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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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别笑道:甚好。

    陳兄,煩你開張補益的方子。

     陳襄為人謹慎,将辟邪拖到一邊,再請脈相診,半晌後點頭贊歎道:到底是宋賢弟。

     那是痊愈了? 宋别、陳襄都道:差不多了,調養一陣就好。

    宋别更牽着明珠的手,坐到一邊道:且不說這個,這兩年在宮中如何,可有人欺負我宋别的掌上明珠麼? 小順子見明珠的眼光向辟邪和自己投來,吓了一跳,忙道:沒有沒有。

     沒有就好,我便放心留明珠在京城。

     宋先生,辟邪道,晚輩再請宋先生三思。

     不必了,我的女兒,定能照顧好自己。

    宋别微笑看着明珠,父女二人又說了會兒閑話,辟邪見時候不早了,起身告辭。

    明珠拉着宋别的手,依依不舍道别。

     陳襄也站在廊下,送了他們出門,問:六哥兒可是要賢弟将明珠帶回大理去? 正是。

    宋别點頭道,不過離都雖險,卻比不得我在大理是龍潭虎穴,自顧不暇,哪裡再有精神照顧女兒。

     陳襄笑道:非也,非也。

    賢弟為人不畏天地、不敬鬼神,是個說一不二的當世豪傑,怎麼會怕大理那些跳梁小醜?定是另有隐情。

     隐情倒也是有的。

    段秉這小子腦筋确實不壞,娶了中原公主不算,聽說我有個女兒,竟上門提過親事。

    他這番做作拉攏,明珠跟我回去,豈不是羊入虎口?宋别不住冷笑,他卻不知,我宋别和大理血海深仇,恨不得學了伍子胥,将大理皇帝掘墓鞭屍突然和陳襄都愣了愣,才歎道,隻可惜那老兒還沒死罷了。

     陳襄放聲大笑,最後長歎一聲,你既耿耿于懷,那個所在近在咫尺,為何不去相見? 宋别伸出雙手,道:就憑我從前的金針素手如今竹枝一般?就憑我從前的熱血淡極了、冷透了?這咫尺便是天涯,相見便是永别,竟添無窮煩惱,回頭是岸啊。

     兩人望着落日向城外沉去,都覺多年來意興蕭索,心氣遠比長天更空闊落寞。

     此時離水萬裡桃紅,辟邪駐足承天橋,回首指着雙秋橋南岸,對明珠道:瞧見雙秋橋的紅葉了麼?去年春天還說要再來的,現在不過匆匆一瞥。

    你在宮裡照顧我兩年,我卻連這麼一個願望,也不能為你滿足。

     夕陽中青衣浴血,芳唇染朱,明珠美得有些不吉祥。

    我卻已經忘了,她眺望一江血色濃秋,笑道,六爺真是個羅嗦的人。

     是麼?辟邪語氣靜谧,垂下了眼睛。

     前面是六爺麼?白虎門邊早候了一個簪花小厮,手執了大紅的貼子,見辟邪已近宮門,紫南門侍衛上來要擋,便不敢再向前了。

     辟邪認得他是栖霞院的人,走了幾步,接過貼子道:你媽媽可好? 好得很,說是六爺長遠不來了,請六爺什麼時候得閑來吃酒。

    那小厮是個伶牙俐齒的,一句話說得清脆響亮,周遭的侍衛都笑了起來。

     知道了。

    辟邪點頭,摸出一角小銀賞他,再看明珠已過了宮門,我今晚就去。

    他匆匆進宮,對皇帝回明差事,告了假,趕在宮門下匙之前出了清和宮。

     栖霞等候多時,仍請他至回眸樓上,斟了茶道:原本不想驚動六爺,隻是西邊的諜報突然斷了,姜放也問了兩遍,竟沒有回音。

    他道六爺染恙,不敢驚動。

    我隻覺得其中有點蹊跷,還是回明六爺的好。

     的确有半個月了。

    辟邪點頭道,實在必要,你派個可信的人去一趟,看看二先生到底在幹什麼?他對栖霞笑道,倒不是信不過姜放,隻是他與二先生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十幾場仗打下來,難免有些私人的情誼在裡面,就算不是故意,心裡還是會替他開脫些個,倒不如你旁觀者清。

     是。

    栖霞微笑道,既然如此,明天我就悄悄地派人上路。

    她說了句告退下樓,不刻海琳帶着使女端着酒菜進來。

     酒不用了。

    辟邪道,今兒看過大夫,勸我少飲。

    他随便吃了些菜,便歪在床上。

     海琳坐在他身邊梳頭,笑道:六爺今日看的是哪位神醫?自打來了,卻也沒咳過。

     辟邪撫着她的頭發,漫不經心微笑道:神醫?那倒也不是,不過會說真話罷了 海琳放下梳子,靠在辟邪懷裡,道:我也想聽六爺的真話。

     什麼? 海琳握着辟邪剔透的手指在燈光下細看,六爺為什麼喜歡上這兒來? 辟邪大笑道:因為宮裡冷,凍得我睡不着。

     果然,海琳歎了口氣,六爺的人就是塊冰,任是誰都不過在六爺心裡照個影兒。

    她突然回身攬住辟邪的腰,這樣可暖和了麼? 暖了。

    辟邪在她身下喘着氣笑,笑容還在臉上的時候,便睡去了。

     海琳替他捂暖了雙腳,時候卻還早,她睜眼安靜地躺了一個多時辰,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夢中還聞更聲幾處,卻有金風嗤的一聲,夾在秋風裡分外清冷。

    海琳睜開了眼,迎面就是一段雪亮的鋒芒,正挾在辟邪素白的雙指之中。

    未及她呼出聲,辟邪左手已掩上了她的嘴唇。

     紅帳之外有人悶喝,猛力抽出那柄長劍。

    辟邪輕輕一笑,雙指微震,劍尖便叮地折斷。

    帳外的人頓時失力,向後倒去,碰得桌凳哐當亂響。

    辟邪手腕剛要發力,忽而心念飛轉,手撫帳绡笑起來。

    隻聽窗棂咯地一響,室内再無聲息。

     什麼事?栖霞卻在隔壁聽到動靜,命人踢開門進來。

     海琳顫抖着挽起帳子,道:沒什麼,沒什麼。

    我起來倒茶碰翻了桌椅。

     怎麼不知小心?栖霞嗔道,她見滿室狼籍,辟邪仍挾着那斷刃,已明白了七八分,都是淘氣的。

    她掩嘴笑着,卻朝身邊的年輕人使了個眼色,那年輕人點了點頭,推開窗一躍而出。