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哈剌哈孫 李孟 鐵木疊兒 拜住 燕鐵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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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免遭報複并繼續掌權,不願皇位落入海山兄弟手中,遂與其黨左丞相阿忽台、平章八都馬辛、中政使怯列等策劃,先實行皇後臨朝稱制,以安西王阿難答(世祖第三子忙哥剌之子)為輔,掌握主動權,然後擁立阿難答為帝。

    阿難答與諸王明裡鐵木兒已于成宗死前三日至大都,參與謀劃。

    朝中反對立安西王的一派以右丞相哈剌哈孫為首,他秘密遣使分赴漠北和懷州,向海山、愛育黎拔力八達報告,請他們速回京城。

    愛育黎拔力八達猶豫未決,李孟進言,先指出安西王圖謀皇位違背了“支子不嗣”的世祖典訓,繼而說以利害,謂形勢危急,而海山遠在萬裡,一旦安西王得逞,下诏來召,勢将難以自保。

    經他啟發,愛育黎拔力八達母子決計回京,二月十六日至大都。

    哈剌哈孫守宿東掖門,稱病卧床以抵制皇後内旨,愛育黎拔力八達遣李孟前往與他計議,适逢皇後接連派人來探病,孟假裝醫者,從容上前為哈剌哈孫診脈,瞞過了皇後使者耳目。

    據《元史·李孟傳》記載,孟從哈剌哈孫處得知安西王即位日期已定,即還報,主張先發制人,盡快采取行動。

    同列意見不一,有人認為,皇後掌有玉玺,可以調動四衛之士(怯薛),安西王侍衛亦多,而殿下(愛育黎拔力八達)侍衛才數十人,恐難成功,不如等兄海山到來再行動。

    李孟分析說,皇後之黨違棄祖訓,欲立庶子,人心必然疑惑不附,殿下進入内庭,曉以大義(指對宿衛之士),凡明白事理者都将舍彼而聽命于殿下,成功必有把握;如果失去了時機,讓安西王搶先即了位,即使海山來到,他豈肯拱手讓位,必将發生内戰。

    愛育黎拔力八達命以占蔔決之,蔔者按照李孟的事先囑咐隻言大吉,于是決計舉事。

    據《武宗紀》、《仁宗紀》及《哈剌哈孫傳》,哈剌哈孫于三月一日夜遣人密報皇後已定于三日臨朝稱制的消息,并提出不能等海山到來,“當先事而發”的主張。

    應該說,後一種記載更具權威性,哈剌哈孫以右丞相兼掌一部分宿衛并守宿宮内,他的主意無疑起着決定性作用。

    但根據同時代人對李孟“定難”功勳的贊頌,孟運籌定策,不避艱險與嫌疑,在這次政變中确是起了重大作用。

    傳記所載事實是可信的,很可能是在他與哈剌哈孫的秘密聯絡中商議了計策,故敢于力主先期舉事。

    三月二日,愛育黎拔力八達率李孟等侍從、衛士由延春門入宮,哈剌哈孫來迎,立即控制了宮廷,召捕阿忽台等誅之,囚阿難答、明裡帖木兒(後送上都由武宗下令賜死),貶蔔魯罕皇後出居東安州。

     政變一舉成功,愛育黎拔力八達監國,李孟被任為中書參知政事。

    孟久在民間,備知民情,其處理政務興利除害,悉皆得當;因抑絕僥幸之風引起群小人不滿,仍毫不退縮。

    然而,随着政變成功而來的海山兄弟之間的皇位風波,卻使他陷入因窘恐懼。

    海山居長,又因統軍漠北,手握重兵,論名分和實力,皇位自當優先屬他。

    但在他還沒有南還之前,愛育黎拔力八達便在②見元文宗即位诏與泰定帝即位诏。

    甘麻剌是否真金元妃闊闊真所生嫡長子,仍有疑問(參見周良霄:《蒙古選汗儀制與元朝皇位繼承問題》,《元史論叢》第3輯)。

     朝中諸王、大臣和宿衛軍支持下撲滅政敵,先掌握了皇權,當下就有諸王闊闊出、牙忽都等請愛育黎拔力八達早登帝位,據《元史·仁宗紀》載,他當即推辭,表示無意“觊望神器”,皇位應屬其兄海山。

