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韓林兒 劉福通 徐壽輝 陳友諒 明玉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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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權活動。

    至正十七年九月,倪文俊陰謀殺害徐壽輝,不果,逃奔黃州其部将陳友諒處,友諒殺文俊,兼并其軍。

    友諒握有軍權後,排除異己,不聽天完主号令,玉珍上表斥責友諒罪狀。

    友諒遣刺客陳亨等潛入四川,圖謀殺害玉珍,因不得近身而未能得逞,遂乘玉珍出兵廣安之機,殺員外郎鮑玉等7人而逃遁。

     至正十九年(1359)春,青巾軍李喜喜、王虎、郭成等被明玉珍軍擊敗,軍隊四散。

    其後,部分士兵為明玉珍所收編,部分士兵由李喜喜率領東投陳友諒。

    是年,玉珍遣使進貢于天完,徐壽輝拜玉珍為骠騎衛上将軍、隴蜀省左丞相①。

     至正二十年(1360)閏五月,陳友諒殺徐壽輝于采石,自立為帝,建國大漢。

    遣使赴明玉珍處訃告,玉珍“乃斬使焚書,三軍缟素,為宋(天完)主發喪,拊膺哀悼,殆不堪忍”(《玄宮之碑》)。

    又命其将莫仁壽領兵守夔,不與相通,立徐壽輝廟于城南,春秋奉祀。

     至正二十一年(1361)春,明玉珍自領兵圍嘉定九鼎山,命明三率精銳直趨成都。

    時在成都的元平章買奴、參政韓叔享被青城農民軍所執,城市空虛,由都事薛元理理署行省事。

    守城士兵皆新募者,聞明玉珍軍至,大驚潰散。

    明三領兵進入省府,擄郎革歹、趙資之妻,順流而歸。

    郎革歹妻投江自盡,趙資妻至陣前勸降,被趙資射殺。

    玉珍揮師勇進,元軍大潰,遂生擒完者都、郎革歹、趙資至重慶,玉珍勸降不成,殺三人于大十字街,以禮葬之。

    此後,明玉珍議進讨陳友諒,移檄四方,會兵三峽。

    至正二十一年十月,明玉珍正式稱隴蜀王,不改國号,不改元,谥徐壽輝為應天啟運獻武皇帝,下令曰:元朝運去,中國豪傑并起而逐之。

    予本鄉農,因亂為衆所推,殆為自保,豈敢圖人。

    迩者義兵一起,群醜底平,湖、湘向化。

    顧茲蜀地久被青巾之亂,莫有為之剪除者。

    予奉天誅罪,豈能自安。

    已經殄滅兇徒,幸而坐收全蜀,是乃天意,夫豈人謀!方今圖為畫一之規,與民共享太平之治。

    誠恐百姓不知,以予為争地殺人之師,非吊民伐罪之舉。

    予取爾蜀于青巾之手,非取諸元。

    爾輩亦當複見中華文明之化,不可安于元人之陋習也。

    更宜洗心從治,慎勿取惡招尤。

    (《明氏實錄》) ①此段記載僅見于《玄宮之碑》。

     明玉珍稱蜀王後,以劉桢為王國參謀,朝夕侍講書史,參與裁決政事。

     劉桢竭力鼓吹明玉珍割據稱帝。

    “桢一日屏人,從容說珍曰:&lsquo西蜀形勝,雖小,沃野千裡。

    北有劍門可以窺隴西,東有夔塘可以達江左。

    今民遭青巾之苦,幸獲扶養,頗得蘇息,人心之歸,天命可知,他日大事可舉也。

    此時若不稱大号,以系人心,軍士俱四方之人,思其鄉土而去,明君雖自保全蜀尚難,況欲天下乎!&rsquo”劉桢屢勸之,其左右戴壽、張文炳亦力贊之。

    玉珍終于決定加緊籌劃稱帝事宜。

    與此同時,明玉珍派兵四出,以圖拓展疆土。

    至正二十一年九月,遣兵下四川東部諸郡縣,元命四川行省左丞李思齊出兵,思齊佯為出兵,旋即退守鳳翔。

    二十二年五月,玉珍分兵攻龍州(今四川江油北)、青川,北犯興元(今陝西漢中)、鞏昌(今甘肅隴西)諸路。

     至正二十三年(1363)正月,明玉珍即帝位,建都重慶,國号大夏,改元天統。

    夏政權建立後,主要措施和軍事活動有:第一,建立朝廷和地方行政機構,鞏固政權。

     玉珍建國诏中稱:“元以北人,污我中夏,倫理以之晦冥,人物為之銷滅”,“昭顯茂功,成我文明之大治。

    ”因而在立國規模上頗有複古傾向。

    其朝廷官制,行周制,設六卿:以戴壽為冢宰,總理百官;明三複姓名萬勝,為司馬,掌軍事;張文斌為司空,掌工程;尚大亨、莫仁壽為司寇,掌司法刑獄;吳友仁、鄒興為司徒,掌土地戶籍;劉桢為宗伯,掌禮儀制度。

    置翰林院,以牟圖南為承旨,史天章為學士,太子明升朝夕受學;内設國子監,教公卿子弟;外設提舉司、教授所,教養郡縣生徒。

    立進士科,科舉取士。

    夏政權行周制,官制名稱皆不合時宜,故于至正二十五年(天統四年,1365)更六卿為中書省、樞密院,以戴壽為左丞相,萬勝為右丞相,向大亨、張文炳為知院,鄒興、吳友仁、莫仁壽、鄧元帥為平章,江寶英為考政,荊玉、商希孟為宣慰使。

