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五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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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焉有此理?幸喜我太叔疾向慕其女,觀書不怒。

    若使他人讀之,豈不恨死?又想道:我雖與長姨相處,況不得時常往來,所娶次女沒甚豐韻,恰好仲叔圉有此美情,便出了個舊的,另娶了那個新的來受用,有何不可?如今先把長姨誘至家中,另處在一個所在,豈不各遂了生平心願?就寫一封一一依允的書,交付與差官,回覆孔文子去了。

    太叔疾便喚出次女說道:“你的父親幹了不法的事體,如今已逃出外邦,若留你在此,畢竟要贻累于我。

    你可速速回家,另出嫁人,我已别有婚姻,也不來管你的閑事,速去速去,不得遲延。

    ”說罷就叫從人備了一乘車子,登時打發起身。

    可憐這次女隻因父親不好,卻也無言可對,隻得含淚上車回去。

    正是: 情到不堪回首處,一齊分付與東風。

     卻說孔文子接了太叔疾的回書,滿心歡喜,擇了吉日,備了花燭,遣人迎太叔疾成親。

    這太叔疾喜逐顔生,上了高頭大馬,一應鼓樂儀從,吹打鬧熱,送入孔文子府中。

    孔文子迎至中堂,即請孔姞出來拜堂,拜畢飲酒,酒散筵撤,太叔疾與孔姞入房行樂。

    正是: 嬌姿未慣風和雨,分付東君好護持。

     太叔疾剔起銀燈,細看孔姞之貌,委實與次女不同,越看越美,這叫做情人眼裡出西施。

    其時孔姞舍羞無地,側立銀釭,嬌嬌滴滴,如花枝相似。

    那太叔疾眉留目亂,意癢心燃,不覺春心蕩漾,雨雲之樂,不必細說。

    過了一月,卷帳回府。

    那孔文子因得了太叔疾為婿,甚中下懷,那知太叔疾得隴望蜀,又迎長姨到了犁邑,别為一宮住那長姨。

    誰知這長姨年紀大些,也是個淫蕩之女,當初尚有父親礙眼,不過偷情幾次,未盡其欲,一至犁宮,兩情甚笃,把那新娶的孔姞又閣起了。

    那孔姞獨眠孤院,轉展凄涼,頓減冰肌,時懸珠淚,口中深恨太叔疾薄倖。

    過了幾時,一發不見太叔疾的影兒,心中愈加怨恨。

    況且太叔疾所誘前妻之姊,又在一宅,止不過分為兩院而居,一邊有歌有笑,一邊無伴無人,怎當得這許多凄涼光景?兼且日日遣人接太叔疾說句話,見一面,也不能彀。

    甚至這孔姞為其正妻,那太叔疾向人前稱妻道室,乃是正理。

    如今連長姨也稱做荊妻賤累,那孔姞聞知,巴不得請孔文子來,咬也咬太叔疾幾口,出這口惡氣。

    其如太叔疾不許人往孔府通信,所以孔文子尚不知道。

    那孔姞每日遣人歸去,說些心腹事,那幹人都是受太叔疾分付的,面前假應承,過後即來假回報,孔姞苦不勝言。

    有閨情詩為證: 鸾羞青鏡崔孤琴,對月臨風更不禁。

    石解望夫情始密,津名妒嫉恨方深。

     雙珠口脫江妃意,七夕梭抛織女心。

    天上人間定相似,誰知尚有海西禽。

     卻說孔文子因孔姞與太叔疾回去之後,不見音信,即日到犁宮來探孔姞,隻見女兒顔色憔悴,不複當時容貌,連梳妝也不喜歡。

    孔文子始初尚疑有病,及問其故,乃知為太叔疾所棄,因有了前妻的長姨,以此撇了正妻。

    孔文子大怒,欲要面正其罪。

    那太叔疾與長姨方酣寝,侯門深遠,無人敢入報事。

    孔姞道:“今日止此一面,見必死矣。

    ”孔文子道:“何出此言?我當為汝報仇。

    ”即刻便回登了執政堂上,點起家丁,各執利刃,要來攻這個太叔疾。

    孔姞聞知大喜,那太叔疾見勢頭來得兇險,慌忙躲避不及。

    正是: 本為門下快婿,翻為敵國仇雠。

     孔文子看見太叔疾逃匿也不窮追,遂将孔姞奪了回來。

    那太叔疾直待孔文子去後,方敢回家,聞知孔姞被這孔文子奪了去,心中好生慚愧,又打聽得這孔姞到了府中,全無戀着太叔疾之言,太叔疾愈發不悅。

    一日偶往外州,這也是個衛邑地方,那外州也有此豔容美貌,太叔疾又在彼淫污,外州之人莫不恨入骨髓。

    适值太叔疾在這外人家中淫宿,那外人因畏其勢,強勉讓了他,敢怒而不敢言,思量沒處出氣,竟把太叔疾所乘的一隻軒車奪了,去獻與孔文子,又訴其淫污之事。

    孔文子知之,即在滿朝播揚其過,太叔疾聞知甚為可恥,即帶長姨奔往晉國,便将這本國做下的太傅之位也不顧了,他便舍之而去。

    有詩為證: 為漁花下色,甘受苦奔波。

    美位棄如屣,聲名掃地過。

     求皇空醉拊,别崔枉悲歌。

    到底成何益,鄙哉賤丈夫。

     孔文子見那太叔疾奔晉,心中大喜,又見太叔疾的嫡親兄弟,名喚太叔遺,年少無妻,又無官職,心裡想道:太叔疾既然出奔,太傅之政乏人管理。

    我是個執政之官,一應官員遷除升降,皆系我掌管,何不就立他為了太傅,有甚麼不好?遂去薦舉他以代兄職,靈公亦自允了。

    這太叔遺此時尚說道兄終弟及,理之當然。

    誰意那孔姞因一向久曠,巴不得尋個丈夫。

    孔文子倒會曲體其意,便要把孔姞再配與太叔遺,說知其故。

    孔姞也欣然應允,但恐太叔遺嫌是阿嫂,難道也說得個兄終弟及的話?不意太叔遺也是個禽獸,一見文子差官前去說親,一口應承。

    孔文子擇吉成親,二人如魚似水十分相得。

    昨日還是叔嫂,今夜做了夫妻,真是異事。

    這也是衛君做事不好于上,下邊之人都不學好。

    太叔遺自得孔姞之後,指望久在孔文子身邊盡些子婿之禮,那知十餘年的光景,孔文子身故,太叔遺與他請了這個谥,叫做文子。

    後來孔門有一個好方人的徒弟,叫做子貢,甚疑此谥羞了。

    再沒有孔圉這樣一個失倫敗俗之夫,如何谥為文子?聞之于師,其師是不肯揚人之過的。

    谥法上有以勤學好問為文者,今孔圉得谥為文,因此故也。

    子貢方才不問。

    你看這太叔疾,奸了妻姊并那外人之妻,竟被自己兄弟來奸占了自己的妻子,先做嫂,後做弟婦,如此報應昭彰,為人怎麼不思積些厚德,為此喪盡天理之事。

    有四句俗語雲: 我勸世人休錯意,冷眼試看文子記。

    隻因淫亂二字生,多少敗倫活把戲。

     總評:孔圉有治賓客才而不能治家,枉為上卿以執國政,悲夫。

    此雖圉罪,然亦是靈公為其火種,作春秋安能複護短乎? 又評:我不淫人婦,人不淫我妻。

    此二語似為太叔疾作個案證。

    然既淫之,安有不受報者?危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