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七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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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那一個好?不意中恰好間壁那個鄰妪還在,其時已九十多歲了。

    到底婆子家的口嘴不十分謹慎的,七搭八搭說了出來。

    又道家中不好留得,拿去撇在夢澤,後來遇着鄖子出獵,收了回去,大家傳說是老虎養的,其實不過隻吃得老虎幾口乳。

    若要根究他的死活,必須去問鄖子,便有下落了。

    家丁得了此信,竟到鄖子衙中,見鄖子說道:“小人奉令尹之命,到鄖邑來訪求伯比大夫的遺子。

    聞說棄于夢澤,得蒙府中收養,不知後來存亡如何?”鄖子道:“我那日出獵之時,果見一個小孩子在地下,恰好老虎在那裡乳他,實是怪異的事。

    因此帶他回來撫養長大,就替他取個表字,喚做子文,又替他捏個姓名喚做彀於菟。

    如今現在國中為大夫,難道你們不曉得?隻想那個名姓也就該明白了,我卻不知他是鬥大夫之子,緣何到在此處?”家丁也把前番私通,鄰妪抱棄之事說了一遍。

    鄖子點頭歎道:“真是奇事。

    ”那家丁辭了鄖子,轉到楚國,便去回複令尹,把初時訪問鄰妪,次後訪問鄖子的話一一說了。

    公子元大喜道:不惟鬥室有後,又替國家舉了一個賢人。

    明日早朝就把此情奏與楚君知道,楚君大悅,即宣子文到來,命他繼續若敖氏之祀,依先賜他姓鬥,還要商量與他改名。

    子文上前奏道:“人生在世,凡事俱有定數,不若存臣原名,以示不忘本之意。

    姓則須複,名不必改。

    ”楚君道:“卿言甚是有理。

    ”竟把原名之上加一新姓,凡是一應诰敕,與夫疏草之類,上面都寫作鬥彀於菟便了。

    子文出朝,文武官員盡來作賀。

    子文先去謝公子元。

    那公子元見了子文,極口贊美他的才德,又道前日差去探信的家丁,原是令尊的舊役,如今也送還大夫。

    子文道:“正要商量遣人去迎接老母,此人路途頗熟,若得見賜這是極感盛情的了。

    ”話畢散去,子文回至家中,即忙就差舊役家丁去接母親到楚國來奉養。

    自今已後不稱鄖女,竟稱太夫人了。

    不過幾時,太夫人自鄖接到,那太夫人并不曾認得了文的面孔,子文也并不曾認得太夫人的面孔,母子相見宛如夢中。

    過了數日,家中女眷們細細講說,才曉得伯比正為相思而亡,太夫人不覺愈加傷感。

    詩曰: 永訣孩提二十年,常思無地可求全。

    天教母子重相認,不見槁砧倍慘然。

     那時楚國中人,個個把子文的這件事傳作新聞,隻有子文一個族人鬥般,他自恃有些小才,希圖繼襲伯比之後叨竊富貴。

    不料公子元去訪求子文來,把他原自幹擱起了,因此懷恨在心,一日挾了匕首把公子元刺死。

    楚君聞之,立刻把般斬首示衆,就命子文為令尹。

    那時,正是齊桓公擯楚之時,楚國多難,子文極其勤慎。

    因子文做了令尹,那些大小官僚都道他是虎種,畢竟兇狠的。

    他卻缁衣之衣以朝,鹿裘以處,未明而出,日晦而歸,朝不謀夕,家無盈積。

    自毀其家以纾國難,絕無咆哮之意,意不像食虎乳的。

    他在國中治兵也不曾殺戮一人,絕無暴戾之态,那裡曾像吃虎乳過的。

    做了幾年,緻仕家居,朝中無人任事,又起他去做令尹。

    做了又罷,罷了又做,所以當日都說他三仕為令尹。

    三已之,他也并不曾形于顔色。

    他的下首正是子玉,那子玉為人傲慢,人人怪他。

    惟有子文與他交代之時,必竟和顔悅色,把舊政一一告他。

    真所謂: 老成謀國多忠慎,不憚殷殷誘後人。

     子文居家極貧,甚至炊煙不繼。

    楚君知之,每每将脯一束糗一筐以饋子文,子文即逃往深山中避之。

    楚君見子文逃避,不敢複饋,子文方才回家。

    家中人私下問子文道:“何苦若此?”子文道:“國中百姓多有不足者,我安得獨取富焉?”故此家人們也都不敢勸他了。

    自奉甚廉,事母至孝,一生忠慎清介,老來無疾而終。

    後人有詩贊曰: 身居宰輔抱深心,隻積清心不積金。

    博得高風千古在,欲從後世覓知音。

     總評:從來未有以老虎為乳母者,有之自子文始。

    當時姜口棄後稷于冰上,飛鳥以翼覆之,則飛鳥即後稷之乳母矣。

    兩種乳母俱來得甚奇,而後稷令尹兩人不聞有報乳母處,亦可謂千古遺憾。

     又評:子文身為元老,即國君有賜亦不應逃。

    不然,後世老臣俱有存問之例。

    睹此皆有愧于子文。

    吾以為不如把子文罵做矯廉,還好使後大老有着腳處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