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寒州十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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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話,老友重逢,快屋裡請。

     宋别坐下咳了一陣,喘了半天,才道:吳老闆當真是财迷心竅,擠兌我多年不說,連我的女兒也不放過,好端端地,為什麼要砸我的場子。

     老宋真是氣量狹小,我不過想着搶個好彩頭,讓自己女兒選為繡工,進京玩上幾個月,不小心得罪令千斤,就值得你親自跑着一趟? 宋别道: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你的女兒得你嬌寵,我家女兒就不是掌上明珠了麼?你不是不知道,我們父女早就不沾這種俗事了,何必多此一舉? 我知道你心高氣傲,不在乎這個,誰讓撷珠繡館已在朝廷上差面前露了臉,我的女兒笨手笨腳,哪是明珠的對手? 宋别冷笑道:什麼朝廷上差?你服侍顔王多年,連自己小主子也不認得了麼? 吳十六臉色一沉,道:怎麼?你已見過他了? 李雙實在一旁道:十六哥,小王爺已經來過,這等大事為何不讓我得知? 宋别接着道:一間小小的繡館,你要砸便砸,我也懶得與你理論,老實說,今天我是作說客來的。

     你要說什麼,我心裡清楚得很,隻是承運局不會再管朝廷勾心鬥角的事啦。

     承運局當初就是朝廷勾心鬥角的産物,現在想要就此罷手,哪裡象你說的那麼輕松寫意。

    如今其他顔王舊部早已重歸小王爺旗下,我們幾個受顔王恩惠猶勝他人,你一意孤行,究竟是何道理? 吳十六冷笑道:且不要提老王爺的恩惠,如果不是奉老王爺之命來此創立承運局,我等早在大軍之中立下赫赫戰功,如今定已位極人臣,哪裡會是這般水寇模樣,你金針素手若非奉命來此卧底,現在也是大理朝中登閣拜相的人物,怎會最後要客死他鄉? 宋别不禁怒笑道:好好好,幾十年的老朋友了,虧你這種話說得出口。

     哈哈,十六郎現在眼裡隻有榮華富貴四個字,吳十六大笑,我女兒雖說不如明珠,倒也标緻,日後送她入宮,萬一被皇帝看上,我就是國丈爺,尚能補償我多年辛苦凄涼,宋兄知我大志,就不必再與我相争了吧? 宋别道:你不聽我勸,也就算了,你要送你女兒去做皇後娘娘,也是你自己的事。

    不過,你且知道,這承運局可不是你的,從哪裡借來的就要還到哪裡去,這件大事不能全憑你一個人作主。

     你也不必威脅我,吳十六道,這個承運局裡誰敢對我說個不字。

     宋别冷哼一聲,站起身來,道:也罷,我說不通你,就讓正經主兒來說,小王爺要我轉告你,且給他個機會再見一面,如何? 免了,吳十六道,隻要他再進承運局一步,我就打他出去。

     宋别淡淡一笑,拱了拱手就走。

     李雙實道:十六哥,宋先生說得不錯,這承運局可不是你我的,當初顔王爺撥了幾十萬兩白銀讓我們起家,才有今天這東南第一大幫。

    現在小王爺來此,不過要我們做些打探消息,安插耳目的現成事,又沒有要我們刀頭舔血,真槍真劍地拼殺,于承運局也沒有太多的壞處,十六哥如果嫌麻煩,不如自己仍做正經的生意,這些事就交給小弟去辦如何? 吳十六笑道:你這不是要分裂幫會麼?咱們有今天,不是因為顔王的銀子,乃是我們同心協力之故,你現在要單幹,這承運局還有将來麼? 李雙實按耐不住,發作道:十六哥不但心眼小了,腦筋也是不如以前,這個小九王爺從小心智不同他人,受顔王親自管教不說,七八歲上就随大軍一同出征,顔王是何等鐘愛?西邊二先生也是個厲害角色,這兩年重歸他旗下,一樣服服帖帖,還時時來信勸你。

    今天我是見了這個小王爺了,他心氣不遜老顔王,這些年在宮裡曆煉出的心狠手辣隻怕還有過之,你再鑽牛角尖,我恐怕這承運局來的容易,散得也快。

     他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又隻會奴顔卑膝地保命,要我服他,還早得很呢。

    承運局十幾年基業,不是他說毀就毀的。

    吳十六一聲冷笑,撂下李雙實就往裡去,路上正遇見陶先河與郭十三,低聲道:你們這就去将二十郎暗暗軟禁,小心行事。

     郭十三對李雙實素來膺服,臉上不禁十分為難。

    吳十六道:你不用擔心,等事情一完,我會自己向他賠罪。

    還有宋别也是一樣。

     陶先河道:這就難了,宋别一出門就回了撷珠繡館,今天一早就有布政司衙門的重兵守在那裡,總不成明着和官府的人做對。

     吳十六道:隻要他不從繡館裡出來就好,你們派人盯着。

     轉眼八月初十,寒州市面上早已新絲用盡,尚有幾百家作坊未及完成新絹,紛紛去常重元處訴苦。

    常重元對辟邪道:别的都是小事,小人唯恐真到趕織進貢用絹時沒有上等新絲,交不了差。

     辟邪笑道:我見過戶部的記錄,寒州每年産的新絲不止這些,想必有人知道底細,搶先囤積居奇。

     這萬萬不會。

    常重元連忙将自己撇清,我已查過,行會所轄各大作坊、絲庫都無大量存貨。

     我不是疑心你們行會,寒州界面上能有财力買斷這麼多新絲的定有他人。

     常重元恍然大悟:是是是,上差所言極是,能做出這種事來的,就隻有财大氣粗的承運局了。

     當下連同行會管事的十幾個人,趕往承運局找吳十六理論,卻被吳十六笑嘻嘻轟了出來,常重元怎會善罷甘休,回去一說,頓時激得衆人義憤填膺,不顧承運局平時的兇悍,集了上千人在承運局門前叫罵。

     此時承運局卻是内憂外患,先前為搶購新絲投入大量現錢,現在周轉日漸吃力不算,不知怎地,李雙實被軟禁的消息又洩露了出去,幾個由他扶植的分舵舵主連夜啟程,趕回總舵應變。

    吳十六立即派人去途中堵截,誰知回報卻道,隻截到了船,人卻一個不見。

     吳十六笑容猙獰,聽着門外喧嘩不斷,獨自在屋裡思量,見門一開,正是自己女兒吳采鱗奉茶進來道:爹爹又在發愁? 吳十六接過茶,笑道:沒有,你爹什麼世面沒見過,這點小事,怎麼會為難到我。

     吳采鱗道:爹爹騙不了我,隻有大事委決不下,爹爹才會在這裡一個人生悶氣。

     吳十六歎道:你是個聰明孩子,原來爹爹想着我們父女聯手做這件大事,縱然屍骨無存,也能報答舊主恩義,想不到還未成行,爹爹就着了别人的道兒,經此一變,将來這承運局不知是誰說了算啦。

     吳采鱗勸道:爹爹就是牽挂舊事,才會悶悶不樂,不如放手不管,女兒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