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劉思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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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怨聲載道,以洪定國為首,夜夜密議,想方設法推托掉這項軍令。

     至閏六月十五日,洪涼兩州騎兵愈見疲憊,急待休整。

    姜放不願放棄眼前戰果,便命樂州騎兵出戰。

    這些騎兵幾乎都是新丁,領兵的也是少在陣前的将官,一樣的仗,卻被他們打出個傷亡慘重來。

     皇帝不悅,召來姜放道:這麼多的傷亡,還不如用洪涼兩州的兵馬吧。

     皇上,姜放看了看皇帝身後的辟邪,見他不動聲色,隻得自己道,這些兵不練,不打,如何成器?今後如何成為皇上手中的親兵? 皇帝笑道:朕隻是怕這些親兵,最後都白給了閻王。

     姜放道:隻需有久經沙場的大将領兵,這些新兵都能極快曆練的。

     大将?皇帝道,難道你要自己上陣麼? 姜放笑道:臣還不至于如此着急請戰。

    昨日劉思亥的意思,是他替樂州帶兵。

     涼州将帶樂州兵?皇帝不由拔高了聲音,姜放,你說的是這個意思麼? 是。

    姜放道,臣現在替皇上總瞰全局,想的是如何将這仗打得漂亮,既然涼州軍也同歸皇上麾下,如何不能用其大将。

     辟邪笑道:大将軍說得是。

     皇帝回頭看着辟邪,說得是? 兵是要實戰練出來的。

    辟邪道,不過皇上也缺曆練過的大将,陸過很好,不如跟着劉思亥。

     姜放喜道:辟邪想得周全。

     皇帝點了點頭,姜放,你這裡用武将的心思看待全局,固然不錯。

    可你不但是朕的大将,還是朕要緊的佐臣,你想過樂州軍、震北軍的将來麼?難道要涼州大将在軍中立威立信? 是。

    姜放想了想,道,是臣欠考慮。

     辟邪道:大将軍,現今不如讓劉思亥仍帶着涼州軍與洪王世子一部換下樂州軍,命陸過率震北軍在後接應。

     這樣不也好?皇帝道。

     是。

    姜放領命告退。

     皇帝不由歎了口氣,同劉思亥在一起久了,共謀共劃,姜放是不是忘了自己的立場? 劉思亥今後确是個麻煩,辟邪看着皇帝,爽快地道,現在大戰,還有機會,日後皇上回銮,想要翦除涼王羽翼可就難了。

     翦除? 辟邪一笑不語。

     皇帝擡起眼來,慢悠悠打起了扇子,這件事,不能不說兇險。

     是。

    辟邪道,第一得罪涼州人,第二又恐為姜放所知。

    所以皇上不能辦這件事,奴婢也不能辦這件事。

     那麼皇帝蹙着眉想。

     辟邪微笑,洪定國正閑着 閏六月十七日,劉思亥與洪定國受命再戰,自東西兩路包夾敵軍孤營。

    一個時辰前細作尚報知敵軍毫無防備,待劉思亥率部趕到,卻不見敵軍蹤迹。

    一望無垠的草原上,殺機四伏,劉思亥頓覺不妙。

    洪州騎兵總是比涼州兵馬晚到戰場,這次也不例外,劉思亥命人飛馬報知洪州軍,前方可能中伏,一邊急命本部人馬撤軍。

    不過退了十裡,便遭匈奴人伏擊,涼州八千子弟苦戰不脫,洪州軍卻遲遲沒有來援。

     其時陸過已調至震北軍中為将,領姜放嚴命,為涼州、洪州騎兵接應,得知涼州軍中伏,飛騎趕去相救。

    到戰場時,涼州騎兵已不斷敗出重圍,匈奴的大将将紅馬駐于坡上,靜靜看着腳下的混戰,也不命人窮追,隻是嚴令将劉思亥等千多精銳圍困, 陸過與劉思亥有過并肩作戰的交情,當即殺入戰團解救,重圍中總覺一騎貼在身邊,他回首看去,見是中原将士的打扮,也不是很在意。

     劉護軍。

    他距劉思亥已很近,便放聲招呼。

     劉思亥向他點了點頭,卻猛地一顫,胸中流矢跌于馬下。

     陸過大驚,順着暗箭的來勢扭身觀看,卻不見有匈奴人在身後,而那如影随形的騎兵也早卷入戰團,不見了身影。

     這一戰下來,涼州損失千騎以上,多虧陸過救援及時,大多精銳得以脫圍。

    隻是劉思亥戰死,連屍首也未搶回,出人意料。

     劉思亥在涼州的人緣很好,他營中徹夜舉喪痛哭,驚動樂州将領紛紛前去祭拜。

    姜放極是悲痛,在靈前默然無語。

     一時有人通報道:内廷将軍到了。

     辟邪在涼州軍中已有盛名,烏維親自迎出來,引他到靈前。

    辟邪素衣拜了拜,回首對姜放低聲道:從戎多年,必有這麼一天,所謂死得其所,卻比許多人強得多了。

    他的目光在人叢中瞥去,落在陸過身上,靜靜一駐。

     陸過凜然一個寒顫,辟邪已對衆人道:陸過接應不力,緻劉護軍陣亡,奴婢帶來皇上口谕,陸過聽旨吧。

     陸過忙撩起戰袍叩頭,辟邪宣示皇帝谕旨,将陸過調回京營當差,不再領兵了。

     謝恩吧。

    辟邪冷笑,陸将軍這便回京營去。

     臣陸過謝恩,遵旨。

    陸過叩過頭,在衆人同情的歎息聲中慢慢退出帳外。

     裡面人終于忍不住嘩然,圍着辟邪和姜放道:此事與陸将軍無關,請内廷将軍和姜大将軍奏請皇上收回成命。

     陸過聽着帳中的喧嚣苦笑,仰頭看着微微缺蝕的明月,熱血中,白日裡激戰的炙熱和暗箭的陰冷仍在不住交戰,讓他倍受煎熬。

     既是陸兄将劉思亥屍首藏匿,可見已猜到了八九分。

    有人在他背後突然道。

     似乎是刀鋒輕輕拂過咽喉,陸過驚得如同渾身血液從毛孔裡迸出。

    他僵硬地回首過來,見辟邪雪白的衣衫,雪白的面龐,正迎着月色緩緩綻開笑容。

     倒不如放開了吧。

    就像替陸過說出了心裡話,辟邪清淡的口吻裡,有那麼一點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