     在地方政權建設方面,玉珍分蜀地為八道,更置府、州、縣官名,府置官刺史、州置官太守,縣置官縣令。

    其統治範圍最盛時東至夷陵(今湖北宜昌),西到中慶(今雲南昆明),南達播州(今貴州遵義),北抵興元(今陝西漢中)。

    州縣多所改置,在少數民族聚居區,設宣慰司、安撫司、軍民府、鎮邊都元帥府等。

     第二,采取恢複生産等經濟措施。

     夏政權建立後,制定“賦稅十取其一,農家無力役之征”的措施,應該說在當時各農民起義軍建立的政權中,賦稅是最輕的。

    北方紅巾軍宋政權将領毛貴在山東“官民田十止收二分”,也較夏政權為重;陳友諒漢政權加緊搜括民脂民膏,其所收田賦數額,有的地方竟比元制高出一倍。

    明玉珍實行低賦政策,有助于戰亂中恢複農業生産。

     明玉珍還很重視軍隊屯田。

    如天統三年(1364)冬,守夷陵的姜珏,在當地屯種置倉,“以贍軍用”。

    夏政權還發行新的錢币,一種為“天統通寶”,一種為“天統元寶”,均為小平錢,作流通之用。

     第三,繼續奉行彌勒教,與天完政權保持政治上的延續關系。

     明玉珍建大夏政權後,下令廢釋、老二教,上奉彌勒。

    這表明明玉珍在宗教意識上仍然一如既往,以白蓮教作為号召群衆的宣傳武器。

    同時,這不僅僅表明明玉珍與天完政權在宗教意識上的繼承,而且是一種政治關系的延續。

     第四,繼續展開反元武裝鬥争。

     夏政權建立後,明玉珍在軍事上作了重要部署:置奉天征虜大将軍府于漢中,以進取陝右;置奉天征蠻大将軍府于夷陵,以進取友諒。

    這一軍事部署,充分表明了夏政權的軍事鬥争目标,即鞏固蜀地,北取陝右,與元軍閥李思齊、張良弼争奪陝西;東塞夔門,以對抗背叛天完的陳友諒。

    這一戰略思想,在天統三年(至正二十五年,1365)明玉珍緻朱元璋書中也有所表白:“區區人馬二十萬,北出漢中,東下荊、楚,期靖殘虜,以安黎庶。

    ” 為了實現這一戰略目标,必須首先鞏固後方。

    故天統元年(1363)冬,萬勝領兵出漢中,攻剌踏坎,元普顔達失平章逃遁,獲其人馬,即報捷而還。

    這是一次試探性進攻,當時主要軍事行動還是用在安定後方上。

    天統二年春,玉珍命萬勝領兵11萬攻雲南,由界首入;司寇鄒興由建昌入;指揮芝麻李由甯番入。

    二月,萬勝屯兵金馬山,等待鄒、李兵來會合,兩軍卻遲遲不至。

    而駐守雲南的元梁王勃羅、雲南省廉訪司官員聞風逃遁,萬勝“遣使四方,告谕招安,繼日赍宣牌面而納降,降者不可枚舉”。

    萬勝繼續深入大理,“初臨烏蠻,蠻酋納款以供輸;繼次烏隆,敵衆望風而奔潰。

    遂由驿路,直入滇池。

    士民冒雨以争降,官吏叩頭而請罪。

    一毫不犯,萬裡皆安”。

    這支軍隊深入少數民族地區,受到當地民衆的歡迎。

    四月,元梁王傅官大都領兵來攻城,萬勝因孤軍深入,約兵又不至,戰士多病傷,于是留逯水元帥府千戶聶堇等領兵8000人與大都拒守同馬,自引兵而還。

    不久,玉珍命萬勝領兵攻興元城(今漢中),圍城三日,不克而還。

    此次戰争不勝後,夏政權便采取保境自守政策,不再輕易出兵進取。

     天統三年(1363)春,明玉珍對中央官制作了重大調整,立中書省、樞密院。

    同時,在軍事部署上也作了調整,以達到保境自守的目的。

    命平章鄒興鎮成都,平章吳友仁鎮保甯(今阆中),平章莫仁壽鎮夔關(今奉節),平章鄧元帥鎮通江,參政江寶英鎮播州(今貴州遵義),宣慰荊玉鎮永甯(今四川叙永西南),宣慰商希孟鎮黔南,參政姜珏守夷陵。