    但令人疑惑的是,其母答己卻請陰陽家推算兩子星命以“問所宜立”,“推算”結果兄兇弟吉,即遣内侍以此傳谕海山,意在要他主動退讓而擁立其弟①。

    可是海山野心勃勃,一聞成宗死訊,其部下大将就提出以武力為後盾來取皇位;三月至和林,迫不及待地召集諸王勳戚大會商議推戴,并向他們頒發賞賜。

    對母親的勸谕,他極為惱怒,竟指責為“近日任事之臣”的奸謀,并表示皇位志在必得,随即親率大軍南下。

    在這種情況下,答己隻得慌忙遣使迎請海山南來即位。

    李孟在這場皇位風波中的态度不明,隻是他作為愛育黎拔力八達的心腹謀士參與策劃政變,事成後又立即被任命為執政大臣,不能不招緻嫌疑。

    海山對“任事之臣”的指責充滿殺機,無疑使他深感震懼,于是就在海山南來之際提出辭職說:“執政大臣宜出于嗣天子親擢,今銮輿在道,臣未見顔色,誠不敢冒當重寄。

    ”愛育黎拔力八達不準,他竟不告而别,逃到許昌陉山中隐居。

    五月,海山(武宗)即位,果然就有人告發說:“内難之初定也,李孟嘗勸皇弟以自取。

    ”武宗察其誣,不予追究,愛育黎拔力八達也不敢再推薦李孟。

    避難隐居中,他作有《寄東宮二首》詩(東宮指愛育黎拔力八達,武宗即位後立為皇太子,兄弟達成妥協)①,表達了對朝廷政争險惡的認識:艱危勤扈從,俯仰盡周旋。

    小試屠龍技,翻成抱虎眠。

     脫鈎魚縱壑,漏網鳥沖天。

    萬事衆今始,灰心未死前。

     十年陪顧問,一旦決安危。

    自合成功去,應慚識事遲。

     長城何自壞,孤注莫相疑,辟谷求仙者,高明百世師。

     時隔兩年多,愛育黎拔力八達才在一次内宴上向武宗提起李孟定難之功,遂命尋訪之,遣使召至京,至大三年(1310)正月入見,特授平章政事、集賢大學士、同知徽政院事,隻是虛銜清職。

     就在這一年,發生了企圖廢儲另立的風波。

    武宗濫行賞賜,奢侈無度,以緻庫藏空竭,寵信脫虎脫、三寶奴、樂實等斂财之臣,立尚書省,任為宰執,授以重權,通過發行至大銀鈔、增加稅課等手段進行搜括。

    尚書左丞相三寶奴等恃寵專權,懼皇太子愛育黎拔力八達,通過宦官李邦甯勸武宗另立皇子為皇太子,并以“建儲議急”,亟召右丞相康裡脫脫來議,因脫脫反對而作罷①。

    三寶奴所說:“今日兄已授弟,後日叔當授侄,能保之乎?”可能就是武宗本人的憂慮,此事背後必有武宗與其弟皇太子愛育黎拔力八達之間複雜、微妙的權力鬥争和政治路線鬥争。

    至大四年正月,武宗死,愛育黎拔力八達立刻罷尚書省,并以“變亂舊章,流毒百姓”的罪名将丞相脫虎脫、三寶奴、平章樂實等處死,随即任命李孟和太子詹事完澤為中書平章政事以掌政務;三月,以儲君身份,無須通過忽裡台推舉形式直接宣布即位(是為仁宗)。

