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東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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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聲悠長的感歎,杜闵情不自禁深深吻了下去。

     太後白皙的雙臂搭在他閃着金子般光芒的黝黑肌膚上,你明年還來麼? 一定。

     皇帝歇了兩個時辰,起來第一件事就想到那五匹涼緞,命人即刻取來,自己又看了一遍,見吉祥和如意仍滿頭大汗地忙着安置禦用事物,便道:朕要去太後宮裡請安,你們接着在這裡忙,這個叫驅惡的是你們的師弟,由他跟着去就是了。

     吉祥臉色一變道:驅惡沒在主子身邊伺候過,還是奴婢去。

     一樣是七寶太監的弟子,隻要朕提攜,一定會有出息。

     謝萬歲爺恩典。

    驅惡急忙跪倒磕頭,也看不清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當下有兩個小太監跟着驅惡捧了緞子,随駕往望野别墅。

    遠遠就看見洪司言在宮外坐着,一擡頭看到皇帝一行,扭身就往宮裡走。

     洪姑姑!皇帝高聲叫道。

     洪司言這才在宮門邊停住腳,跪下笑道:奴婢沒見到皇上,罪該萬死,萬歲爺恕奴婢失禮。

     她是太後娘家帶進宮來的舊人,十歲上就服侍太後,皇帝對她十分客氣尊重,笑道:洪姑姑起來,太後做什麼呢?午覺起來了麼?一眼瞥到一邊匍匐在地的年輕人,問:這又是誰的小厮?擡起頭朕瞧瞧。

     皇上萬福金安。

    年輕人眉目清澈,神情卻迷迷蒙蒙,似乎在忍受着什麼痛楚。

     長得到不錯。

     洪司言幹笑一聲道:這是跟東王世子的人。

    杜闵正在給太後請安。

     正好,朕也進去請安。

     且容奴婢通禀一聲。

     裡面是朕的親生母後,有什麼打緊?皇帝見洪司言神情閃爍,更不和她多說,領着人徑直進去。

     萬歲爺且慢。

    洪司言跟在後面一疊聲地叫。

     皇帝一把推開門,就聽見太後的聲音道:外面吵什麼? 皇帝匆匆行了個禮,母後吉祥。

    撩開簾子進了側殿。

     太後理了理鬓角從涼榻上坐起來,什麼事這麼急?奔波了半天,也不知好好休息。

    瞧着曬黑了不少。

     皇帝四下打量,不見有其他人。

    兒臣聽說杜闵在這裡請安,現在怎麼沒瞧見人,太後身邊怎麼也沒個人伺候? 他說了會兒話,就走了,我有些乏,睡着怕人吵,伺候的人都屏退了。

     皇帝盯着側殿北邊洞開的窗戶,低頭掩飾正在抽搐的眼角,道:是。

     皇帝來有什麼别的事?太後冷峻的目光仔細掃在皇帝身後的三個太監臉上。

     啊,涼王進貢了兩百匹上好的緞子,兒子帶了些過來,母後先看看。

     三個太監将緞子奉到太後面前,太後漫不經心地翻了翻,難得皇帝費心。

     一陣尴尬的沉默。

     母後既然乏了,兒子這就跪安。

    皇帝心不在焉地道。

     太後言不由衷地笑笑:這就快到晚膳的時候,皇帝就在這裡吃了飯再走。

     兒子還帶了幾件政務過來,要和景儀商量,不打擾母後休息了。

     太後微笑道:皇帝忙吧。

     皇帝自從那天下午回來,就整天陰着臉,動不動大發脾氣,不但吉祥如意等人都噤若寒蟬,連一早陪太後先到上江的成親王過來請安,也沒見皇帝有個好臉色。

     要你這個蠢才何用!皇帝一掌把小合子奉來的筆拍在地上,有這麼沾墨的麼? 皇上息怒。

    成親王忙道,何必和這小奴才置氣。

     你不要多嘴! 成親王愣住了,無言以對。

    整個屋裡隻有小合子咚咚叩頭的聲音。

     這是奴婢沒有教導好,皇上息怒。

    吉祥是小合子的師傅,跪下平心靜氣地道。

     皇帝歎了口氣,把衆人晾在外面,在窗下輕撫棋盤默然不語,清風也不能少減他心中的煩厭,一股從未有過的凜然冰冷的決斷之意從他心中湧出 殺! 奪! 一粒黑子清脆地落在棋盤裡,一隻白得透明的手稍縱即逝地縮了回去。