     第五,采取與朱元璋修好的政策。

     明玉珍在蜀稱帝之時,正是朱元璋崛起之日。

    至正二十五年(天統三年,1365),朱元璋已在一年前滅亡漢政權,并自立為吳王。

    這年秋天,元璋遣其都司孫養浩到重慶與明氏結好,元璋緻書于玉珍曰:吳王奉書夏國皇帝。

    聞者得姜珏诰命,文義妥貼。

    辛卯歲兵起蔡、颍,有陳友諒恃其土地之廣,甲兵之強,一旦區區之境,不得已而應之,三年遂滅。

    元人本處沙塞,今反居中原,是冠履倒置。

    足下應時而起,居國上流,區區有長江之險,相為唇齒,協心同力,并複中原。

    事定之日,各守疆宇。

    特遣使通好,惟足下圖之。

     明玉珍接書後,遣參議江嚴答聘,其書曰:夏國皇帝奉書吳王足下。

    迩者元人運衰,中原氣盛,天必降生豪傑,驅逐元虜以為生民主,是乃天意之有在也。

    第以中原人物解此者少,尚為彼用,殊為可惡。

    足下應運而興,目視赤子之塗炭,想亦不忍也。

    區區人馬二十萬,北出漢中,東下荊、楚,期靖殘虜,以安黎庶。

    特遣使奉複通好,不敢後約,唯高明諒之。

     明玉珍與朱元璋在推翻元朝這一目标上有共同點,因此采取通好政策,這是很正确的。

     天統四年(至正二十六年,1366)二月六日,明玉珍病卒,享年僅38歲。

    在他病危時,召臣下遺言曰:“中原未平,元虜未逐,予志不能遂也,此殆天意。

    今西蜀險塞,予沒後,汝等同心協力,但可自守,慎勿妄窺中原,亦不可與各鄰國構隙。

    ”玉珍葬于重慶江北之睿陵。

    皇太子明升繼位,年僅10歲,尊母彭氏為皇太後,垂簾聽政。

    改元開熙。

     明玉珍出身農家,以地方武裝保衛鄉裡,旋即歸附徐壽輝天完政權,作為紅巾軍将領進據四川。

    陳友諒殺徐壽輝後,割據四川稱帝,建立大夏政權。

    明玉珍始終繼承天完政權,反元目标不變,躬行儉約,保境安民,發展生産,為此得到曆代史家的好評。

    明初方孝孺說:“夏主幸緻躬行儉約,興文教,辟異端,禁侵掠,薄稅斂,一方鹹賴小康焉。

    ..曆年雖不永,民至今感歎焉。

    ”明末查繼佐也說:“以義終壽輝,事頗正。

    顧減稅、下賢,留心禮樂,郁然成文,諸偏安之主不及也。

    ”(《罪惟錄》) 明升即位後,諸大臣互相殘殺。

    萬勝與張文炳有隙,密遣人殺文炳;玉珍義子明昭又矯旨缢殺萬勝。

    明升起用劉桢為右丞相。

    平章吳友仁對殺萬勝不服,遣使與元将李思齊、張良弼通好,明升調兵征伐,皆敗而還。

    丞相戴壽被迫殺明昭,始和解。

    劉桢病卒,大權由戴壽執掌,戴壽屢次拒絕明使要求,竟絕和好。

    洪武四年(1371),明太祖朱元璋命湯和、廖永忠等率舟師由東路,傅友德等率步騎由北路取蜀。

    六月,明升降,夏亡。

