:“子生無目何以辨乎晝夜?甚哉墨墨,令人可憎。

    ”師曠聞言,便觸起一點谏诤之意,立起身來說道:“墨墨有五,實在天下。

    臣雖無目,不曾與一。

    ”平公道:“汝且坐下,何為五墨墨?”師曠又複身坐了,歎道:“如今世衰道微,為群臣的專行賄賂,或是求名,或是幹譽,緻使百姓侵冤,無門控訴,為君上的全然不悟。

    此乃第一件的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