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呂子明走魔入陰司 曹孟德壽終歸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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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碧眼小兒!紫髯鼠輩!還識我否?&rdquo 衆人大驚,紛紛上前去拉時,呂蒙推倒孫權,大步前行,坐在孫權的位置上,兩眉倒豎,雙眼圓睜,大喝道:&ldquo我自破黃巾以來,縱橫天下三十餘年,今被汝一旦以好計圖我。

    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當追呂賊之魂!&mdash&mdash我乃漢壽亭侯關雲長也。

    &rdquo說罷,從腰間抽出寶劍,高高揚起,&ldquo北伐之功被汝毀于一旦,今日先除卻汝這禍國殃民的從奸之賊!&rdquo 呂霸亦在大堂上,見父親語無倫次,手足失措,早已慌了神,飛趕上前抱住呂蒙舉劍的手嘴,大叫道:&ldquo父親,吳侯在此,休得無禮!&rdquo 呂蒙将手一甩,怒斥道:&ldquo東吳小犬,助封為虐,留之何用!&rdquo一揮劍,利刃掠過呂霸的頸項,寒光閃處,身首分離,躍倒在血泊之中。

     大堂上頓時亂了起來,知道這是關羽陰魂附在呂蒙的身上顯靈了。

    孫權大驚,掙脫了呂蒙的手,慌忙率大小将士下拜:&ldquo君侯息怒,權一時聽信惡言,誤傷君侯。

    權當日日祭奠,時時祈禱,安撫君侯亡魂。

    &rdquo 大堂上這班主張奪取荊州的文武,見呂蒙劍刎親子,個個心驚肉跳,唯恐附在呂蒙身上的關羽亡魂會找到他們。

    隻有諸葛瑾和顧雍等幾位大夫,愕然之餘頗感暢快,因為他們自始至終主張連和劉備,結好關羽,于心無愧。

    他們希望從今以後兩家言歸于好,互不相犯,共同對付曹操。

     卻說好端端的呂蒙為何會作此舉止,是否真的關羽之魂附于他身呢?非矣!隻為害死了雲長之後,呂蒙感到自己的行為太欠斟酌,表面上東吳一統長江南北,軍威大振,着實震動了漢軍,可靜下心來一想,暫時的滿足背後卻潛伏着不可預料的危機,從此江東将遭受無休無止的災難,兵亂不息,國家無法安泰。

    這都是因為自己憑一時之勇闖下了潑天大禍的後果,人死不可複生,結局再難挽回。

    故而數日來呂蒙憂心忡忡,無時無刻不在擔心着西川的劉備有朝一日會揮師南下,把江東打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在這些輝煌的戰績之後,将會有多少人要為自己的失誤作出犧牲來彌補前缺。

    呂蒙顧慮重重,深怕别人來揭開這個底。

    而諸葛瑾等人的并無惡意的勸谕和警戒,又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使得他的心病昭然若揭,公布于衆,促發他近日來過于緊張和憂患的心情達到了崩潰的邊緣,加上他狠命飲酒,壓抑的思緒便按着這幾日的種種胡思亂想完全發作起來,使自己神志不清,喪失理智。

    但在這些錯綜複雜的思慮中,又深恨孫權沒有及時勸阻自己,以緻鑄成大錯,再也不能懸崖勒馬。

    殺了呂霸以後,呂蒙十分頹廢而又無力地跌坐了下去,&ldquo哐啷&rdquo一聲,寶劍落地,臉色漸漸由紅轉白,呼吸由粗到細,身休松軟了下去,猶如靜靜睡去。

     就在大堂上陷入一片混亂之際,忽報老都督程普病亡。

    孫權聞訊,大驚失色,刹時間傷了呂霸,去了程普,呂蒙尚在不明之中。

    速令手下将呂蒙扶住,卻是一動不動,已是氣不喘,心不跳,離了人間。

    手下報道:&ldquo吳侯,呂大都督已氣絕身亡了。

    &rdquo 這一年,東吳接連不斷地死人,而且專揀要人死,吊喪酒連着喝,靈堂剛拆又設,常常弄得全城戴孝,白茫茫一片。

    今天更好,一下死了三個,賀功喜酒變成了吊唁酒,倒是事半功倍,省了一筆開支。

     衆文武聽說呂蒙死,驚訝得張口結舌,紛紛起身退了下去。

    孫權命人一面往呂蒙府中報信,一面去程普家裡撫恤,一面把呂蒙父子的屍體收拾,祭吊數日後,送往呂城,呂城在常州和丹陽之間,據說這座城是呂蒙率軍築成的,因此将他們葬在那裡。

    潘璋見呂蒙得到了如此的結局,頓時吓出了一場大病,從今以後再不敢重蹈覆轍,等到他的病養好,劉備已把東吳殺得落花流水,招架不住了。

     在孫權全力操辦呂蒙等人喪事的同時,吳郡有一位能人得到了呂蒙得荊州、殺關羽的消息,這個消息把他吓得要命,料理完了手頭的日常事務後,匆匆趕來秣陵。

    他就是東吳第一位大夫張昭。

    張昭自從在赤壁鏖戰前夕主張降曹,遭到孫權和周瑜的痛責以後,自感沒趣,偃姓息名,來到吳郡,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他時刻在關心着東吳的安危存亡,不負小霸王孫策臨終重托,事事提醒孫權。