     第六節 張士誠 張士誠(1321&mdash1367),小名九四,泰州白駒場(今屬江蘇東台)人,以“駕運鹽綱船,兼業私販”(《辍耕錄》卷二九《紀隆平》)為業。

    因平時受富戶欺淩及弓兵丘義多次窘辱,懷恨在心。

     至正十一年(1351)五月,劉福通領導的北方紅巾軍在颍州(今安徽阜陽)發動起義,其後,徐壽輝起兵蕲、黃,芝麻李起兵徐州,郭子興起兵濠州(今安徽鳳陽東北)..全國各地農民群衆奮起反抗元朝黑暗統治。

    時有泰州人王克柔者,“家富好施,多結遊俠,将為不軌”(《辍耕錄》卷二九《紀隆平》),事洩,被高郵知縣李齊收捕于獄。

    克柔好友李華甫、面張四,謀劫獄以救克柔,李齊遂将克柔解往揚州,同時将華甫等招安,任華甫為泰州判,面張四為千夫長。

    張士誠得知李華甫有起事之謀,遂與之共謀起義。

    至正十三年(1353)正月,士誠與其弟士義、士德、士信及壯士李伯升等18人聯合李華甫等起兵,士誠等殺弓兵丘義及所仇富家,焚富家廬舍,引兵進入附近鹽場,時“鹽丁方苦重役,遂共推為主”(《明史·張士誠傳》)。

    士誠率起義軍行至丁溪,當地土豪劉子仁集義兵抗拒,士義中矢死。

    士誠奮擊,子仁潰逃入海,士誠乘勝攻克泰州。

     張士誠攻占泰州後,元河南行省遣李齊前往招降,被拘留。

    未幾,士誠與李華甫等意見不合,發生火并,華甫等被殺,其衆亦被士誠兼并,李齊乘機出走。

    行省派兵鎮壓,不勝,再派李齊往泰州說降,“士誠因請降,行省授以民職,且乞從征讨以自效”(《元史·趙琏傳》)。

    時元淮南江北行省參政趙琏駐軍泰州,命士誠治戰船,赴濠、泗鎮壓郭子興部起義軍,士誠疑憚不肯發,見趙琏無備,半夜發兵殺趙琏等,大掠官庫,進入得勝湖結寨,進克興化縣。

    行省以左丞偰哲笃與宗王駐守高郵,遣李齊守甓社湖。

    五月,士誠派兵突襲高郵,城内官員聞風逃遁。

    李齊急還救城,城門已緊閉。

    此時,士誠兵勢大盛,自泰州至興化,舟艦四塞,北至寶應縣,銳不可擋。

    元廷下诏至高郵,再次招降,诏使不得入城,行省命李齊前往,被士誠殺死。

    其後,元廷又遣盛昭等先後赴高郵招降,均未成功。

     六月,元廷見屢次招降張士誠不成,決定發兵鎮壓。

    命淮南行省平章政事達識貼睦迩于淮南、淮北等處召募壯丁,并總領漢軍、蒙古軍守禦淮安。

    同月,親王完者秃進攻泰州時陣亡,再命也先不花為淮西添設宣慰副使攻泰州;命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福壽攻興化。

    有樞密院都事石普,向元廷提出領兵3萬,定能攻克高郵,元廷命為山東義兵萬戶府事,招義兵萬人(後減其半)南下占領寶應,乘勝攻高郵,城幾乎被克,因同行諸将忌其功不予配合,使之孤軍作戰,而卒于陣;元淮東宣慰司掾納速剌丁與其三子寶童、海魯丁、西山驢在高郵前線亦因諸将領及阿速軍臨陣逃遁而一家死于陣。