    在這段雖隐秘卻十分激烈的鬥争期間,李孟一直居于京中,與愛育黎拔力八達當有接觸,可是關于他的活動竟毫無記載。

    唯同時人姚燧(武宗時任太子賓客、翰林承旨)稱頌他說,當成宗死後和武宗末年,“洪濟于艱,①《元史》卷一一六《後妃傳》;卷一三八《康裡脫脫傳》。

     ①《元詩選》二集乙《秋谷集》。

     ①《元史》卷一三八《康裡脫脫傳》;卷二○四《宦者傳》。

     嘉猷是賴,兩扶青天之紅日”②;張養浩(武宗時任太子文學、中台監察禦史)也明白說他“兩定内難”③。

    看來,他在保儲和仁宗即位過程中,也曾出謀畫策,起了很大作用。

     入主中書,施行新政李孟當政後,針對當時的弊政之尤甚者進行改革,主要有四項:一、節賞賜,辦法是“複其舊”④,即按原行定例頒給,削其額外增賜和停止濫賜。

    二、重名爵。

    大德以來,名爵大濫,封授三公者無數;又僧、道皆另署官府管理,擾亂政事。

    孟奏請削奪濫冒名爵,罷僧道官。

    三、核太官之濫費。

    宣徽院掌宮廷飲膳、宴飨及宿衛廪給等事,太府監領左、右藏等内庫,掌其錢物出納,這些内廷機構收支不受政府核查,欺冒、濫支情況十分嚴重。

    李孟提出應予核查。

    至大四年三月仁宗令太府監:“自今雖一缯之微,不言于朕,毋辄與人。

    ”(《元史·仁宗紀一》)當是施行新政的一環。

    四、汰宿衛之冗員。

    元代四宿衛(怯薛)人數累朝增加,同時,由于充當宿衛士(怯薛歹)是做官的捷徑,諸色非蒙古人冒入者甚多,成為财政的沉重負擔。

    仁宗诏命分汰宿衛士,漢人、高麗、南人冒入者還其原籍,當出于李孟之議。

    這四項改革都觸犯到貴族、近臣的利益,雖蒙古大臣亦不敢議及,李孟乃能挺身任之,明知将有危險而不顧。

    他還奉命兼領國子監學,親詣國子學課督諸生,整饬學政。

    建議:“四方儒士成才者,請擢任國學、翰林、秘書、太常或儒學提舉等職,俾學者有所激勸。

    ”仁宗采納其議,诏“自今勿限資級,果才而賢,雖白身亦用之”(《元史·仁宗紀一》)。

    并命李孟博選南北才學之士任職翰林。

    仁宗即位一年就頗多善政,如選用儒臣,重視教育(增國子生額及其廪膳等),整頓機構(至元三十年後新設、升級諸衙門及冗員分别裁、并、降、罷),撙節經費等等。

    這和李孟多年教學的影響和當政後的輔佐有很大關系。

    他曾說:“道複以道德相朕,緻天下蒙澤。

    ” 當政才數月,李孟便請辭平章職,仁宗不允,謂“朕在位,必卿在中書,朕與卿相與終始。

    ”至大四年閏七月,加封秦國公,命裝潢其畫像,填金刻匾,摹前賜号及親署,令文臣作序、贊于其下。

    對一個布衣出身的漢族儒臣來說,可謂備極榮寵。

    然而,半年後,皇慶元年(1312)正月,李孟即告假歸葬其父母于上黨,雖仁宗囑其事畢速還,卻延宕至十二月(三月葬事已畢)方回京,并堅請辭政務,終于獲準解除平章政事實職,保留原職銜、爵位,留任翰林學士承旨。

    皇慶二年夏,又繳還秦國公印绶。

    為什麼李孟正當君臣相得之際卻一再請求辭去相職?時人張養浩說是“公自以布衣緻此,懼弗克任。

    ”①實際上應有更深一層原因。

    對李孟的改革,“貴戚近臣惡其不利于已”,隻是礙于有仁宗支持,不敢公然反對,但朝中還存在着以皇太後答己及其寵臣、中書右丞相鐵木疊兒為首的另一強大守舊勢力。

    他們處處掣肘新政,反其道而行之。

    至大四年十一月,李孟奏報了嚴重的财政狀況:“今每歲支鈔六百餘萬錠,又土木營繕百餘處,計用數百萬錠,内降旨賞賜複用三百餘萬②姚燧:《[李孟]考贈韓國忠獻公制》,《牧庵集》卷二。

     ③張養浩:《李平章還山亭記》,《歸田類稿》卷五。

     ④許有壬:《秋谷文集序》,《至正集》卷三五。

     ①張養浩:《李平章還山亭記》,《歸田類稿》卷五。

     錠,北邊軍需又六七百萬錠。

    今帑藏見貯止十一萬錠,若此安能周給!自今不急浮費,宜悉停罷。

    ”指出營繕、賞賜仍為巨大支出。

    十二月,中書省臣奏:“今官未及考,或無故更代,或躐等進階,僭受國公、丞相等職,諸司已裁而複置者有之。

    今春以内降旨除官千餘人,其中欺僞,豈能悉知!壞亂選法,莫此為甚。

    ”可見财政和官制方面的改革受到幹擾(尤以“内降旨”為甚),并不順利;反對新政的貴戚近臣有太後為之奧援,不能不使無“根腳”漢人李孟深感處境艱危。

    這從他的《偶成》詩(疑作于歸鄉葬親期間)中可以看出:日午山中道,停骖進步難,鹼侵苔徑滑,風吹毳袍寒。

     匡國終無補,全身尚未安。

    一尊茅店酒,強飲不成歡。

     皇慶二年十月,仁宗命中書省集議實行科舉,李孟亦預議。

    十一月,頒《行科舉诏》,定于明年八月鄉試,又明年二月會試。

    當時科舉停辦已久,恢複科舉一事,從世祖初年以來屢次議而不行,直到仁宗時阻力仍然很大,“大臣且笑且怒,下而素以士名,恥不出此,亦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