    他在吳郡做太守這幾年間,适逢江東清平無事,除了有大喜大悲的要事他必須趕來秣陵以外,一般他不出吳郡,倒也過了幾年清閑的日子。

    不料呂蒙自恃謀略過人,與關羽為敵,闖下了這般大禍,因而行色匆匆。

    &ldquo霹靂一聲大廈傾,江東平地起風雲。

    &rdquo張昭心急慌忙地趕進了秣陵,見滿城素缟,盡是披麻戴孝之人,方知是死了現任都督呂蒙和他的兒子呂霸,還有老都督程普。

    張昭也不去問清呂蒙怎麼會猝死無救,直闖大堂來見孫權:&ldquo昭見吳侯。

    &rdquo 見張昭到,孫權喜出望外,雖說赤壁戰前犯下大過,成為衆矢之的,一度受到孫權的冷遇,但畢竟多智多謀,出謀劃策是他的本份。

    因此孫權起身笑迎道:&ldquo子布到此,孤無憂也。

    &rdquo &ldquo吳侯,三軍舉孝,呂蒙身亡,是何緣故?&rdquo 孫權就将三日前大堂設宴慶功時的情景從頭至尾細述了一遍,&ldquo皆孤行事不慎,連累子明。

    &rdquo 張昭道:&ldquo今主公損了關羽父子,江東禍不遠矣!此人與劉備桃園結義之時,誓同生死。

    今劉備已有兩川之兵,更兼諸葛亮之謀,張、趙、馬、黃之勇。

    若知雲長父子遇害,劉備必起,傾國之兵,奮力報仇,恐江東難與敵也。

    &rdquo 孫權沮喪道:&ldquo子瑜也曾這般勸來,孤失計較也!似此如之奈何?&rdquo &ldquo主公勿憂。

    某有一計,使西蜀不犯東吳,荊州如磐石之安。

    &rdquo 孫權先己露出了笑容,忙問:&ldquo有何妙計?&rdquo 張昭問道:&ldquo關羽葬于何處?&rdquo &ldquo屍體葬于漳鄉,首級現在吳中。

    &rdquo 張昭道:&ldquo今曹操擁百萬之衆,虎視華夏。

    劉備急欲報雲長之仇,必與操約和。

    若二處連兵而來,東吳危矣。

    不如先遣人将關羽首級,轉送與曹操,明教劉備知是操之所使,必痛恨于操,西蜀之兵,不向吳而向魏矣。

    吾乃觀其勝負,于中取事,此為上策。

    &rdquo 果然稱得上是江東第一謀士,勝人一籌,的确是良策。

    孫權本來獨占了荊襄,沾沾自喜。

    後來想到一切後果都由自己來承擔,便怨恨起曹操來,認為這都是曹操出的壞主意,如今他保全了樊城、黃河,逍遙無事,一盆禍水撥到了我的身上,太不公平了,要完大家一塊兒完。

    &mdash&mdash世上像孫權這樣的人很多,得了好處躊躇滿志,唯恐被人瓜分,可一有了事情就怨這恨那,推三诿四弘恨不得全推到别人頭上。

    &mdash&mdash孫權就在大堂上設下香案,點燃黃燭,将雲長的首級供在案桌中間,率文武一起下跪,口中念念有詞:&ldquo君侯在上,權誤聽曹操之言,奪了荊州,今幡然醒悟,深感惶悚。

    如今呂蒙已死,君侯怨恨亦當稍解。

    若有不平之事,權命人保送君侯前往洛陽,當面責問操賊可也。

    權再拜稽首,祈君侯顯靈。

    &rdquo你關雲長心裡有氣,不能出在我一個人的身上,也應該到曹操面前去顯一顯靈,吓他一吓。

     孫權聽從了張昭的主意,用精緻木匣安放雲長首級,再以黃綢包裹,遣使者星夜送往洛陽,同時命人做成一面大旗,上書&ldquo已故大漢漢壽亭侯、一虎上将關&rdquo,扯上了一号大宮船,帶了所有文武将木匣送上船,安置在中艙,照樣焚香點燭,頂禮膜拜後,回到岸上,目送官船徐徐而去,心裡卻還在虔誠地祝告。

     東吳的這号官船從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初五啟航,到洛陽已是建安二十五年的正月初六。

    建安二十五年是亡漢的一年,白從高祖劉邦開創漢業到王莽篡位,其間經曆了二百零九年鄉劉秀光武中興到獻帝二十五年,又是二百零四年,蜀、魏、吳鼎足定三分,劉備與劉禅再開後漢基業,又是三十七年,漢朝從興到衰前後四百五十年,征戰不息,紛亂不止,寫下了一郁充滿了血腥汗膻的史冊。

    關羽是十一月初七遭難的,天已大雪紛飛,因而到了隆冬時節,天更是冷得遍地堅冰,長久不能開融。

    這條官船從秣陵起錨後,沿途狹窄處江面冰封,行駛十分艱難,隻得破冰而走,行走極慢,實足走了一月零一天,方才抵達洛陽碼頭。

     洛陽本是古城,昔年被董卓大大地破壞了一場,曹操在去年年底遷都洛陽以後,重修宮殿,再造府邸,又使舊城換上了新貌。

    魏王府自然是規模宏大,高樓闊廳,房深廊遠。

    文官武将也都有自己的寓所。

    一切都按許昌那樣安置。

    對于關羽之死,曹操是非常悲傷的,為此還大哭了一場。

    手下文武都知道關雲長是魏王心中最欽佩的人,他的眼淚決不是裝出來的,确實是由衷的悲痛。

    曾記得當年雲長羁留曹營六十餘天,曹操對他始終相敬如賓,贈馬賜袍,竭盡朋友之誼。

    盡管雲長臨行過五關,斬六将,古城又殺蔡陽,曹操卻絲毫不怨恨他,隻是将仇記在劉備的身上。

    其次是欽佩關羽是見色不亂,見财不貪,知恩必報的真君子。

    最令曹操難忘的是華容道上刀下留情,放了他的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