    元軍腐敗不堪,由此可見一斑。

     元軍屢攻高郵不能得手,士誠已不感到威脅,遂于至正十四年(1354) 正月,正式建立政權,國号大周,改元天祐,自稱誠王。

    他下令放出元時入獄囚犯,免去民逋,征用儒士。

    春三月,下務農桑令;四月,下州縣興學校令。

    但元廷對張士誠的進攻并沒有停止。

    十四年二月,元以湖廣行省平章政事苟兒為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率兵攻高郵。

    六月,又命達識貼睦迩攻張士誠,大敗而歸,旋又命江浙行省參知政事佛家闾會同達識貼睦迩攻張士誠。

    但張士誠依然據有高郵等地。

     就當時全國形勢而言,南北紅巾軍雖一度轟轟烈烈,但多得地不能守,元朝軍隊和各地地主武裝雖受到猛烈打擊,仍具有一定的實力,以緻對起義軍各個擊破,迫使南北紅巾軍轉入戰略防禦階段。

    而張士誠卻在全國起義轉入低潮時崛起于淮東,且占據運河要道,嚴重影響江南财富和糧食通過運河北運大都,等于掐斷了元廷的财源,因而出兵高郵已迫在眉睫。

     十四年九月,元順帝命右丞相脫脫親自挂帥出師高郵。

    脫脫總制諸王各愛馬、諸省各翼軍馬,董督總兵、領兵大小官将,号稱百萬,出師之盛,從未有過。

    由此可見,元廷對奪回運河補給線何等重視。

    脫脫一路浩浩蕩蕩,至十一月抵達高郵前線,士誠兵力不濟,連戰皆敗,“兵圍郵,日事攻擊,矢石雨注,城中幾不支,日議降附,又恐罪在不赦”(《庚申外史》卷上)。

    元軍又連破六合、鹽城、興化等地,高郵城破也指日可待。

    這時,脫脫“以士卒勞苦,視賊以釜魚罟兔,何可逃免,姑俟明日進兵,破之決矣”(長谷真逸:《農田餘話》)。

    豈料京城裡的佞臣哈麻一夥,因與脫脫不和,乘機唆使監察禦史彈劾脫脫“出師三月,略無寸功,傾國家之财以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為自随”(《元史·順帝紀》)。

    昏庸的元順帝竟下令削脫脫兵權,以河南行省左丞相太不花、中書平章政事月闊察兒、知樞密院事雪雪代将其兵。

    诏書到後,前線元軍大亂,“諸軍潰散,叛而資寇者有之”(《農田餘話》)。

    張士誠不戰而勝,客觀上使高郵之役成為元末農民大起義的重要轉折點。

    因為百萬元軍是元廷費了好大氣力糾集而成的主力,竟因臨陣易帥,不戰而潰。

    從此,元軍主力喪失大半,再也沒有力量糾集如此衆多的軍隊來鎮壓起義軍,而隻能主要依靠地主武裝來維持危局,元朝對起義軍的優勢轉而成為劣勢;高郵之役的勝利成為南北紅巾軍重新組織力量,掀起更大規模的反元武裝鬥争的轉機。

    之後不久,劉福通迎韓林兒于砀山夾河,建大宋政權于亳州(今屬安徽);倪文俊連戰皆捷,重建天完政權于漢陽。

     高郵之役後,元廷又轉而采取招安手法來對付張士誠。

    至正十五年(1355)四月,命翰林待制烏馬兒、集賢待制孫赴高郵招安,士誠不降。

    五月,元又命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咬住、淮東廉訪使王也先疊兒赴高郵招安,士誠亦未降。

     是時,江陰石牌有朱英(一作朱定)者聚衆反元,元遣江浙行省參政納麟哈剌讨之。

    朱英得知張士誠據高郵,乃遣人引張士誠兵南下。

    當時,淮東遇饑荒,士誠決意南下占領江南富庶之地。

    十五年冬,士誠遣其弟士德率軍自通州(今江蘇南通)渡江,次年正月破福山港,福山有曹氏,富甲縣中,士德率軍縱掠一空。

    進破常熟。

    二月,士德率三四千人攻平江(今江蘇蘇州),元江浙行省參政脫因、平江達魯花赤哈散沙、平江總管貢師泰等兵敗,士德率軍緣北門城而入,遂據有平江城,脫因被殺,哈散沙自刎死,貢師泰等逃遁。