     皇上萬福。

    辟邪清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來的這麼快?皇帝吓了一跳,炙熱的額頭似有冷風拂過,轉眼望着衆人,都是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

     奴婢想着皇上太後會有所差遣,就在今天一早趕過來了。

    辟邪聲音清澈卻顯得有些疲倦。

     中暑好些了? 有皇上眷顧,自然已經好了。

    皇上這是在生誰的氣? 皇帝笑道:沒有,隻是天氣熱了,有點煩。

     奴婢這是第一次到上江行宮,沒想到行宮後面群山連綿,林子也多,皇上素谙弓馬,這兩天定是大有收獲。

     皇帝已經精神大振,道:說得不錯,來了一天,也沒有找什麼樂子,咱們這就行獵去。

     成親王連忙賠笑:是,臣也想着去呢,這回來的人多,不如叫侍衛先把圍場淨一淨,省得有人沖撞聖駕。

     皇帝開始摩拳擦掌,好!你們取朕的弓箭來。

    辟邪,你也跟着去。

     奴婢也去?辟邪笑道,奴婢的馬上功夫可不行。

     一時圍場中的号角響起,悠長凄厲,是圍場肅靜的意思。

    皇帝住的聚露齋門前已經備了十來匹坐騎,一行人翻身上馬,成親王領了王府裡的伴當在前開道,大内侍衛飛騎傳令,出征号角齊鳴。

    早有行宮的侍衛從四處将獸禽攆入圍場,皇帝領着百十騎戰馬躍入叢林,頓時百獸亂奔,萬矢起飛,殺聲撼天。

     皇帝年輕,兩個時辰之後才覺累了,勒馬笑着命人清點各人所獲。

     皇帝自然獵的最多,除了小獸二十多匹,還射着了兩頭大鹿;成親王也有斬獲,不過是些獐狍狐兔,内臣裡除了如意射了一隻山雞外,别人都一無所獲。

     皇帝道:你們還要再用心些,下回讓你們和成親王府裡的人比試弓法。

     衆人都一臉難色,成親王笑道:皇上這不是在為難他們,是為難臣。

     皇帝才笑了笑,忽聽前方仍隐約傳來百獸喧嚷和陣陣弓矢之聲,皺眉道:不是已經傳旨停獵了麼,是什麼人手下的侍衛還在多事? 侍衛副統領姜放道:臣覺着不是侍衛,他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禦駕前面放箭。

     不一會兒有人回報道:不是侍衛,是東王世子杜闵領着自己王府裡的人進了圍場。

     成親王怒道:混賬東西,不知道圍場肅清,隻有皇上在裡面麼? 原是這麼問他,回道是太後恩準他入圍,現在知道皇上在,已經領人退出去了。

     皇帝臉上的肌肉在不自覺地抽搐,英俊的面龐變得異常猙獰,都不準動!皇帝冷聲道,奪過吉祥手中的箭壺,大喝一聲,策馬向前飛奔。

    撲面而來的風刺得他眼睛灼熱發痛,前面已經隐約見到杜闵着明黃戰袍的身影,也不顧林子裡的樹枝擦破手臂,從後面擎出三支羽翎,張弓向杜闵就射。

     黑翎破風,勢如破竹,卻有三支利箭追得更快,流星般在皇帝面前一閃,前面傳來叮的清脆一聲,六支長箭絞在一起,落在草地上。

    杜闵似乎聽見聲響,還回了回頭,一會兒就走得看不見了。

     皇帝緊緊握着手中的長弓,盯着前方,渾身都在發抖。

     奴婢情急之下射落皇上的箭,辟邪從後面策馬趕來,滾下馬鞍道,皇上恕奴婢萬死之罪。

     皇帝早已兇神惡煞,低頭用滿是血絲的眼睛盯着辟邪,手背上的青筋随着顫抖節節暴起,突然怒吼一聲,從馬上躍下,将辟邪撲倒在地,雙手緊緊扼住他的咽喉,惡聲吼道:你竟敢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