    未幾,昆山、嘉定、崇明皆降。

     至正十六年(1356)三月,張士誠自高郵抵平江,改平江路為隆平府,據以為都,以承天寺為王宮,立省、院、六部、百司,設學士員,開宏文館,使将吏子弟、民間優秀子弟入學其中;設禮賢館,招四方儒士居之;籍戶部田賦,皆仍元舊,免逋欠,賜當年田租十之四及往年粟、帛給貧民;設郡勸農使、縣勸農慰,講修水利。

    以陰陽術人李行素為丞相,士德為平章,蔣輝為右丞,潘元明為左丞,史文炳為樞密院同知,鍛工周仁為隆平太守。

     周政權移到平江後,軍事上一度進展順利。

    是年二月,張軍攻松江,守将王與敬元帥降,達識貼睦迩命苗軍楊完者破城,苗軍“掠婦女,劫貨财,殘忍貪穢,慘不忍言”。

    “苗軍恣肆檢刮,截人耳鼻,城中女婦多為淫污。

    房舍間有存者,皆為焚毀,靡有孑遺。

    居民兩遭鋒镝,死者填街塞巷,水為不流”(《辍耕錄》卷三○《松江之變》)。

    四月,士誠遣其将史文炳來攻城,苗軍逃遁。

    當地群衆對元朝殘暴統治極為不滿,曾對張士誠軍隊寄予厚望,張軍攻松江之前,松江城内曾有民謠曰:“滿城都是火,官府四散躲;城裡無一人,張軍府上坐”(《辍耕錄》卷九)。

    後苗軍蹂躏松江等地,民謠曰:“死不怨泰州張,生不謝寶慶楊”(姚桐壽:《樂郊私語》)。

    張軍連克無錫、常州。

    七月,破杭州,元江浙行省平章左答納失裡戰死,左丞相達識貼睦迩逃遁。

    未幾,苗軍楊完者又收複杭州。

    張軍屢攻嘉興,皆敗于苗軍。

     與此同時,朱元璋已攻占集慶(今江蘇南京),勢力向東擴展,與張軍開始接觸。

    六月,朱元璋遣楊憲通好于士誠,提出“睦鄰守國,保境息民”的主張。

    士誠躊躇滿志,根本不把朱元璋放在眼裡,得書不悅,竟拘留楊憲不遣。

    七月,張士誠遣兵攻鎮江,為朱軍擊敗。

    元璋遣其将徐達攻常州,士誠軍大敗,張、鮑二将軍被俘。

    士誠懼,遣使孫君壽向元璋請和并願歲輸糧20萬石、黃金500兩、白銀300斤,以為犒軍之資。

    元璋複書譴責士誠,士誠得書不報。

     至正十七年(1357)三月,已經降元的方國珍攻太倉、昆山,士誠大敗。

    而朱元璋連克長興、常州、泰興、江陰、常熟等地,張士德在常熟被元璋軍所俘,士誠北有淮海,南有浙西,江陰、長興二邑皆其要害。

    “長興據大湖口,陸走廣德諸郡;江陰枕大江,扼姑蘇、通州濟渡之處。

    得長興,則士誠步騎不敢出廣德、宣、歙;得江陰,則士誠舟師不敢泝大江,上金、焦。

    至是并為我(指元璋軍)有,士誠侵轶路絕”(《明太祖實錄》卷五)。

    張士誠在戰場上遭到巨大挫折。

     造成戰場上失利的根本原因是張士誠集團的蛻化變質。

    張士誠從泰州起兵不久,就表現出動搖、投降的政治傾向。

    從李齊泰州說降到脫脫兵圍高郵,士誠集團都表現出十分動搖。

    到平江後,這個集團的頭目面對江南富庶之地,開始追求錢财和享樂,“凡有寺觀庵院,豪門巨室,将士争奪,分占而居,了無虛者”(《辍耕錄》卷二九)。

    他們本無推翻元朝的決心,“士誠之士無日不在泰州、高郵”(《明太祖實錄》卷一六)。

    他們向往的隻是做割據一方的土皇帝。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周政權移到平江後,就專門設學士員,開弘文館,搜羅地主知識分子和元朝舊官吏為其服務。

    于是一批舊官吏、地主分子、儒生蠅營狗苟,紛紛前來投靠,“張氏繼陷姑蘇,浙以西震恐,有官資者多趨附之”(《始豐稿》卷三)。

    張士誠對這些人一律重用,“士有至者,不問賢不肖,辄重贈遺,輿馬居室,無不充足,士之嗜利者,多往趨之”(《明太祖實錄》卷二)。

    一旦張士誠軍事失利之後,這些舊官吏、地主分子都紛紛勸說士誠降元。

    十七年八月,張士誠請出投降他的原元江南行台禦史中丞蠻子海牙赴杭州請降。

    士誠始要王爵,江浙行省左丞相達識貼睦迩不許;士誠又請爵為三公,遂授士誠太尉,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樞密院事,其餘頭目皆授官有差。

    時士德已為元璋軍所俘,拘押于應天(今江蘇南京),士德陰寄書于其兄士誠:“可降元朝,以為之助”(劉辰《國初事迹》),後不食不語而死。

    因士德被擒,元升士信為淮南行省平章政事。

    元命江浙行省參政周伯琦往平江授太尉诰,“谕以大義,士誠稽首稱臣”,後伯琦留居平江不歸。

    “然士誠雖降,而城池、府庫、甲兵、錢谷皆自據如故”(《元史·周伯琦傳》)。

    張士誠降元後,即與元軍結合,對朱元璋控制地區發動進攻,企圖扭轉軍事上的被動局面。

    至正十八年(1358)五月,士誠與苗軍楊完者聯手攻嚴州(今浙江建德),敗歸;其後屢攻江陰、常州,遭失敗。

    朱元璋為了進一步緊縮對張士誠的包圍,也于十月出兵克宜興,廖永安率水軍入太湖,被士誠軍俘獲而死。

    楊完者出師屢不利,又強娶江浙行省慶童之女,達識貼睦迩也對其不滿,因而與士誠密謀清除之。

    苗軍無備,士誠以出兵建德為名,出杭州城北,突襲苗軍軍營,完者與弟伯顔兵敗自殺,達識貼睦迩與張士誠都除掉了心腹之患。

     至正十九年(1359),朱元璋軍與張士誠軍在餘杭、諸暨、江陰、湖州、建德、紹興、杭州、常州等地展開争奪戰。

    雙方對諸暨的争奪最為激烈,十九年正月,胡大海奪得諸暨;六月,士誠将呂珍來攻,決水堰灌城,大海反灌,呂珍敗退;次年九月再來攻城;二十二年三月,張士信又率軍來攻城。

    但直到二十三年秋,朱張雙方在江南地區基本上維持原來形勢。

    而士誠則趁宋政權三路北伐造成蘇北、魯南空虛之機,将勢力擴張到濟甯,甚至連朱元璋的老家濠州也被士誠占領。

     張士誠既受元朝名爵,必受制于元廷。

    由于海運及河運中斷,至正十八、十九年京師發生大饑荒。

    十九年九月,元廷不惜以禦酒龍衣賜士誠,以征其海運糧。

    從至正二十年開始,張士誠出糧,方國珍出船,至二十三年止,每年運糧抵京師11萬至13萬石。

    這一行動無疑是為搖搖欲墜的元朝輸血打氣,從而延長了它的統治。

     張士誠一夥也是新生的地主分子。

    他們占據平江後,特别是投降元朝後,更加貪婪地追求财富和享樂。

    這一夥人,“無不志在良田美宅”(乾隆《蘇州府志》卷一○),“諸公經國為務,自謂化家為國,以底小康,大起第宅,飾園池,畜聲伎,購圖畫,唯酒色耽樂是從,民間奇石名木,必見豪奪..諸公宴集,辄費米千石”(《農田餘話》卷上)。

    士誠本人常年不出門,不理政事,終日與一批地主文人、官僚談古論今,舞文弄墨;其弟張士信,有“後房百餘人,習天魔舞隊,洙金玉翠,極其珊飾,園中采蓮舟楫,以沉檀為之”(《明太祖實錄》卷二○)。

    其婿潘元紹,“娶美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